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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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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时光的土坯房
双击自动滚屏 发布时间:2006/11/3 21:02:32  阅读:3673次

暑假到了,桐桐上大学后有一年多没回老家了,她坐在巴士前面的窗口,在回来的车上,看到从高速公路上下来了一溜趟小车子,后面跟着好几辆旅游团的豪华大巴,就好奇地自言自语地说,行政干部们又在搞什么政绩,如此轰动!

一个脸色坳黑、眼角刚刚打皱、约摸四十多岁的农民随着她的话,也把眼光投向窗外,他坐在车门口的编织袋上喜滋滋地说,这下可热闹了!永山镇被评为全国新农村示范乡镇。葛村-成了新农村建设的典型模式,上书了,出名了!你不知道啊?家乡这一年多来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真的吗?桐桐将信将疑。

那当然了!那农民非常自信地说,是一个北京的画家来到我们鄂西北乡村,和当地的镇、村级长官在这里规划的。哦!桐桐明白了,听说过,镇官是二哥叫洛晨,村官是大伯叫老葛根。那农民接着说,他把画搬到了田园、山村,出了五本书!吸引了全国各地专家、学者、绿色环保志愿者慕名前来考察。

你怎么知道的?桐桐认为,一个刚从外地回来的打工仔不读书、不看报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我上网看到的。电视、报纸都做了介绍。还听说在茶山拍了《茶乡情》电影了,连文化艺术界也来赶热闹了,笔会、书画大赛还有农贸洽谈会都在茶庄举行。你看到了吗?各地参观团的车子络绎不绝地开往山寨,成了一道流行风景。

那他们来看什么?桐桐好奇,我在农村呆了那么多年,有什么好看的?

看生态农庄,吃农家饭,品有机茶,买特色产品……要看的东西还多着呢!

桐桐无比感概,还真不知道家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啊!

那你也是回来凑热闹的吧?那位大叔问坐在桐桐旁边座位上的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

嗯!我在外打工也有五年多没回来了,这次就冲这而来。像我这样的老建筑了,在家乡大兴土木缺人手时,也该好好表现一回!

桐桐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家乡的每家每户土坯房,还有土坯房旁边那些牛棚或羊圈,这些都是每家每户最大的固定资产,还有那泥泞的上学路,泥土和每个人都亲热得不愿意让你多走一步。那种景象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转眼看看现在的家乡,到处都在盖西洋楼,一种具有中国建筑风格的古朴、简易的西式楼房;还有村村通的水泥路,一下子感觉到家与世界的距离慢慢缩短了!

大兴土木!那老家的土坯房呢?桐桐很想再看到它,因为每个房间她太熟悉了,以至于墙上的每个伤痕都在岁月的洗礼中走过来了,它陪着桐桐一天一天的长大成人。土的掉渣的土坯房,却是她的家。桐桐结合家乡的土坯房在心里描绘着一栋栋青砖、黑瓦、木窗、榔柱、飞檐、白墙;室内放着古色古香的家具,神柜上放着一些古董,很清幽古典的住所。想到这她不禁眼窝潮湿起来。

那你回来的正是大显身手的时候。两个打工的在唠磕,只见那位大叔咧开嘴巴笑得眼睛都迷成一条线。桐桐想着自己的心事,十年前的家乡到处都是土坯房,土坯房的日子也是土的掉渣,农庄里的生活是温馨中透着贫穷、闭塞。

她回到爸妈的家后,就缠着妈妈要回老家看看。坐在小车上,心里很矛盾,也很害怕……去追逝丢在那里的童年、少年时代。走到路上,桐桐想起那些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们,想起那些因出门谋生而丢掉的无辜生命。看到窗外的风景,随着记忆的颠簸在桐桐心里泛起了一幕幕陈年旧事。

她们坐在后排车坐上,因离老家还有不少路程。桐桐对妈妈说,你给我讲讲二十年前我出生的时候吧!

桐桐的妈妈气质颇佳,说话声音柔和,富于舒情。她缓缓地说道,那是夏时制凌晨,是你呆在妈妈肚子里的最后一天。我当时在外面坐车往回赶,记得那车特别颠簸,没有今天的水泥柏油路面平坦,你在肚里很命的踢,我就感觉这路啊……慢长而崎岖,害怕你会降生在路上。我忍耐着,看着车载着一些疲惫不堪的人们穿过繁华的市区,越过有着古色古香的城镇街道,行驶在广袤的平原,来到有很多小山丘的地方。你看,过去这里有很多低矮的土坯房,哪像今天到处都是清一色的洋楼、别墅。

你是不记得了,靠山边都是些零散的农家院落。你奶奶的家就和大多数农家院落一样,只不过规模比较大一点,挺有气势的。我也就把你的出生地选在土坯房里。知道你为什么叫桐桐吗?

是说这里过去是万亩桐树的基地。你奶奶为了怀念当年桐花盛开时,那一树树紫罗兰色的的情景,建议取名桐桐。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闻到了桐花的芳香。

这也是你小爷说的,在你的名子里要有青草味,这样才能好养。

你奶奶是万亩桐花之后,在这里是百里挑一的大美女。你想想她在桐花的海洋里是多么的耀眼,

山上的桐树呢?

现在已经退化了,是被满山遍野的茶园代替了,现在是万亩茶园。

那谁是万亩茶花之后呢?是玲子呀!你没听说,玲子在这万亩茶园里是百里挑一的美女。想不到玲子却……

桐桐出神地听着,真是苍海桑田。她望着妈妈如痴如醉、如迷如幻的样子,更加觉得山村充满了神秘和无奈,想不到这么美丽的地方,却留不住玲子,真正为玲子婉惜。

妈妈回忆着往事,感觉到土地的厚重。她脸上有种凝重而神圣的光斑,把她如雾如烟的眼睛给锁住了,她又回到二十年前的那一天。她指着河边的石头凳子想起当年相似的一幕对桐桐说,我走在石头上摇摇晃晃,你奶奶忙跑过来把我扶住,并安慰道,忍着点,就要解脱了,小家伙在动,我们女人的罪,总算熬到头了。

我听她们说话有点羞。你奶奶给人的印象是雍容富态,是个有福之人。她穿着满大襟的衣服,个子不高,也有一米五七以上,圆圆脸上镶钳着一对慈祥的大眼睛,就像两汪穿透岁月的水谭。她有一头很漂亮的银发,用一个黑色的卡子成年累月的挽成发髻扣在脑后。那上面的装饰早已脱落,只剩下一个铁丝的主骨架了。她皮肤是少有的白晰啊!一看就知道不是在大田里干活的粗人,是那种倍受男人呵护、又会干家务、又会当家的贤慧女人。虽然她连县城都没去过,这一生都没出过村子,但她却是山村里百里挑一的美皇后。她对我说,玉俩子(姑娘,方言),你别笑我不信科学,我的六个孩子都出生在这土坯房里,个个长的壮壮的,没病没灾。你奶奶说话很亲切,非常慈祥的老太太。

桐桐说,那我在干啥呢?

你掉到地上了,睁开眼睛了,从那一刻起就和土坯房结下了缘。看你瞅着那结实的黄黄的,好像被日子熏烤过的墙,把大声嚷嚷的哭声都终止了。哎!是不是闻到了岁月在墙壁里散发出来的醇香?

嗯!可能是,桐桐点点头。

妈妈继续讲到,那些日子我们房间里有很多孩子,都是院子里的自家人的孩子,他们都是嘻嘻哈哈的来看你的,因你在妈妈的怀里,他们就在墙上挤来挤去,不敢靠拢。一个约摸九岁的男孩在我们房门前溜达,玲子说,鹏志,你干吗?是不是想看小妹?那个叫鹏志的男孩脸一红就要跑掉。玲子就喊道,别跑!帮我拿下尿布吗?

嘻嘻!没有我们男娃子的事哟!洛晨、鹏程我们跑哟!我听见玲子嘟嚷一句,当男孩子真好!尽管这样说,我看玲子还是进了屋,首先把你抱起来,用她那天真无邪的脸亲你小脸蛋儿,当时你特别喜欢玲子姐抱你,她是个娇小玲珑的美少女,小乳房却提前发育了,挺挺的压着你嫩嫩的胸脯,我要是个男孩子一定会心跳的历害。当然这是后话。她把尿布捡起来放在竹篮里;晚上,玲子像个小天使一样活蹦乱跳的,把尿布都变成干干净净的白布后收了回来。我拿起那些尿布闻闻说,好香!玲子睁着大大的眼睛晃着脑袋美滋滋的,她又把你抱起来亲了亲,好舒服!你玲子姐的眼睛有好多的波,像一汪春水。

那天小姑也回来了,桐桐抢着说,妈妈很奇怪,你怎么知道?不知你给我讲过多少回了,我都会背了。

啊!

桐桐接着说,英子姑姑身材丰韵,双眼透着智慧,她的衣着简朴大放,说话挺有内涵的。她亲切来到房内和我套近乎,哦!小乖乖,皮肤这么白,长大一定是个美女,一定聪明玲俐。妈妈说,谢谢小姑的金口玉言,长大不调皮就行了。姑姑说,我毕业了,上不了高中了。以后我给你们看孩子吧!你说,那也太委屈你了!会耽误你的前程的。还是找个事做。小姑说,我又不是城里娃,没那个条件,能出去做事挺难的。哎!找事可能很难!不说了。这土坯房过夏天是不是很凉爽,别看黑咕隆冬的,但却很幽静、舒适,最适合坐月子。

妈妈跟桐桐说,你小姑说的很对,我感觉土坯房非常舒适,能在这里享受这种特护待遇说明你和妈妈都是有福之人。我们应该感谢土坯房的养育之恩!妈妈讲到这陷入沉思。桐桐也不再问了,也慢慢进入了回忆状态。

桐桐按着妈妈的思路在想,月子里的妈妈心情慢慢有点烦,总感觉门口有一阵阵热浪扑进来,外面有人说,好热的天!而我觉得这屋子里比外面谅,于是我就听到他们躲在土坯房里讲些陈年老话,很懒散的样子,根本没人急着出去干活。他们张家长李家短的聊着,说张四毛子出门到南方打工了,买回一块“双狮”牌的走私手表好便宜的,这时一些孩子们吵吵嚷嚷的没听到结局。于是,我对打工一词感到很敏感,并开始对南方充满着神秘感,好像那地上撒满黄金一样。

夜晚比较安静,我好奇的研究着这墙,似乎听到当年夯墙的号子声,这些声音穿越时空听来是那样的亲切。我望着头顶上亮瓦里那眨着眼睛的星星,点缀在黑黑的小瓦中间,整片整片的青苔给黑瓦镶上了绿边,还有些小草也耐不住寂寞,从看不到的黑瓦缝隙里狠劲地挤。月亮也在这个时候钻了进来把古老的黑屋子照得锃亮,我喜欢这样的光,还有那高高的木头窗子,一股山风悠悠地,把后面山坳里鱼塘的荷香送了进来,把房间吹得清清爽爽的,胜过今天的空调。

土坯房像一个摇篮,让我很踏实地躺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我在奶奶的大家庭里,在山村宁静的土坯房里每天都能听到各种声音。清早,窗外的鸟最先把我吵醒,然后是鸡鸣狗叫连成一片,老牛“哞哞”的不情愿地离开院落;祖父嘴里嘟嚷道,磨蹭个啥呢?不干活了还不自个儿去找吃的呀!然后就是一群孩子在院子里吵闹。风来了,我听到竹林子碰撞的声音,山野也跟着喘起来;雨来了,我听到了屋檐急促的滴水声,漫到墙根的山洪,让我担心会把房子冲走。祖父说,这房子已有四十年的历史了,经历了多少次洗礼,依然是岿然不动。我们不能满足这些声音,于是我迫切地想让你尽快地见到其它的家人,因为那些成人男性是不能轻易迈进产房的,可我焦急地等待着要让你出去看外面的风景。

妈妈,我是什么时候出房间的呢?大概有半个月的时候,我们可以到客厅里坐,你第一次看到土坯房里的摆设。我告诉你,客厅正中有一个神柜,大概是过去用来祭祀用的,那里供过毛主席的瓷像,供过观音,但现在却把秦琼和杨戬二位将军作为镇宅之神供在神柜上。客厅的门后面是个长方形的鸡笼,右侧放满了各种农具。墙上还有过年贴的黄色的神符,每天早上和晚上你祖母就要撒上玉米或者稻子,嘴里“咯咯咯”的叫着唤来十几只鸡,她不客气地打着那个公鸡头,就你逞能,吃吃吃又不下个蛋。说着这话的时候就另外撮一把食物撒在母鸡嘴边。真见效,那母鸡马上感恩一样就跳到鸡窝里下蛋。我看你盯着那鸡,看它很安详卧在窝里一动不动地下蛋,不一会,那鸡就跳了下来,“多大一个个,多大一个个”地叫个不停。你祖母就把蛋捡起来,做成一碗汤,端进了妈妈的房内。我突然对鸡敬仰起来,在会儿恐怕它的功劳最大。妈妈在家呆了一月,最贵重的就是那些鸡了,但我看到你祖母每天笑迷迷的把鸡蛋端给妈妈吃,你知道妈妈很不喜欢吃,吃多了就有股鸡粪味。妈妈对铁锅饭特别感兴趣,每次总要吃好几碗那些带锅巴的饭,还喜欢吃那些在菜地刚刚摘回来的瓜类蔬菜,而我看见姑姑碗里只有青菜,她们为什么不吃鸡蛋呢?

清早我看到小姑手里拿着鸡蛋出门了,回来手里却换成了盐和洗衣粉。不一会儿姑姑就去洗衣服了,回来后给妈妈端了一碗汤,并拉着妈妈的手叨磕,农村条件差,让你受委屈了。不过每年我们也喂一头年猪,一半淹制腊肉,一半卖掉应付家用。一般情况下腊肉都是来客后才吃的,你现在就是贵宾了。我心里特幸福。

你奶奶非常勤劳,她不停地劳作,丢下条帚又捡起了扫帚,这会儿她又在给猪切猪草了。爷爷个子清瘦,皮肤较黑,和奶奶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你爸爸说爷爷年青的时候拉过板车,能挣钱见过很多世面,没事的时候就和爸爸神侃,而爸爸恰恰取了他们的优点,长的漂亮、潇洒,爷爷给爸爸乡里人的消息,爸爸就成了天才的神侃专家,一院子的人围着他天南地北的遨游。

你爷爷在修理农具。他眼光有些昏暗,但专注地瞅着那犁铧,研究着要把榫头安装好,为秋后整田作好准备。爸爸问,还有多少地?你们六七十岁了,弄不了可以不种了。爷爷说,就英子的一亩二分地,再过几年交吧,剩现在还爬得动收点粮食够吃就行了。房前屋后的坡地也不少的,够你们忙的,弄不了就丢吧!爷爷不理会,用他那青筋暴暴的手不很灵便地摆弄那些木头。

你大妈粗粗壮壮看不出有女人味,却有着母性能够容纳一切的结实身板,她的眼光直爽而坦然,没有多少弯拐,一天总不停地在屋里屋外的忙碌,从清早起来就看到她提着稍水桶从眼前经过去喂猪,然后就回到灶台做一家人的饭。她是很慈爱的人,一边做饭一边就把玉米棒子在灶堂里烤着,并将烤好的玉米棒子送过来,对妈妈说,热呼呼剩热吃啊!那眼神就如同自己的母亲溺爱着最小的孩子。她的这些直朴和奶奶太像了,简直是把奶奶当做楷模了,她一步一个脚印照着那个模式走出来,一个在这家小院里丈量土地,一个在那边土坯房里亦步亦趋地跟着画样,一点儿也不会走形。她和你奶奶不同的是能下地挑谷捆子,还觉得她做的饭菜比奶奶地道。于是,你妈妈经常会吃上大妈做的饭,那饭是真正农家饭的本色本味,吃了特别醇香。每次吃饭,大妈就会在碗里盛很多炖汤,还不停地把妈妈最爱吃腊蹄子往碗里夹,只到你吃不了。我们之所以选在土坯房里度产假,就因为这土坯房里有种永远也散不开的浓情和农家山庄的温馨。

桐桐听着妈妈讲故事入了迷,她在想妈妈还真恋旧,把那些事讲得有滋有味。把土坯房当作金銮宝殿来赞美了。

桐桐随妈妈的思路引入角色。那时候,我在土坯房里熬过一月,那是和母亲呆在一起最长的时候,我们天天相对无语,而我却读懂了母亲心中的那份焦急,她想早点离开土坯房,回到工作中,而我却十分倦恋土坯房热闹而宁静的日子。

桐桐对妈妈说,一个月后,终于能见太阳了。满月的时候我看见祖母好大一家子人,抢着抱我,让我目不暇接。于是我用超人的眼光,在一片表面的热闹中,看到一群年青人为新浪潮所带来的冲撞,它破坏了一个大家庭的那份宁静。大棚里坐满了宾客,一群婆婆婶婶们拎着竹篮,把送祝米的东西拎进了屋子,我被玲子抱着睁着矇眬的眼睛,看着二妈翻捡着篮子的贺礼。

这是小爷的,咋,礼重,她说的眉飞色舞。一块三尺宽的毛衫布、一捆油条、一把面条、一斤糖。那糖上面用布条捆着。二妈继续喊。隔壁的李二婶的两斤糯米、十个鸡蛋,随着她的喊声,不一会儿屋里就吊起了一大捆油条。多重的人情啊,足有二三十斤。二妈高喊。

玲子抱着我出来,一家一家的串门子。院子里是叔叔伯伯们,他们全住在土坯房里,围成了一个小院落,像北京的四合院。祖母家叔辈弟兄四人,一人占一方,我们住的是三间正房,座北朝南,其它的依次排列。大姑带来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原来英子姑姑初中毕业两年了,在家务农。大伯老葛根是生产队长,他家兄妹三人,大哥当志愿兵正好在家探亲,二哥洛晨初中毕业,玲子小学毕业。三爹家的两个女儿一个叫思浓,一个叫思雨,听说是在深圳做建筑工人时给取的。一共八九个不成熟的孩子们,整天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吵闹个不停。

大姑家的大表哥鹏程没毕业也学不进了,想往着外面的世界。这次乘吃满月面他们要找我爸讨主意呢。这么多孩子盼出路,可急坏了祖父。他们围了一圈坐在院落里为这事争论开了。

二爹是他们家最早出去工作的干部,他长的有款有形,迈着官步,一副老成世故的样子,说话慢悠悠的,他在农业局下面的二级单位做临时工,已经好多年了也没转正。

他走过来关切的问,洛晨考的怎样,上高中有没有信心?他用似乎调侃的腔调说话,洛晨摇摇头不吭声。

哎!你不要像我这样苦熬着,好好学习上个中专回来也是个国家干部。他拿眼神斜视着洛晨,而洛晨把他的几个爹爹瞅瞅,摇摇头把眼睛轮了轮,最后把视线放在三爹身上。

这时三爹发话了,要是去当个兵也不错的,说不定学点技术,转业后进个工厂当个正式工人。别像我只会做个泥瓦匠。三爹身材有些瘦弱单薄,当了十三年志愿军,曾经退伍安置在深圳做建筑工人,不知为什么却回家进了县级厂矿,只是当了酒厂工资最高的炉前工。他说话有些迟钝,显得底气不足;腰挺的不直,像是有千斤重担压在肩上;他的眼睛很大,却空洞无神。在深圳干吗要回来呢?我想他为这事不知悔过多少遍了。

这时洛晨叹了口气,嘟嚷道,有啥用呢,绕了一大圈不还是回到原来的地方。

三爹马上反应过来,当兵不是没有出路,你看你大哥,在部队不也干了这么多年了,成了职业兵了。洛晨摇摇头不与为然。

他那样子触怒了大伯,他爹“嚯”地从后面站出来,粗声粗气地训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要咋样?小泥鳅还能翻起大浪。要是有出息,那为什么不学出个球样来,我看你能做什么?没用的东西!他气冲冲的,一说话脖子就粗,脸就红。

洛晨也不示弱,“呼”的站起来,还说我呢,种什么样的瓜结什么样的瓢,能怪我吗?这是遗传基因,懂吗!洛晨像他爹样脸红脖子粗,一说话脖子就像扭着一根筋,像斗鸡脖子昂的老高。

二哥洛晨身材颀长健壮,骨形的脸上一对滴溜溜的大眼,他的语言有些偏执,火药味很浓,属于胆汁型的人。他爹不能理解他的直率,红着脸和他争执起来。

是!我是个大老粗,我把你们养大读到毕业就不错了,我就这么大的能耐,不能给你们安排工作。以后的日子,更要用我这双老手,你以为老家伙要靠你养呀?你娃子混好你自己就行了。他说完站起来走到墙角 ,自言自语地说,有几个年轻人呆在家里了。他摊开双手,走吧!最好不混个样就别回来。

爷爷看他们争论干着急,在场子边上走走停停,微弓的腰拿着斧头,对着一个大疙瘩,不是劈就是砍,但总是击不中要害。所以他站起来来回地走动,听着年青人争论,虽不插言,却在关注着话题,不时的用无助而又期待的眼光看着爸爸。

这时妈妈也开口了,我在你怀里听你讲道,你们不能先留下来,学一点技能,有个特长再出门找工作?

没用!洛晨说,别劝我们了,我们是真的学不进了,哪是做学问的料。你的这些愿望还是留给小妹,我们是天生做苦力的。我似乎看到二哥脸上写满了无奈,长长的睫毛把他那颗追求光明的心遮住了,看到的只是他的那张阴暗的脸。我当时非常明白,他高中都读不了,更不可能拿个大学文凭再去打工,他的基础太差了。

这时大哥说话了,做临工也不能像盲流一样瞎撞,掌握一门特殊技术比你们去买苦力强。这可是为你们一辈子的事考虑。大哥和二哥一样长的帅气,身高一米八几,因穿着军装很威武。

不行啊!我知道你们都为我好,我要是能去当兵说不定能学点技术,可我什么都没赶上,当兵我去量过血压,贫血。想补天都不合格呀!不能再耽误了,已经浪费父母很多年的培养费了,我要尽快地把它们嫌回来。等我去嫌了钱供玲子去上学,我打算用五年、十年的时间还想把房子翻盖一新,这是我最大的愿望。

妈妈插了句,当时你也想发表意见,晃着脑袋。这房子不是很好吗?不需要翻盖了。我喜欢这样子,挺古朴的。我就说,洛晨,不要太难为自己,既然我们帮不了你什么,如果做临时工多考虑一些自己的发展,房子还是保持原样不动。留着它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我们要考虑自己的生存状况。妈妈你说话真像个学究,不管说什么,没有人反对,我就觉得祖母家的人直朴、厚道,是真正庄稼人的性格。

那当然,你住惯了高楼,觉得土坯房有风格。可我要让它变成洋楼,要不谁愿意嫁我呀?洛晨说完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掉,这时大伯又上火了,和他较上了劲。

别劝他,一头犟牛!让他去吃苦,去了他都知道了。说完话后脸张的通红,喉节还在不停在滚动。我发觉他说话是吼出来的,还有种盛气凌人的感觉,话已出口,一点委婉的余地都没有。

不错!我不会当一辈子农民。等我挣了钱,我把户口买了,当城里人挺不错的。既使我不回来,我还是要把房子屹立在这块土地上。你老要是不高兴,你就别住。二哥赌气一样的说道,和他爹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不住就不住,我就住在这里到死都不挪窝。

桐桐说,爸爸一直没开口,他似乎看懂了大家的意思,他是这家最小的儿子,也是这个家族中最聪明的人,威望也最高,因他的潇洒气质娶了一个有身份的妻子,虽然自己只是个出工娃,也转了正,招了工,前途无忧,生活优越,是他们所羡慕的,说起话来在家族中也有地位。如果有什么要决定的大事一定要等他做,或者说要听他的建议。他很洒脱走到圈子中间,很大气的发表见解。

都不要争了,还是进一家厂矿做临时工比较实际。一句话,洛晨、姑姑进了一家耐火材料厂。

桐桐妈妈接过来说,你知道吗?我们临走时,你已疲乏的倒在妈妈怀里了,你祖母颤颤威威的过来,拉住妈妈的手说,经常回来住哟!这房子凉快。大妈追了上来,把一大包豇豆干和苦瓜干塞到妈妈手里,我极力推让着,祖母和大妈把我们送到好远,我看到农民的出路在当时是多么缈茫!

我们走到村口,那是一个乡村交通要塞,东西相通,而且还有一棵大柳树。路下是一条羼羼流动的小河。我回过头来望着躺在山脉的怀抱静静的山村,就像俯视韶山冲一样感到神圣。虽然这里没有出伟人,但这里是我们的根。看到那竹林包围着的四合院,心里涌起一丝凉爽,周时也感到一种莫明的压仰。

时光到了桐桐七岁的那年,暑假一开始,桐桐一家人又回到了土坯房,这次是大伯请她们回来的。她看到小河里水清清的非常高兴,就蹦蹦跳跳地跑前面了,祖母和大妈在小河里洗衣服,她迫不及待地下到河里,水凉爽透了,慢慢地浸过她的肌肤,水里有小鱼吓,她抻手要去捉,这时院子里的娃娃都“嗵嗵”地下到水里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弟,可能是二妈家的,这时玲子大姐来了,她长的越发水灵灵的,胸脯高高的发育很好,衣服超低胸,粉嫩的乳沟让人看一眼就会头晕,头发刚刚洗过,还散发着香气,她一点也不像农家的女孩了,手上脚上都有链子拴着,好像拚命地束缚自己怕自己某个器管出轨了,她太像街上的洗发妹,那么性感热情,洋溢着青春朝气和不可压抑的亢奋。

桐桐妈妈敏感地问到,玲子近期在做什么工作?这时大妈一把拉过桐桐妈妈的手,你可劝劝他们都吵着要出门了,工作怎么说丢就丢了呢,好不容易找的事,这……这……如何是好,他小爹费了不少劲,这一走就会丢了饭碗了。大妈脸上一片凄惶。

玲子出落得像三月的桃花,坐在河埂上甩着两条性感的小腿,她把脚放在水里,用手撩起了水朝一群孩子洒去,一边调皮地说,我当了两年保姆,在哪家哪家闹,真没劲!现在不干了,出去打工了。玲子扬扬头,很潇洒地用手理头发,很自信自己的形象,那眼神非常诡秘、晦涩,但她又时而表现出一丝忧郁,有一种淡淡的愁思。

在门前不能找事做,非要出去吗?桐桐妈妈又在追问,女孩子出门多不安全。难道你不知道吗?玲子说,洛晨和鹏志以及小姑都要出门打工,你不知道吗?

发生什么事了?桐桐小姑来了,你问问就知道了。小姑来到大家的面前,她觉得小姑出落得更加丰韵水灵,小姑接过话茬说,出大事了,立窑里掉进人了,都烧焦了,好惨啊!生产被责令整顿;另外质量存在严重问题。谁会想到,前五年火的不得了,产品还出口了,可近两年不知怎么了,发往全国各地的货都退回了,要我们返工。看到一车一车的耐火砖,三个月前往出发,三个月后都在往厂里倒了,真是心痛啊!工资开不出了,企业亏空、生产瘫软,到处都是堆集如山的退贷,脚都插不进去了。黄牌警告一贴出,人就像炸了麻蜂窝,都吵着要出门了。我在厂里呆了六七年了,也是骨干了,我还出去到山东学过专业技术,有什么用呢?厂子都跨了。小姑脸上写满了伤心和无奈,她不停地摇头,一切都成空!她心里的疼痛就像要冒出血来了。

有这么严重吗?桐桐妈妈感到震惊,那你去问问洛晨。他可是在半成品车间当主任,我这个搞销售的是最明白的了,质量越来越差,却被检查合格蒙混出厂,让我怎么卖呀!货发出却都被人退了回来。还有这安全,真是屋漏偏遇连阴雨啊!

桐桐看见爸妈一起急促地回到土坯房里,看来又要研究一番了。这次出门打工的比上次要多多了,除开思浓、思雨还要上学,鹏志在铁机厂,他的小妹进了镇棉织厂,几乎家家不景气,看到有人出去挣钱了,心里痒痒的都耐不住了,这小庙在也圈不住大和尚了,都吵吵嚷嚷的要出去。好像远处都有金子等着他们去捡,有点及不可待了,就是大伯不让他们走,说是再等等,也可以让你们的小爹回来参谋一下在决定去留。

桐桐爸爸严肃的问到,洛晨你们车间的耐火砖不是很不错吗?前年还得到化工部优质产品奖,这么快就被断送了?

洛晨的脸晒的有些黑了,皮肤也比先前结实了,仔细地跟爸爸说,哎!厂子里的能工巧匠都出门了,留下的都不能再胜任技术更新问题,厂子又没有进行知识更新教育,这耐火砖很快就被市场掏汰了。再加上安全问题,完了,一个厂子。

桐桐爸爸叹气,为什么地方经济就这么搞不起来?除非有能人才能盘活他们,我是无力回天,你们去吧!也许到南方开放的城市比内地有收获,你们各自照顾好自己,走时办好手续,回来后也好有个退路。

洛晨无奈地给大家解释到,你们知道,这些年虽然把户口也买成商品粮了,但终究是悬着的汽球,在空中飘着,不能落实。我也怕我有一天疲劳了,会在空中炸响。总要落地为安,才觉得放心。看来这辈子是离不开农门了,早点操心我的房子是件大事。他转过身子对他爹说,帮我选好地基,回家盖房是我的最大的愿望了。大伯翁声翁气地说,你已经被迁出了农村,哪有立足的地?

那我住在哪里呢?洛晨茫然了。桐桐大伯说,还是在老窝上翻盖吧!

你不是说到死都不挪窝吗?我哪敢抢呀!洛晨又和他父亲顶上了。

桐桐爸说,走哪在哪吧!先别考虑这些。

是老爹催我结婚,我等过几年在办,再说她也要和我一起出去。结婚,谈何容量,我是什么都没有啊!过去还有几亩地,几间农舍,可现在哪些东西是我的!是城镇的户籍?还是工厂的那个名册?

桐桐感到奇怪,他不住在土坯里吗?又在外工作了这么些年?为什么他会说这些都不是他的呢?究竟谁把他抛弃?

这时洛晨走过来拉着桐桐的手说,小妹,听说南方的复读机很好,可以学英语。你要好好学习了,我会给你买的。我们是不成材料了,全靠你们女孩子来光宗耀祖了。桐桐点点头,羞的脸都红了,光宗耀祖,太抬举了吧!到她看到二哥眼里有晶莹的泪珠在闪动时,心里就有些不好受。在座的人都显出挺严肃的样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凝问和茫然。

桐桐最担心的是鹏程的弟弟鹏志,他今年十六岁也要出去,他眼睛小小的,个子不高,挺喜欢做鬼脸的怪模样;他在桐桐心里像个毛脚猴,没有安静过。在月窝的时候她就认为鹏志特调皮,老是笑玲子洗尿布。还真担心玲子大姐,她有些燥动不安,在那个开放的城市,怕她经不住诱惑。当然姑姑比较成熟,用不了大家瞎担心,桐桐总认为他们这次出门,有点压仰,有点悲壮。总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感觉桐桐虽然只是用小孩子的眼光在看事物,但她已经看出这支打工队伍出门不会轻松。

他们出门的日子里,桐桐经常做梦,一时梦见他们遭遇暴风,一时遇见他们被塌方所陷。竟然梦见玲子大姐遭到流氓的纠缠,我的这些担心,预示着一些征候,像个秘密压在桐桐心里沉甸甸的。也不敢和爸爸说,也不能给妈妈说,憋在心里好难受。

清明节到了,大田里开满了金黄色的油菜花,有几个中年妇人在田里锄草,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在整一块水田,虽是春天但还有些寒气,见他大声吆喝着牛,而那头牛却慢腾腾地向前走。穷磨蹭个啥?那男人一长鞭子甩过来,那牛就一个更头猛一跳把犁铧都带出了水面,弄得那老农哭笑不得,不得不牵着犁铧跟在后面,不敢再甩鞭子了。

桐桐回到家里,爸爸和爷爷、大伯都埋着头在做一件很神圣的工作。爸爸递给爷爷一张印有毛主席像的纸票,爷爷看着那堆黄纸愣愣的脸色阴暗起来,也许他不愿让儿子看到他触动某一根敏感的神经,就把头扭向远方凝视一会,然后又回过神来,他弯下腰虔诚地把钱在放火纸上连拍三下,然后他们依次拿去折成两半一摞摞的堆起来。走到路上桐桐悄悄地问爸爸给谁上坟呀?爸爸说,给爷爷的爷爷。为什么要送这些东西呀?他们能收到吗?

能啊!这要看你心诚不诚,心诚就保佑你福寿绵长,心想事成。桐桐好奇地问,是不是想什么就有什么呢?是的。那好我就多给祖宗们送些,在许愿磕头时在心里为他们祈祷,烧完这张纸,又烧那张,桐桐无不虔诚,这是为玲子大姐祈祷的,这是为那个小调皮祈祷的,总想让老祖宗为在外的游子们多保佑些,也好想把那些不快的预兆都化解了,真希望到了说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了好的结局。但老天总是福祸相连的,在降福的同时把祸害也同时降临了下来,让人无法躲藏。不幸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电话通知让桐桐他们回家,说是鹏志出事了。

桐桐直接来到大姑家,老家的亲戚们都聚在了一起,只见大姑哭的像个泪人一样,一些人在劝,桐桐和妈妈来到大姑身边,想劝她歇歇。可看到她们后她哭的更加伤心了,桐桐真正感到失去幼子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我的儿呀!都怪我呀,为什么没有拉住你的衣袖,我恨!为什么老天要收走你年幼的生命,为什么要给我一个白发人送黑发的结局。老天真是不公啊!你为什么要上那么高?为什么要爬到你生命的尽头?你把我的心都带走了,让我后半生靠谁来支撑?大姑双眼紧闭,像个被人抽走筋骨的人样在风中摇摆,一些人害怕她就此倒下去,都把她扶着,陪着流泪摸鼻涕,让人好不心酸。桐桐的眼前不断地出现那个小调皮机灵鬼的模样,他真是太灵巧了,这么早就把自己玩丢了。

桐桐二爹也回来了,这完全是非法征用童工,是要找他们讨说法的。这些年通过他的努力,也转户口了,也招工了,人也更像个行政干部了,他说着官话,打着官腔,一家人也早已经搬走到县城里去住了。他的老大和鹏志差不多年纪,在他爸的运作下也安排在本系统上班了,唯有这些农家子弟一点门道也没有,不得宜要去踩那条空中的钢丝,把生命之弦维系在没有保障的情况下。不过这回他说的全是有道理的。

谁也不知道鹏志出事的具体细节,但桐桐已经明白他未能成年就做工就上建筑脚手架是有违劳动法的。爸爸最后请了律师和姑父一道到南方去讨说法,因为他们的儿子还冻在冰库的,这是一位懂法的人给了一点指点。对于赔偿,不管多少那都是对死者父母的安慰。虽然他们还有儿子还有女儿,但也都还在外奔波,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危险等着这个不幸的家庭,谁也无法预料。

又过了三年,端午节到了,一天桐桐给爸爸说,我们回去看看爷爷家的大水牛吧?

桐桐爸爸说,是不是想奶奶家的棕子了?桐桐说,那当然了,谁不知道爷爷屋后有很大的竹园!谁像你们还掏钱到处去吃农家饭,我们老家大妈做的农家饭,比他们那些假农户做的正宗多了,真正没有污染。说的很对!那就去尝尝农家饭,看和外面有什么不同。

实际上桐桐很想念打工的哥哥姐姐们,不知他们都做些啥,他们过的好不好,是不是找到金矿了,听说鹏程去山东了,真的找到金矿了。那他也可能赚的钱最多。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弥补父母失子的痛苦。还有几个人不知在做什么。玲子现在怎样了,我想她可能找了男朋友了吧?该是时候了,她已经二十好几了。还有姑姑大概有二十五六了,也许都有对象了吧?但愿如此。

桐桐坐在车上观赏着走了十年的乡村公路,这变化是太大了。从市区到老家要经过两个县城和一个全国明星乡镇,城市的繁华和乡村的宁静形成很大的反差。城镇建了很多工厂,那些悄悄树起来的高高的烟囟,把乡村的空气给搅浑了。街上人怎么一下子多了起来,到处沿街叫卖声;物质真是富足,空调、等离子彩电、电脑、摩托车、太阳能热水器等豪华设施,好像家家户户都过剩了样,需要拿到街上展示。家用小汽车也排成了行,在车道上抢着道,比着跑。所谓“明星”不过是大街上有了分栏的标记和护栏,店铺不准越街摆放,街道清洁,都有垃圾分类箱,人行道统一钳制。

在看乡村,在绿色的庄稼中突然多了一些楼房,而且楼房的样子还很洋气,有些竟有些像外国的建筑风格,也有西窗红瓦,最多的还是两层、没有屋顶的楼房。记得过去遍地都是土坯房,怎么现在只有很少数还是土坯房了。还有不同于过去的是,十年前在田地里还看得到年轻人在干农活,但现在没有年轻人的影子了,难道十年前的年轻人都变老了吗?那个大田有两个老人在收割稻子,老奶奶很吃力弯腰,老爷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没把担子举上肩,田埂上还有个孩子在爬上爬下,爸爸感概地说,都成了空壳了,后防空虚啊!

还有一个变化是乡村公路都在硬化,汽车沿路走走停停,到处都在建设。

回到老家,桐桐大妈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只见大妈把熏的黑黑的炖盆端上了桌子,又把腊排骨汤给我端来一碗放在面前,碗上面印下一个清晰的手指印,可那汤真香很诱惑人,我不管那些吃起来,大妈嘴里念念有辞说,没什么好东西,也许你们不喜欢这陈货啊!她的热情让人无法拒绝,她又把炖得厚厚的肥肉朝爸爸碗里挟,那肉真的是肥而不腻、软绵可口,我吃着饭将大妈的手盯着,这时她好像意识到什么,就反手在围裙上擦了好几遍,桌子上还有冬笋、干豇豆、野菇,黄澄澄的蒸鸡蛋。大伯开口了,今天我们弟兄俩好好喝几口,扯扯闲篇,好久没有这样了。

是啊!我总是放心不下,洛晨怎样了,有成绩了没有。

大伯喝掉一杯酒,说道,还好!比在家强多少倍了。第一年洛晨寄了5000元,第二年寄了一万,玲子也是。今年就比她哥寄的还要多,加倍了,看来这盖房子钱是快够了。大伯酒已下肚,非常兴奋,脸上容光换发,像是捡到了什么宝贝样,脸上是少有的得意之色。这娃还好,就是有点犟犟的牛脾气,我寻思着这娃的钱得给他们存起来,将来有个用处,盖房娶媳妇,我得搞一些自己的事,你看这是我山后的鱼塘里养的鱼,不错吧!他把一杯清茶端到爸爸面前说,这也是,我在山后承包了五亩茶地,准备小面积的试种,探出一条路子来。说不定还成了气候了,说到激动处他竟吹起牛皮了,我看这满山遍野的,很有潜力可挖。我越来越觉得这日子不是没有出路了,是我们的脑子不能退化,还是要想问题的。我呀!他又粗声粗气,喉节在滚动,酒劲上来了,他将每一个字说得铿锵有力,我就不信,二亩地里就只能长庄稼,这门前屋后的树木也能生钱!

来!干了,你的这些思路不错,这茶有股清香味,这鱼、这桌子上的每一种农产品都是可以开发的。我支持你,如果你在这里搞出明堂了,打工仔们都会往回跑了。

你真是开玩笑了,往回跑除非在外爬不动了,才会想回来,我只是想给留在家里的人找个出路。

这是个好建议!鹏志赔了多少钱了?

打了七年官司,完全靠鹏程寄钱回来打官司,要我真没那个耐心,你那个姐夫平生就喜欢打官司,不弄到钱来誓不罢休,大概陪的有十万吧?不过也用掉一半了,他们准备把房子盖起来。

那鹏程在金矿不错吧!你大姐还真是幸运,两个儿子都为他们挣回了钱,不过那都是命换的。金矿也有风险啊!

他们在说话桐桐在想玲子做啥工作嫌的钱和她哥还要多,她和妈一起去问大妈,大妈说,这个我也不清楚她只是说在饮食服务业,让我们不要为她操心,收好钱就行,你这一说我还真是要操心了。

这里有一张她的玉照,你看她是不是有危险呢?桐桐妈妈拿过照片仔细地端详,发觉玲子大姐发育成了一个丰韵窈窕的大姑娘了,而且是越来越迷人了,看到她高高挺起的胸脯真有点像厨窗里的性感女郎。她那大而热情的眼睛里透露出一股骚动不安的气息。

桐桐妈妈说,下次打电话问问,女孩子要多关心。只听妈和爸说,现在的女孩子挣钱是比男娃容易,可让家人不放心,有些可是在做有伤风化、有辱门风的事呢。大妈听到这话警觉起来,你听到什么风声了?没什么?妈妈回道。不过在桐桐看来,不管玲子做什么,平安就好。

听她们大人说话桐桐就会想起鹏志,心里就很难受。不也听妈妈说过,我们玲子不会做那个的!说的很肯定。但她还是要安慰大妈,你不要在意啊!我在外面听的多了,难免有些担心。

这时桐桐看到大妈脸色“刷”的就变了,桐桐在心里埋怨妈妈,干吗这么刻薄呢?玲子大姐能挣回钱就是不错的,为什么要计较用什么方法去挣呢?当然桐桐也不知道玲子大姐具体做什么工作,但愿她们一切都好,不管做什么只要顺利平安就好,她突然这么想。她望着屋顶上那块亮瓦,如果她们不出这个屋子,什么也没有,土坯房虽然还是那么凉爽,但终究不是很气派,哪有楼房豁亮。如果他们不去挣钱又如何改善现在状况!他们是不是很辛苦,听说一天要干十六个小时,钱是比爸爸挣得多,可他们一定付出了十倍的艰辛。桐桐好想知道他们究竟怎么在南方嫌钱的,是不是地上都铺满了黄金的想法一直在桐桐心里像个梦,带着这样的迷惑再次离开了土坯房。

有一天桐桐正在家里做作业,突然电话爆响,大伯打电话来了,她听到他和爸爸在电话里吵了,不能为了钱而去做丢失祖宗尊严的事。大伯说,我劝不了她呀!这事被传得很邪呼,在村子里弄得沸沸扬扬的,我想她不会去做这事的。突然听爸爸严历地说,让她立即回来!我们葛家人的脸都给她丢光了,还让我们今后如何见人!穷是农家人的本色。

桐桐当然更相信玲子大姐是个多么乖巧的女孩,怎么能像她们说的那样子呢?

桐桐爸爸脸色非常严俊,对着话筒大发脾气,只听见她爸爸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无论如何要玲子回来,她如果不肯的话,就不要让她再回来了,我们葛家就等于没这个孩子。是大伯声音,说过,这话我不知说了多少遍了,不管用的。说到最后就是不让我们管了,只当嫁出去了,别想让她再回家了,……你说乍办,我都快急疯了,真拿她没办法,是打工,不能什么都做呀!爸爸说,你问过她了,她就这态度吗?嗯!那好!你立即去把她找回来,好让她永远不要再出门了。噢!那我亲自去一趟,真没办法!可怜天下父母心。

电话扣下后,好久不出声,桐桐的爸爸愣在那里,就像被霜打的茄子似的,她妈妈不敢去打扰他,他坐在客厅里很久没有说话,直到暮色把客厅里染成黑色。

晚上,桐桐妈妈突然提醒到,洛晨不是在吗?让他去找找她,劝劝她干点其它的事,做苦力也比干那个强。爸爸吼到,怎么了!有你插嘴的份呀?不与你相干,忙你的去,少管闲事。知道个啥?妈妈气哼哼地,你们葛家就是个个少教养才这……,你说什么?让你处于这个地位看能不能混个饭碗,站着说话不腰痛,妈妈回避着不与他争执,做自己的事。

晚饭后桐桐爸爸长叹一口气,心平气和地对妈妈说,洛晨早去珠海了,在做园艺了。还听说他还想学习建筑设计,桐桐妈妈就说,这么深奥,他学得了吗?是给别人打工剽学个大概。她姑姑呢,应该和她们在一起吧?这你也不知道呀?姑姑进了电子厂,成了电子厂的骨干了。恐怕厂子是离不开她了。不要瞎嚷嚷了,他一去就会熄事宁人的,不行把她绑架回来!我就不信,胳膊肘儿能拗过大腿。

妈妈摇摇头,代价太大了,一个伤命,一个失贞,你们葛家也太不幸了。小妮子,你可要好好学习,不要步他们的后尘,如果他们其中有一个学有所成怎么会这么不幸呢?桐桐点点头,一下子觉得世事艰难了许多。

好好学习是真,这世道本来就是适者生存吗!关键是这农民工一下子涌出来这么多富裕劳力要就业,无法让社会接受。不管怎么说,他们是没有准备好就匆匆忙忙地把自己推销出去了。桐桐妈妈继续争辩。

那你说说,全国农民有十亿之多,有多少年轻人,不能每个人都上大学,都去学一门特长,既使上了大学也不能个个都能找到工作,大学生打工多的是,有什么稀奇!是啊!农民工进城要想立住脚跟,就只有放下尊严,丢下面子,委屈我们的身体向金钱低头,为生存让步。

哎!谁能控制得了目前的无序竞争,谁能为农民指出出路?妈妈说,那就是市场需求啊!我们也不知道理哪一天也会加入打工的大军,那我们也没有什么优势。前途难料,谁也不能预测未来,但是有一条,自己可以把握自己在做什么。爸爸终于同意妈妈的看法,你说的没错,自己的路还是自己走。

虽然他们这么说,但在桐桐心里还是为玲子大姐担心,偏偏在学校里也有这样的事,一个叫志心的小男孩,刚走到校门口就遭到同班同学的围攻,只听他们喊到,“把这个没有爹妈的野孩子赶出门去!把这个小泥鳅扫出校门,他会污染我们的校园,把这些都给他吃吧!于是他们把吃剩的馒头、剥落的香蕉皮和苹果核都朝他砸去,有个孩子竟然把没吃的鸡蛋朝他砸去,一下子击中了他的头,那孩子坐在地上大声地哭了起来,脸上抹的白一块、黄一块的。我站在哪里望着他觉得他好可怜、好无助,他无奈地号啕大哭着没有一个人同情他。他妈妈做什么了?为什么要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承担这份责难?

桐桐去把他拉起来,送到教室,他坐在角落里,小脸弄得黑呼呼的,泪水还在流淌,喉咙不停地抽动。我听有人在教室小声嘀咕,说他妈在做按摩女,爸爸在一次矿难中丧了生,全靠她妈妈养一家人,家中还有一个瘫痪的老奶奶和瞎眼爷爷,这时我想起了玲子,如果她在家会不会也和她一样,被人追赶辱骂,岂不很惨。于是我就去问那个叫志心的小男孩。

你妈妈回来没?志心摇摇头,三年没回来了。那是谁在照顾你呢?我大姨,小志心挺委屈的,身上的衣服好久没有洗过,印的像花纹。平时他的眼光就是呆滞的,很少跟人讲话,总是一个人在角落里发呆,这会他又把眼神盯着墙角的一个飞虫被一群蚂蚁围住了,那飞虫扑闪着翅膀飞不动,最后被一群蚂蚁分了尸。这时我看见他的眼神极其灰暗,没有一点光泽。

快放暑假的时候,桐桐就再也没看到小志心的身影了,有人说转学了,有人说被妈妈带走了,那他妈妈走了,他爷爷奶奶谁管呢?一个快嘴叫婴宁的女孩给我说,他爷爷奶奶呀,在小志心受人欺负后的不到一个月里相继去世了,后来志心就失踪了,没人再知道他的去向了。

无独有偶的是桐桐家的玲子姐也失踪了,大伯奉爸爸之命前去找玲子,而自己竟去了二年多没有回来,不知道在这中间爸妈是多么着急,特别是奶奶更是急火攻心,奶奶竟然一病不起了,也没有谁给我谈起这事。直到我又回到土坯房里才知道奶奶已经瘫痪了。

春节又到了,桐桐随着爸妈回去看奶奶,一路上根本无心看城里的风景,却对乡村有着特殊的感情,她发现有一排排的树杆子站在山坡上,一个老农拿着一根水管子在上面喷水,随着车的速度的加快,桐桐发现好多这样的风景就好奇地问爸爸,他们在做什么?他说那是农民在种植木耳,那这木耳就这么简单地从树杆子上长出来吗?也需要把菌种点种在栗树上,才能长出来。哦!原来也这么复杂。那香菌也这么弄的吗?是啊!有空我带你去看山民们种植土特产的技巧,还要带我看炒青茶吗?当然,这些都是农民们的绝活,很有意思的,也是农民们发展特色经济的方向。

这时桐桐妈妈说,原来农民也有许多找钱的门道,并不是非要到远处才能找到发展的目标。爸爸接着说,也不全对,这毕竟不是农民的最终出路,土地上长不出金子来,你看谁种田能富。过去地主们成了富豪,是因为他们拥有大片土地,而且还有很多地主都有工商业以及矿产,有的还有钱庄。现在的华西村和大邱庄不都是在村子上办起了工厂吗?他们哪里是农庄,已经变成现代都市了。就是吗,无工不富,但又不能把乡村变成都市,土特产同样有着广阔的前景,

桐桐说,但终究是土地上承受不了这么多的劳力,这些简单的农耕作业,不需要太多的功夫,农业机械化早把大批劳力解放出来。谁知道你们这里还这么落后,穷的要死,永远也改不了刀耕火种,农业机械化说了这么久在这里看不到一点影子。

怎么?后悔嫁给我了吗?

后悔?早跟你分手了。那你还是喜欢我们这个穷窝,是!我还以为穷窝里能飞出金凤凰,桐桐妈妈翻翻眼睛算是对她爸爸的最后答案。

走到村口发现村口的大树下有了变化,这里倚渠盖了几处简易房,第一家大概是桐桐爸爸的亲叔伯弟弟桐桐管他喊四爹,外面开了一个肉架铺,门前围了很多农民买东西,都是来办年货的。看她们到了他门前赶紧迎上前来,放下刀用抹布擦手,他脸上还沾了好多肉末,他招呼着四妈,快倒水啊,小哥回来了?这个叫着四爹的人,瘦长个,眼睛小小的,却滴溜溜的转,在他鼻子上长着一个很大的痣,他的皮肤晒的坳黑,从敏捷的身子可以看出他很精明。他忙给爸说,刚好大哥也回来了,只是身体吃点亏。关于玲子的事你们见面好好叨嗑一下,他都不给我们说,不过大妈妈的病也好多了。这时我们的那个小爷却从里面出来了,呵呀!你回来了,我早就给你们说了,明年得好好修修那个祖坟了,不灵气了,前些时候算福不灵,算祸道是挺灵验的。桐桐爸爸说,还真有预兆!小爹,你给掐掐看,什么时候转过这个背运。

那个小爷就把眼一迷,两手抖动着翻他那本破书,几根小山羊胡子,随着他嘴里结结巴巴的咒语往上一翅一翅的。他用手掐着,颤颤威威地伸开五个指头,还得五……五年,你们那所老宅子才会有……有后……劲啊!那眼前乍办呢?这样子吧,明年清明前……他们还说了些什么,桐桐没注意听,他们说的那个小爷呀,是个半仙,每次桐桐爸爸回来都在找他掐掐算算,不知又推算出个啥来了,桐桐不管这些却到处看看。

桐桐发觉门前还有块木耳基地,看见那些妇人们在给木棍钻孔,就问,阿姨,这干吗呀?这是挖窝,好把种子种在里面,她在想还真有种子呀。那个叫四爹怎么做这么多的生意呀?那女人说,你不知道吧?山上还有十几亩茶园,屋后还有鱼塘,听说过吗?他比你爸爸一年的收入还要多。我不信,真的吗?当然了。他是我们村里的能人,就是那种能够带头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人了。

这时桐桐妈妈开口了,他还真是什么都有,化肥、农药、菜籽、时令蔬菜,而且还有返季节的西红柿、茄子、黄瓜,水盆里还有豆芽菜呢。这不就是过去的供销社吗?过去的供销社还是工商职工,但现在这样的小店,街头巷尾、村里村外,到处都是,完全是农民自己根据需要而开办的农家店,生意很红火。农村留下的人也没有闲着。

回到家里,发现人突然多了起来,而且气氛不怎么对劲。门前的狗都耷拉着头,看人回来也不热情,冷冷的望着,一付可怜相。她们急切地来到大伯家,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哭声,桐桐走进去却发现大妈在给大伯拆腿上的绷带,一股殷红的血迹喷了出来,大妈就是看着这些血迹伤心痛哭起来。桐桐妈妈关切地问怎么那?玲子呢?大伯形容憔悴,眼角的皱纹像蜘蛛的腿杆子密密的扒着不动,深深的刻痕把他两年的辛酸都织在里面,他说了一句,她失踪了。爸爸问,那你去了这么久没看到她吗?哎!我他妈的没用啊!他那语气里包含许多的苦衷。

桐桐妈妈安慰说,回来就好!等我过去看看老奶奶再回头听听你和玲子的事。

奶奶床前围满了人,桐桐发现二哥洛晨回来了,小姑英子在给奶奶按摩腿。奶奶半睁着眼睛祥和的望着一屋子人,面带微笑。我看英子的背影,觉得她变化不小。身材瘦了,穿着也单薄了,很有气质和品位。桐桐叫一声奶奶,英子回过头来,桐桐发觉她皮肤很有光泽,眼睛熠熠闪光,领口完全露着,内穿羊绒衫,戴着小巧的钻石链坠,富贵、典雅清丽。

桐桐妈妈开口了,英子这是有出息了。洛晨接着说,我们这一起出去的人就小姑收获最大,她进了一家合资企业,台商是最大的股东。而台商很是赏识英子的才干,看来她要苦尽甘来了。

英子马上接过来说,不好意思,都是打工的。能好到哪里去,如果我有一天能办一家自己的厂子我都把你们收进去,免得四处奔波,特别是要招收那些刚结婚的青年们让他们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有一个幸福的家。让他们的孩子能够和正常家庭的一样按时读书,和家人在一起。不会得自闭症。

有头脑!那你就把那些外商引进来不就可以了吗?妈妈突然这样说,这使我很吃惊。但小姑的确有那样的想法。我看她非常有把握的点点头。

洛晨,你呢?

洛晨说,我没得搞!他吊吊的还是那样子,我这次回来是看病的,在外奔波饮食不均,我的肝区有些不正常了,我要彻底的检查一下,是不是像他们所说的得上了富贵病,说不定还要住上几天。不过我也遇见贵人了。可是,他们只是一些环保志愿者,不知道会给我们农村带来什么。我觉得没有钱,什么也干不。

英子笑笑说,那不一定,人些专家可以带来项目,有项目就有钱,就有效益。你还没说你的女朋友呢?

桐桐问,女朋友也是打工的吧?是呀!她没回来,可她提出了要求,要把房子盖到街上,否则,就不进家门。桐桐妈妈说,又提出了新问题了,那你过去不是说要把楼房盖在这里吗?

可是,我现在是吃商品粮了,人家姑娘瞧得起我,不就因为我脱了农民这个壳。

那你住进城里以何为生呢?

打工!看来我这辈子就只是个打工的命了。

你身体就这样了?还想出门吗?

回家还不是脸朝黄土背朝天,那我的房子不就成了吹汽泡了。治了再说!说不定我看好了没事了。不过我对这房子的格局有个新的想法,这次我在学园艺时认识个画家朋友对房子有研究的。他说他正在寻找机会把他的想法告诉一个地道的农民,看有没有人能够接受他。

那是什么呢?

一个新农村建设的模式。

这课题新鲜。那你有没有达成协议?

我认为现在还不成熟,农村真的还很穷,没有人安心呆在家里搞什么新农村建设,除非交给父亲这辈人去做。我还要出去找钱,因为我的房子钱还没有着落呢?可父亲又遇到这样的事情,手脚都不灵便,还能搞什么呢?

别灰心!我们大家一起来,将大哥的病治好。再谋其它,我们在家可以拧成一股绳的。英子安慰大家说。英子这会儿真的很像个职业女性,说话、胸有成竹。

你没有去找玲子吗?桐桐妈妈想从侧面了解一下老葛根找玲子的事。

到哪里去找呀?我不是因为去找他,害得我三个月一分钱也没挣到,还把身体拖垮了。我真是为我亲妹子担心,有多少打工妹神秘失踪,没想到我的亲妹子也会失踪。想当初让他和我进一家厂她说自己去闯荡,让她进小姑那厂子也不去,她说受不了那个拘束,一天坐十六小时,她说就像监牢一样,还有她闻不了苯的气味。有好多人得了白血病。她说在一家老师家里做保姆时听化学老师讲过,那是摧人快速死亡。

原来她懂这么多。你们为什么要进有毒有害的厂子呢?

我们不懂,一听说玩具厂和皮革厂招工就挤了去,干了大半年,身体越来越不适应,并有各种各样的症状。后来都转了其它的厂子,才得于幸免,好多人都丢了性命。桐桐想,原来南方并不是地上铺满了黄金,到处都有风险啊!于是就好奇的问,那玲子是什么时间离开你们的?

她呀,是一个自称是老乡的老乡—一个风骚的女人叫走了。走了几天没回来我们都很着急,玲子打电话过来说,她找了份轻闲的工作,工资不错,是日本人开的,还要进行培训才能上岗,听她这么说我们就都放心了。谁知道她究竟干什么工作,外面传言的很历害,但我们都没见过她,一直是个迷。

桐桐回过头来看大伯,大伯显得十分沧桑。他给桐桐和大家讲了在深圳的二年遭遇,他的脸红红地在给大家说,听了我的故事你们千万不要笑我是个大老粗啊!进了城变得那么窝囊。下面是大伯讲的故事,先把它变成一个完整的情节像电影样放出来。

现在就叫他老葛根吧!他从女儿寄的钱中支了1000元南下寻女。他把钱让老婆缝进衣服里,带着用编织带缝的手提袋,来到具有九省通埠的江城达火车去深圳,当他进入候车大厅后惊呆了,候车室里全是黑压压的人头,这些人都带着铺卷和行李,背包都用塑料袋包着,行李放在彩条纹的编织带里,他们有的还用酒箱子做成旅行车,在下面装上轱辘很方便滑动。也有拎着旅行箱的,但却很少,大概是有些身份的高级打工者吧。在站队时,这些人穿着有些时兴,在上车时这些人却先从侧门上,不拥挤,像贵族样受到特殊待遇。有人小声滴咕说,是卧铺。他这才知道打工也分三六九等,他就属于那坐硬座的人群。突然一声哨响,人群开始骚动起来,那些拿行李的人刀枪棍棒的一起朝前涌,像潮水一样,汹涌不可阻挡,老葛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式,他一下子绊倒在一个箱子上了,他摔倒了,后面有人从他身上踩过去了,接着就有一群人跟着踩过他的腿和脚,他的脚在流血,心嗵嗵乱跳,非常恐惧,我的妈呀!吓死我哪!是不是遇到空袭那?这些人没命地往前跑。这时乘警来了,瞪着眼训到,还不跑,你想留下过夜呀?!

这时老葛根才清醒过来,他忍着痛,拚了老命往前奔,一声气笛撕破了多雾的隆冬,太阳也从寒冷的北方的天空钻出地面,老葛根差点没赶上车,他很命地抓住火车门,上不去,乘务员气极了,想关也关不上门,想拉他上去可一足之地都没有,这时火车“哐当”一声巨响起动了,一群人往外涌,老葛根魂都吓破了。稍息,一声叫骂滚过来,老东西你找死呀!

老葛根被人骂过两回了,出门时老婆交代过,不要逞能,你那牛脾气可要改改,免得遭打。上了车根本没有立足之处,前后像烙夹心饼,贴的热呼呼的,老葛根忍着一声没吭,心想车一动就会松散。于是他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乘务员在喇叭里喊,邵关到了,前面就是终点站,请旅客注意清点行李,拿好票要查票了。老葛根猛然清醒过来,刚睁开眼就摔倒了,因为前后“贴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车了,老葛根睡了一路,爬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钱,每次就要把衣袋摸摸,硬硬的就表示还在。可这会儿,不硬了,却还有个口子,是被贼人划破口袋了。

这下他完全蒙了,我的天啊!我身无分文了,手提袋也不见了,洛晨的电话和英子的电话都记不得了,这可怎么办呢?成了瞎子、成了乞丐。这时喇叭里说,广东站到了。他欢天喜地地问人,他听说到深圳还要转车,老葛根看有人往厕所里钻,突然有了灵感也溜进去,为了躲避查票一直蹲在池子上,他是闻着臭味到深圳的。

下车后一片茫然。有目的地的人脚步匆匆,没目标的人游荡着;困了就在宽大的候车广场上东倒西歪的睡了一地,看来这就是打工者的旅馆了。那些人因疲劳睡的像死猪一样,他也就找了块地躺下来,夜风冷冷地吹着他绝望的身躯,他思忖着明天的方位。他认为在这里一无用处,在家可以发号司令,在这里他算初学儿童,人生一片空白。找女儿,这不是大海捞针吗?他甚至于有些后悔来这里了,真想回家,把那没有多少温情的老婆夜夜抱在怀中,别无它想。可他没车费,没有完成任务,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他就这样加入了打工者的盲流之中,望着异地陌生的天空到梦中寻找自己的出路。

半夜醒来,感到裤裆那个家伙硬绑绑的无处放,这才出来三天,就感到无着无落的,心里空荡荡的。这时他才知道出门人的那份无奈和沮丧。他想着老婆那肥兜兜的胸部,回味着那一次次的畅快,每次都是自己要,才硬上弓,从来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女人也要畅快哟!丑老婆也有无穷魅力,虽然她不拘言笑,一辈子都是这么温不吐吐的。他也没考虑过是为什么?没听说过在这方面她有过什么建议?不过,知冷知热也是一辈子的幸福。他这么想着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些声音惊醒了。他看到一个具有媚惑之态的男人被三个有几分姿色的女孩子围在中间问事,那个男人好像在给她们介绍工作。一个女孩子说,还要培训三个月呀,是什么工作呢?我们没有钱呀?那男人特别殷勤地介绍,公司正是考虑你们没有钱才提供免费培训的。

另一个女孩仍不放心,你不告诉我们将来做什么工作,我们家长问怎么说呢?

那你就告诉他们你从事的是饮食服务业,是有素养的服务人员。我那家人很笨呢,他不懂这个,就要具体地干么事就行了。你给我们直接点,别拐弯抹角像雾里看花。

我一时也说不清楚,这样说吧!这要看你们培训成绩来分配工作,这叫量体裁衣,懂吗?如果你们不愿意我就到别处招工了。说着三个女孩子都跟着这个帅哥走了。老葛根也将信将凝,原来工作是这么找的呀?这有多不可靠,而且都是年青漂亮的女孩子,我们玲子是不是也去这家公司了呢?他们要上车了,正在发愁,地上掉了一纸托,他一展开是十元钱,他马上追上刚才那股人,上了的士跟随在那人后面。

老葛根跟在那些人后面来到位于保安区商业密集的街道,他们下了车,老葛根也跟着穿过一条娱乐街,看到一个富丽堂皇的大门上面用霓虹灯写着《欲穷谷娱乐城》,闪着鬼魅一样的幽光,这是南方最著名的由日本人开的大型休闲娱乐城,门前站着一男一女,女的穿着和服,男的穿着西装,笑容满面地迎接来宾。那几个人被帅哥引了进去,老葛根看到那个气派有点胆怯,一想到要找女儿就硬着头皮、壮着胆子大洌洌的进去了。

大厅装饰豪华奢侈,灯火绮丽迷蒙,台上有歌女劲舞,台下有醉人在吆喝,一些人东倒西歪地和酒女们调笑,老葛根的脸骚的通红。自己一介草农,也配到这里来潇洒,别钻进了套子。正寻思着,过来一位妙龄女郎,她穿着比基尼服装摇摆着腰姿,媚眼风骚,老葛根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两脚开始打颤,浑身燥热,正不知如何是好,那女子一手搭在肩上,大哥,你要点什么酒水呀!说话间一阵香雾飘过来,直钻老葛根的心扉,几个日本女子涂着厚厚的脂粉向他走来,老葛根更加慌忙地站起来往后退,那个穿比基尼服装的女子一边说,你一定是渴晕了。然后强行地将一杯水灌进了他的口中,他的头就耷拉了下去,卧倒在地上。

他被人浑身抽的血红,一丝不挂的丢在餐馆后门街道上。清早,一丝丝南风袭来吹醒了他。这时餐馆的菜买们出门买菜一脚绊倒了他,他马上把那人的大腿抱住,双腿跪地求道,行行好!给我一件遮羞的衣服吧!让我给你们当牛做马都可以的。老葛根狼狈死了,恨不能钻进地缝马上消逝了。

真可怜!想想当年我们也是这样来的。其中一个家伙说。后来老葛根又来到了餐馆里,这时天已大亮,当他穿过镜子看到衣服还是自己昨晚穿的那套,就已经明白这是个圈套。于是他被推进一间黑屋子。

说,你是来干什么的?不说清楚砸断你的腿,剥掉你的脚筋,那人凶神恶煞。别!我是来找份工作的。那你会什么?我做体力活什么都会。

好笑!让你女儿来吧?老葛根听到这肺都气炸了。老黑脸一横,就要呆下来找女儿,说不定她就在这。他说,我现在身无分文,让我干什么都行,只要不赶我走。老葛根掀开衣服露出自己一身结实的骨架和膘悍的肉,你以为我们这是养老院呀!美得你,是不是喜欢这的妞呀?那恶人嘻皮笑脸地说,老葛根忍着愤怒也狡黠地笑笑,嘿嘿!显得很憨厚。也许是看老葛根身材高大,腰宽体壮,可以训练成打手,就留下来了。

老葛根每天早上起床后五点多就开始训练一小时,白天做很多重活,他像个骆驼肩扛很重的货物上到有十几层的楼上,不过那是停电时才上楼,不停电时就随别人去进贷扛包,每天晚上晚七点钟后又开始训练两小时,他现在肌肉练得越来越发达了,也可以顶班上岗了,他剩多余的时间留心观察娱乐城,他查看每层楼,发现这城很大,内容很多,表面看来是一般的娱乐项目,实际上包含很多色情服务。1-3层餐饮、歌舞、酒吧,4-5美发、美容、按摩、健身,6楼是游泳池,上面还有几十层,客房不知设在第几层。下面几十层是娱乐城的,上面好像是外国人办公的写字楼和国际贸易中心,外表看来挺正规的,看不出什么妣露瑕疵。他听说这就是著名的国际大厦。

这个百层大楼内容很杂,住宿的、办公的、娱乐的什么都有,看上去都是很正常的男女,那女人竟然有各国打扮,仔细瞧还真是货真价实的各国的服务生。所以他来了很长时间都找不着自己的女儿。而且她们的妆容是绝对看不出她们原来的模样,下了班或者是卸了妆是完全认不出她们的。在楼梯间总会遇上一对对情意绵绵的情侣,好像来度假的,一点淫荡的痕迹都看不到。那些接受服务的人群,有男有女,男的都是很有修养的绅士,甚至还有很多是有风度的国内高官;女的都是很有气质和姿色的事业有成者,都由风流倜傥的公子陪着。那房间的门上都写着很有异国风情的名子,什么“南国风情”,“巴黎遗风”,“扶桑情趣”……他真想进去看看,可是一点机会也没有。老葛根开始还真淋了一头雾水,被表面的气派弄晕了,他兢兢业业的工作,还等着拿工资,等了半年都不开工资,老葛根也练就点功夫。

一天他来到大堂经理的办公室,一拳砸在桌子上粗声粗气地说,我也是有老有小的人,再不开工资我可要横尸大堂了!那人从低着的眼睛朝上看,睁圆了双眼怒视着他说,你什么时候来的?在哪个部门工作?我货运部,外兼保瞟-老葛根。半年,你说给多少工资?噢!那人懒洋洋地说,那先去支1000吧!老葛根瞪着眼说,还有呢?先用了再说,你不知道我们这的规距呀?年底总算帐,你个臭要饭的,还长脾气了!少得了你的钱吗?然后就瞪起了眼睛,要还是不要?老葛根一把抢了过来,老子等着钱用呢?那人笑了,怎么要找小姐吧?他不管那些,拿着钱立即实施他的第二套计划。

他就是想进室内去看看,有一次让他搬一台电脑的时候上去过,可是不等他反应过来那领班的就把他吼出来了,所以他一直以来对那个房间都非常神秘,想知道他们怎么活动的。时值深秋,他拿着这笔钱在手里抖着,一路想着他要去了解的风流韵事,脸上是一副很复杂的表情。

傍晚的时候他进去了,他一身素白,戴着能遮住大半个脸的墨镜大摇大摆地要接受服务。一群小姐上来了,都在向他抛眉眼,大厅吧女也端来了一杯水,他摇头,不要上那个当了。直接来到那个收银台上,他用200元买了票,有人就把她带到一处非常隐秘的住所,他仔细地瞅着门上写着什么“女子艺术馆”,过后就听到琴声和舞蹈的脚步声以及声乐演唱的声音,这让他更加迷惑了,是不是误入了艺术院校,这种感觉是接过那支烟后就有了,心里感到一种神圣和飘茫。他不知要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心里有点忐忑不安,就说停,那位小姐开口了,不知道先生喜欢一些什么样的项目,她就不厌其烦的历数这里的大众也是公开的一些活动项目,老葛根不打断他,她就一直往下说,当说到老葛根感兴趣时就打住了话头,马上一个他所想要的场景就出现了。

一个具有田园风光的景色就出现在他的眼前,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地,还有一块金黄的油菜田,那中间却站着一个妙龄女子,但她却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吊带裙,围着一条大红的丝巾,风吹动了她的长发,啊!那不是玲子吗?他惊喜的脱口叫到,玲子!当那姑娘转过头来时,根本不是玲子,比记忆中玲子漂亮年青多了,他马上走进去,你个死丫头,让我好找。快跟我回去!不要在这里遭蹋自己,你看你哪像个农家女吗!

大哥,你认错人了。再说如果我不在这里,你来了有谁为你服务,问我在这里干吗?那你来这里又是做什?

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谁都知道你们来这里是为了找女人开心的。

不!我不是。老葛根羞死了,好像自己真是个嫖客。

姑娘看他那样子是来捣乱的就站起来说,那你找人吧!我可要走了。

别!姑娘,是怕我给不起钱是吗?我有,你看,老葛根一急把钱全甩在桌子上,你看够吗?

那女子说,这有多少呀?你可真是土老冒,就这些钱也敢到这里来潇洒,姑娘立即露出鄙视的眼光,姑娘站起来想走,老葛根急了,一把将姑娘的手捉住,姑娘你听我说,我真是来找人的,你看到过一个叫玲子姑娘的吗?

玲子?姑娘惊呀!脸色骤变,但又马上恢复了常态,端来一杯水说,大哥你别生气,喝点水,定定心。他突然感到口渴,在家时,只有老婆这么亲切,来了这么久了,没有感受到女人的温馨,当那女子亲切地向他微笑,就好像看到当年年青的妻子在新婚之夜含情脉脉的向他走来,他就抵不住内心的诱惑,很顺从地就接过杯子,为了表示男人的大度,他很爽快地一口饮了,喝下水以后,他感到身子特别酥软、脑子特困,他的意识力在崩溃,他已感觉到隐藏在内心的某些兽性的东西在体内膨胀,它已抵着自己要冲出去的边缘了。如果在家里他早就模马竖枪的骑上去了,可这是在一个妙龄女子面前,不能显得自己那么没有修养,让人说自己是土老冒。过了片刻,他的身子软了下来,这时那女子就把他轻轻地放到床上,没过多入他就感到身子特别热,体内像有火在烧,他又要了杯水,这会儿那女子把水端给他,他看到那女子已是满脸媚笑,胸脯在起伏,那低低的乳沟已是在他眼前跳跃了。为了取得老葛根的信任,姑娘把水喝了。接着老葛根感觉体内的火越烧越旺,就喊到,酒!拿酒来!于是那女子就端来了两杯伏特加。

姑娘说,大哥,我看你也是个爽快人,今天我破例好好陪陪你,钱是生外之物,我比其它从事生产性的打工妹多十倍的薪水,可有谁会认为这钱是干净的。我已经无法自拨了,虽然当初我到这里来并不知道是来做什么,但我现在已不能从事其它,你就不要再找下去了。我们这里的姐妹半年一轮,都要东渡日本搞人才交流,你是找不到女儿的。还是早点回去吗,这里根本不是你这种人呆的地方。

姑娘说到这时,老葛根清醒了一大半,为什么!有很多工作可以从事,我劝你不要做了。赶紧回家!也许你的家人正四处找你。姑娘坚定地说,这个我知道,我家还等我挣钱盖房呢?他们也不愿住在旧土坯房里,再说我哥等盖楼房后还要娶亲;我父母等我挣钱后要看病养老;我弟,等我挣钱后要上大学。他们只知道我在打工,并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们贵州乡下很穷的。我不回去,过去那种穷日子我过够了,穷怕了。回去干吗?土里能刨出黄金吗?如果他们知道在干这个,那我只有和他们断绝关系,就只当没有生下我们,让我们自生自灭吧!

姑娘满脸沮丧,一点也没有那种洒脱的气质了,全是一个可怜的风尘女子那种怨天忧人的凄惨样。

不能改变吗?不能!女子凄凄惶惶的,又表现出一种坚贞不屈来,那样子多像个殉道的,时刻准备牺牲一切。

老葛根非常失望地离开了那家娱乐城,他不能说服现在的女孩子,即使找到女儿也无法劝她回家。那小姐没有收他的钱,他看到自己手里还有钱就不甘心地又来到另一家娱乐城里,这次没上次运气好,他拿着手里的几佰元钱闯进一家夜总会,又要了一个小姐,这位小姐满脸霸气,只是吐一口烟雾就把老葛根放倒了,她剥掉老葛根的衣服,把乳房贴了上去,只几下就脱掉他的衣服搜出了他身上的钱,那女子脸一寒,一个口哨就把几个打手唤进来了,他虽然不怕这些娄罗们,但总是寡不敌重,他被打断胳膊,再次丢到街上。

至从他胳膊打坏后,处境十分危险,一是伤无法治疗;二是身无分文。也就在这个时候洛晨也病了,他的老肝病也犯了,准备回家看病。这时的老葛根只有加入了讨饭的队伍,他的想法是弄点钱回家。他厚着脸跪在人比较多的火车站,要钱买车票。找女儿的事就这样彻底结束了。

洛晨呢,也想弄点钱回家看病,一直耽搁着不能动身,病也就拖着。是想乘回家看病的机会找找出路,他的心里还装着那位热心的绿色环保志愿者建设农村的理想和愿望。

英子也正式向台湾老板提出建议,将投资引进家乡,还了她一个回家办厂的愿望,这位台湾老板将投入一千万的资金,用在建设家乡的事业上,也是为自己和很多打工者找一个真正老了以后可以依靠的靠山。所以英子也要回家商谈办厂的事。

老葛根的故事让家人的脸上笼上了阴影,特别是玲子下落不明,让人特别担心在外打工的男人会失志,女人会失贞,这给具有老传统的农民出了个道德难题,的确让人费解,改革让老传统、老作风、好的道德习俗搞的面目全非了。重塑农民的道德情操势在必行。正在人们愁思满面时,来客了。

来人是他们的四爹,老葛根一个爷的四弟,一个在乡村里干得热火朝天的大能人。

哎呀!这下可好了,你们都回来了,我都忙得不可开交了。

怎么了,我们的首富?英子说。

还首富呢!哪里抵得上你们在外面挣的多。我是被乡里乡亲的缠得受不了。今天要培训,明天要交流,我哪有精力呀!

哦!看来你被乡里树为典型了,要推广经验了,那是应该的,你不能一个人富,得带大伙同时富。

那哪是我的义务呀!我又不是干部,又不是党员,我操那份心干吗呢?像你洛晨老漂在外面,哪里是长法呢?我听说村里要选村长呢?你就准备准备吧!年青正是干事业的时候,我如果年青我就会考虑做个领头人。现在我只想搞好我自己就行了。

现在农民负担太重,我看这干部不好当,再说现在的干部要求村民选举,我何德何能、何威信从政呢?洛晨摊天双手觉得很为难,自己当过工人,出门打过工,转了商品粮,可这些年也没混出个名堂,真是一事无成,可这又回家当农民是不是自己的前途越走越窄?

怎么会呢?有很多大学生都回家乡参加建设,我看农村也有舞台使人生获得成功,你可以试试。再说你在家看病正是好机会,要把握好。一直没有开口的桐桐这时说,我真为你们高兴,你们都有事做了,等我学完大学后也回来参加建设,那时我们的家乡会变得越来越漂亮。

第二天洛晨上县城看病,他们五点就起床了,桐桐把二哥送到村口就转去了,都以为像城里样会有很多车经过,洛晨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也没有车的影子。就来到村口他四爹家门口坐下,看来这农民天生得在家呆着,不要乱跑。我哪里出得了门哟!

四爹说,你是不知道啊!在外习惯了搭的,坐公交,这农民出行例来就这样落后,这些年我不就买了摩托车,下一步我再买个四轮,就是像我们这四轮、偏三轮,上了街道有些地方是不让走的。哎!由于驾驶技术和交通规则的贫乏,致使很多车子出交通事故。那老弱病残的乍走呢?

洛晨嚷到,像我这要出去看病能坐那个吗!

现在还是好多了,一天有两趟公交,要办什么事都可以的,上午九点五十到,再等等。这车子也不是村村通,它只走走主道,那偏一点的就得跑很远的路了。你问问这位大伯,他早晨三点就来了,到这已经等了两小时了。洛晨这时才看到地上躺着一老汉,身上盖着一棉片,感叹道,农民出行难哪!得改改了。

要改的地方还多着呢!谁愿意在家苦熬啊,可怜天下老农哟!

是啊!年青人都在外面漂着,家乡是一片空寂呀!洛晨总觉得家乡是多么地需要他们回来建设。但总感到自己力不从心,装不进农民的那些琐碎事。剩等车的机会洛晨去看了四爹搞的家庭富业,炒茶。这是秋后的末道茶了,是四爹把它们转到大棚里生长的温室茶,那一框框绿色的叶子倒进锅里,只见他四爹用手翻炒着,那些叶子不一会就卷起来,变成一条条灰扑扑的茶叶了,那股清香味直往鼻孔里钻,好诱人哟!做活的人里里外外地忙活,他想等茶冷了,看他们如何包装。寻思着那个茶叶保鲜问题。洛晨看到一箩圈炒好的茶,好像看到了在春季、在春寒料峭的茶园里,满山遍野采茶姑娘的笑脸,他似乎看到了玲子也在其中;似乎听到玲子领着姑娘们在唱歌,那歌声在山上盘旋、缭绕;看到了在万丛茶树的绿芽里长出许多新的希望,那里面凝聚了农民多少祈盼;不过,那茶完全可以在早春的时候买个好价钱。

洛晨上了车后特别困,不一会就靠在后背上睡着了,但他却被说话声给吵醒了,一农民说,哎呀!原以为丰收了,可这一算帐哪赚得到呀!我算是白忙了,想当初我也应该去打工的,除开化肥,种子,全交税哪!顶多落下点自己吃的,想想种田不划算呢!我的房子什么时候才能盖得起来呢?

另一农民答到,那你去种经济林,种温室茶,或者去开工厂不就有得赚了。

我又不是美女哪能引资呢?种经济林也迟了,别人的树苗都快成林了;温室茶,更要投入呀!我哪有本钱呢?

你可以去贷款?

谁给我担保?

那是,你看葛老四,他是不是很能干呢?人家有资本啊?

人家是奸商,他批五毛敢赚一元,我下得了那个狠心。自家炒的瓜籽也能拿出去不卖,一斤糖兴许只有八两呢!还有……说着话那个农民“呼噜”一声一口痰丢在脚下,然后一脚踏上去都抹在脚板上了,车板上留下一个肮脏的淡迹印子。洛时不愿挣开眼看到这一切,甚至于想把耳朵堵住。

你小声点,隔墙有耳。我不是嫉妒别人,我真的没有那个“智慧”。

紧接着一个孩子哇的哭起来,别哭!乖乖,快把这个红署吃了,呼完后,那妇人就随手把皮扔进车内,一个人下车,脚下哧溜摔倒了,洛时又是一声叹息,哎!这习惯乍这样呢?

再看上车的人,他们的脚满脚沾的全是黄泥,他们上车也没有擦一擦就上来了。满车的草和泥,脏兮兮的。这使得在外跑了十几年的洛晨一点也看不惯,还让他做村官,这些村民一点也不可爱。

他只有闭着眼睛到了县医院,来到医院同样有很多让他不满意。他忍着空腹的难受劲,接受医生的指责,多长时间了?几年了!为什么现在才看呢?你以为你的身体就是你的吗?你在人群中生活,要考虑大家的利益,你不知道这是传染病吗?

我没钱,在深圳看过呢?怎么样恢复了吗?没有!哪里费用高的很,能够治好吗?医生用鄙视的眼光瞧他,好像看他不起。洛晨特别反感那些冷漠的白眼,好像他们来自星球之外。她一定很喜欢有单位的病人,可以开大处方,而不欢迎农民来看病,交不起住院费。

他不管那些白眼,开始查血,查尿,医生就催促立即住院,别在耽误了。带多少钱呢?得多少呢?其码得三四千,洛晨说,我只有三四佰,那就先观察,等结果出来了拿钱来住院吧。小伙子,不能在拖了,身体是本钱,钱是身外之物你挣得完吗?

我哪挣到钱呀?如果我有钱还拖到现在来治呀!

医生摇摇头,你们这些打工仔呀!真拿人没办法,好像我们说了都是害你们样。

检查完后,洛晨感到恶心、头晕,要呕吐。心里特别烦闷;肚子胀得像刀绞样难受。他躺下来输液,当那一滴滴药水流进血管时,他才觉得舒心,护士轻轻地把被子盖上,不一会他睡着了。当他醒来,他旁边却躺了一个男人,那男人四方大个,满脸横肉,裸露的后背长满了红斑狼疮,一片片的还在流水,可怕极的,洛晨在想为什么要把他和皮肤病人一起住呢?

护士来了,好像看到了他脸上的不满,没什么呢?他也是打工仔,你们一伙的,又都是同一病房的病人。洛晨闭上眼睛,也不与人争执,就处于假寐壮态,没过一会,他的右边又来了位女病人,这下更历害,那是位快要淹淹一息的人了,浑身瘦如枯柴,两眼空洞,眼角鱼尾纹都快把眼珠扣进去了,嘴角一点血色都没有,完全是行将就木了,那针已经打不进了,护士钻了好久才找到一块可以藏针的肉,那药水都有些滴不进了,缓缓的,就像静止了。一个老妇人在替她捏胳膊腿,捏着捏着眼泪就下来了,她就用老手擦,擦着就哭起来了,在病房谁都不愿听到哭声,特别不吉利,可那妇人就像要生离死别一样难一仰制自己的悲哀,忍着忍着就忍不住而爆发出来了。她眼泪汪汪地流淌,嗓音轻轻地啜泣,又好像怕人听见,又有些憋不住的那种痛楚,她拍打着那只快要僵硬的胳膊,就开始数落起来。

我的儿呀!不让你去你要去,去了你去做那个;病了你就回来吗,你又心痛钱;虽然你把楼房盖了,可你却累病了;开始以为没事,谁曾想越病越重,最后无药可治了。现在可好,钱也花光了,病也治不好了。都是我们穷耽误了啊!她的话音虽然那么小,却都被病房的人听了去,在人们心里漫延着同时也煎熬着人们。

而她女儿,就像没听到一样,一动也不动,眼睛木然、呆滞。但看那姑娘不过才二十一二岁的样子,眉眼长的特别标致。

后来洛晨才知道,他住进了传染病房,那男的是梅毒,那女的是爱滋,洛晨知道后,愤然离开那张床。他来到那个大间打点滴的大厅,坐着打。

大厅里了没有闲的,电视虽然放着,但个个愁眉苦脸,焦虑不安,洛晨轻声问了问身边的一个小伙子,你们一针多少钱呢?一针200多,说是比深圳便宜,最后一问一个价。什么病?说是性病,怎么会呢?我从不到那脏地方去,就一般皮肤病,他们是小题大作了。

是不是把打工的人的皮肤病都当作性病来治了,谁知道呢?还说要住院,谁治得起呢?一针就这贵,只有打一什算一针了,别想治断根了,幸亏我不去那地方,要不还真看不好了。你没听说那个爱滋都病入膏肓了。

那还有几个是血液病呢?还有是工伤事故摔折骨头的。

哎!原以为打工能赚大钱呢,可是去了几年,哎!难怪有人说,打工、打工一场空!灾多福少,钱少难多。

再说英子吧!她来到永山镇大院,一个办公员问到,你找谁?找镇委书记。有预约吗?没有。那你有什么事呢?我想和他谈谈投资办厂的事。办厂?那年青人睁大了眼睛,不相信似的重新打量着英子,英子一副清丽淡雅的打扮,白色长裤裹着她性感的双腿,薄薄的外套敞着露出丰满的乳胸,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串吊坠,在阳光下栩栩生辉。而且那链坠是三截的,非常高雅上档次,一般农户家的女孩子是没有的,她们只有那黄橙橙的金链子,沉甸甸地自以为显示自己的富有和不落俗套。

那小伙子连说,好好!我带你去见书记。

书记是个中年老成人,有点过早发胖而雍肿,但却穿着廉价的西服,系着很窄的领带,就像一根腰带束在一个南瓜上,给人一种圆乎乎笨拙拙的感觉。他看见光彩照人的女人来到他面前时就有些不自在起来,当听到办公员介绍说是谁,来干什么时,又听到英子甜润的嗓音叫到,黄书记我来报到了!就极热情的上前握住英子的手说,你就是那个要回家办厂的打工妹葛英,我是久仰大名,今天得于瞻仰你的芳容,真是十分荣幸。

英子说,看书记说到哪里去了,我又不是什么名人哪有那么大的名气,让你这么器重我道真是不好意思了。

快请坐,倒茶!那办公员忙不迭的端上来早于泡好的茶,毕恭毕敬地送上当地的茗品,书记说,这可是我们永山镇最上好的春茶。

我知道!这也是我们这最具特色的经济作物,我大哥和四哥他们都在后院山上种了四五亩试验田呢!英子马上就和书记谈到了家乡的特色经济,黄书记听着非常悦耳,就接过话说,你不知道,就是无法解决保鲜问题。这不在我们的内屋专门备用的冰柜解决这个问题,你看你喝的这道茶就是我们从春天就放到冰柜里,现在拿出来喝仍然是青幽幽的绿色茶。

你还不知道,我四哥就在试种温室茶,让你提前进入春季品尝到春茶。是真的吗?怎么没听他说起呢?这生意人还真是保守。你们让他进行推广吗?他保守,要不这副镇长都可让他做的。哦!他一定没兴趣。就是吗!

我在广东喝过很多名茶,我发现一个问题,我们家乡的茶存在四个大的问题。包装、保鲜、成形、环保。所以只能用来放在家里喝,这是小家碧玉登不了大雅之堂。如果放在家里只有半年的保值期就报费了。我跟我的二姪子洛晨早就说过,如果你回家弄茶叶一定要解决这些问题,否则就没有前途可言。英子说得头头是道,黄书记暗暗佩服,不停地称赞,是不一样,是像在外面干过多年,见识真是多,以后我们还要大兴茶叶,提倡有机茶,无污染茶。

你看我们说了半天的茶把你的事给耽搁了,说不定你的厂子办起来了,反过来为茶叶经济提供些方便,比如一些资金缺口。产品推广发布呀,都离不开企业的大力支持。

英子忙答到,只要我的厂子转起来了,即使我第一年不赚钱也要回报当地政府,支持当地的经济。

看看我们英子就是有大企业家的风度。我支持你!

英子把一卷宗资料拿出来,黄书记,你看这是我们的可行性报告,英子手里拿着厚厚的资料放到黄书记的桌子上,那上面写着关于兴建《台山电子设备厂》可行性报告,黄书记说好沉的资料,放着,我也不懂,你能具体说一说,你们生产什么吗?

可以的。我们主要生产电子集成块,是用极尖端技术检测设备和严格的操作手法安装完成的,每一件产品都是上万元的。要求很严格。我们在管理上也要采用外资企业的管理手法,要不很难保证产品质量,在用人上也要唯才是举。我在外资企业看到了不同于内地的管理手法,很值得我们学习,这个厂一定要照他们的那一套管理模式来做。

是应该这样。

我记得十几年前我呆过的那个耐火材料厂,就是因为管理混乱才倒闭的,那教训是深刻的,我对那个厂的倒闭至今还感到寒心,也为无数的农民工丢掉饭碗而可惜。那个时候我就在想难道我们就在本地找不到出路,非要跑到很远的地方才能找到我们自己的发展方向?

精辟!黄书记不停地称赞。

想想过去,因为管理的混乱,安全意识的淡薄。使人身安全成了一句空话,我至今,为那个掉进立窑烧焦的人可惜,那情形真是惨不忍睹。说到这英子心头一热,眼眶有些模糊。黄书记看到英子这样就递上了纸巾,英子接过擦擦眼泪,马上转移了话题,所以我不能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葛英同志,关于你回来办厂的有很多传言,今天我真是感到你是一个了不起、有雄心壮志的女性,我会尽力为你办厂铺平道路,一个月后,你把你们老板找来,我们召天一个常委会先商讨一下,等你们老板来了就可以进行面谈,我看在会议上为你们争取一些优慧政策。当然我们也有附加条件,你也是第一家在我们镇办厂的合资企业,除开要接受本镇的人员,那就是要对本镇其它的经济实体进行指导。

没问题,我回去后好好跟老板商谈,为了保证人员的技求含量,我们要进行一些文化考核,对于录取的在我们建厂的同时就要开始进行培训了,好!感谢黄书记这么支持我们这个民营厂的兴建!

看你说远了,这是我们共同的事业,都是为了家乡啊!

十一

洛晨在医院观察室了打了三天针,就跑回了家,他来到四爹的家里,问道,你不是要人吗?我来给你打工,你看怎样?

他四爹抬起了头,迷起他的那双小眼,喜笑颜开,高兴的样子连脸上的那颗痣都装满了喜悦,他手里正在结网,好像要捞鱼用。这下好了,终于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干了,你真的想通不走了?不走了!这些年我跑了很多地方,可哪里挣到钱呢?搞的现在看病都没钱了。怎么会呢?不瞒你说,我爹那里是有点钱,可那是用来盖房的,再说老爹也要吃药打针疗伤正骨呢,我想自己去挣药费,这样我给出你干半年吧?不过我要提前支走这笔钱。

可以。你在这半年里希望你能看到农民的出路,了解到农情,能够参加村民的选举大会。为农民的事情而奔走。

好的,看我的运气了。

就这样洛晨在病好后,开始了对农民现状的调查工作。他深入到最底层的村民中。那日,下了好大一场春雨,山洪下来了,路上泥石流顺着山根跑,风如强劲的逆流把树压得喘不过气来。一阵阵地松涛震耳欲聋,天色霎那间暗了下来,洛晨一个人在山上走,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他很艰难地走在风雨里,显得他的步子很稳健。他来到那两间低矮的土房里,一阵风把屋子打开了。他走进去,屋子里黑洞洞的。他闭闭眼睛在睁开,却听到“滴滴哒哒”的滴露水。发现小小的屋子到处都是接满了水的盆子、罐子,这使人想起《芘芭行》里大珠小珠落玉盘,声音听起来很悦耳。屋内右侧有一只灶台,左边角落里有一张柴床,床上偎依着一对花甲老人,也许这对老人被这悦耳的音乐听得入迷。但在早春的天气里,床上铺着席片,用一床单子盖着,而单子下的人却冻得瑟瑟发抖,睁着四只恐怖的眼睛,麻木的望着来人,也不知道说话。

这就是人们告诉他的那对不幸的老夫妇,他的三个儿子在一次大型矿工难中同时伤生,而去办后事的人是他们外甥,办完赔偿后就失踪了,从些以后这对老人就变呆傻了,谁也救不了他迷失的心智。他们成天过着这种衣不遮体,门不闭户的日子,每天望着儿子走的时候经过的村口,依次呼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子,可这些年了,也没唤回来。洛晨看到这感到这些年在外打工虽没赚到多少钱,但能够保全生命也算是不错的。他应该把这两个老人的后半辈子的生活接过来,让他们无病无忧地安度晚年。

就在洛晨要离开老人的时候,那老太发出撕心裂肺地喊声,从床上迅速地扑下地来,儿呀!你又要走,你就这么狠心地抛下我们不管吗?洛晨慌忙地扶住了她说,管!我管你们,从些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儿子。老太用手抚摸他的脸和手,这时他才发觉,老太是个睁眼瞎。他们说是哭瞎的。他心情沉重的离开了这对老人,更加坚定了他要发展乡村经济的决心。

他紧接着又到了一对得了白血病的夫妻家里,他们是去打工最早的一对夫妻,进了箱包厂,在外打工八年,最后得了白血病而回家。他们有一对儿女却上不成学,靠到山上采茶、采药材、采野菜给他们的父母看病,大女儿考上武汉理工大二年了却去不了,和弟弟一起承担了护理父母的义务。这时风雨像发了威,洛晨看见雨水正从山上流下,在洗他们的墙脚,有些墙体已经侵蚀得很严重了,正一块块地往下脱落,整个土房子在风雨飘摇之中,就像那风中的芦苇,无处依靠。洛晨真的担心会倒掉。

他来到他们的房前,看到院子里积满了水,那是因为那粪坑显然是连着猪舍,里面臭气熏天,一条瘦弱的猪在嚎叫。他来到家里,室内很零乱,横七竖八的没一样东西是理顺的。正屋客厅里堆满了晒过的干草,桌子上落满了灰,两子女正在整理那些被雨水淋湿的药材,洛晨问,这些能卖多少钱呢?姑娘长的浓眉大眼,稚嫩的脸上却过早地笼罩了生活的阴影,她小声怯怯的说,没事的!总会有办法的。这些草药每斤可以卖到五元,等我攒够了就可以去上学了。

你真是傻丫头,等你攒够了黄花菜都凉了,你现在不能把书本丢了,经常看看,明年再考,你是我们村的骄傲,我们是没有机会上学了,你考上了却去不了,为什么不找找政府?你考的是名牌学校,为什么要放弃呢?

找谁呀?谁也不认识!我看到他们都会怵头的,他们哪个不是衣冠楚楚的,谁会听我说困难,我才不去碰那钉子。

弟弟大概在上小学,他接过话题说,我姐说等爸妈好些了就去上学,她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姐天天晚上看书看到很晚,她说能在家上学就好了,又能看爸妈,又能照顾小弟我上学。可哪有这么好的事!

别说了小弟,咱就这命,多少人没上大学不也过的很好,只要我们不懒惰。去看爸妈吧!

他们在哪里?洛晨惊异,进来老半天了没看到二老,

你跟我来。在这过道里住,姐说,我们过来过去能看着他们,有什么事能及时照应一下。洛晨在通往厨房的侧房里的过道上铺着床,一床看不清颜色的被子下裹着两个病人,两个人呆呆地望着黑黑的房顶,没有人说话,由于下雨天,光线特暗淡,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姐姐拿来了灯盏,这时才看清她的爸妈两人呈土色的脸,而且还虚胖,爸爸肿着眼泡,妈妈严重些微闭着双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却想用被子死劲地拉,想掩着她腊黄的脸,爸爸的手已枯瘦如柴了,他把手放在被子外,看人来了很艰难地要久起身子,他女儿过来帮他,他有气无力的说,多谢你来看我们,我们家有好长时间没人来了,难得你还记得我们,听说你不走了,要来治理新村?

洛晨说,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能力?我是想看看你们有哪些要求。

你都看到了,本来是想为女儿多挣点钱供她上学,到头来还连累了她,愧为人父母,我总希望快点死了,减轻子女的负担。说着他老泪纵横起来,洛晨也竟不住落了泪,你们放心,我们很快地会发展村办经济,让每家每户都种上经济作物,想办法解决贫因问题,虽然这些有点望梅止渴,但我们会向政府申请,像你这种特因户要得到政府的扶持才行。回头我向政府反应一下,给你们一个答复。

洛晨用了半年时间走遍了全村三佰多户人家,他看到很多比较严重的问题,贫穷、愚昧、无知、落后不同程度地制约了乡村的发展,乡村文明意识越来越淡薄了,白色污染遍布城乡,一些死沟里都塞满了垃圾变成一河臭水了,环保意识也到了不能不提的地步了。特别是农户的门前还是过去的老样子,粪坑、茅厕、猪圈到处一片脏兮兮的,草连房、粪连屋,灶台上人畜不分,做完饭就煮猪食,还没走到门前,一股臭味先钻进鼻孔,夏天更是蛆蝇丛生,当代年青人在外跑惯了,看到的都是整洁的街道,繁华的市区,进去的都是豪宅大院,他们哪有心情呆在祖祖辈辈都没有爬出头的乡村里呢?更不用说有人回家到土里去刨食,进城打工、经商比较起来都比在家强多少倍呢?

洛晨在乡村里走着,在田埂里思考着,在农户家里坐着,心里总是沉旬旬的,一种责任感促使他不能在耽搁了,他要开始行动了,他把看到的、听到的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整理了出来,写了份《关于农村现状的调查报告,暨建设新农村的一点思考》一份交给村里,一份交给镇里,还有一份他带着再次到北京找那位热心的画家。

十二

洛晨走了,但村里要召开村民大会选举村长,老村长退休了。有人就开始打听洛晨什么时间回来,可他这一去就是三个月,上级不停地摧,人们没有什么法子,那天会议在河滩上的树林里举行的,因为是夏天,靠河边的树林特别凉爽,他们每人般了块石头坐在树林里了。坐在石头上的人们,那神情就像坐在人民大会堂一样神圣,心里也像明镜一样亮堂,想的很实际;而镇里来的领导却都坐在主席台上竹编的安乐椅里,他们左顾右盼、交头接耳、低声嘀咕,心里很虚。那个考上理工大没去读的姑娘大胆地说,我要选洛晨!我相信他能做好这个带头人。

另一个说,他不在,而且他是吃商品粮的。刚才领导说,参选的人要是村里种田的人,出外打工不算。可他不是去打工而是去给我们请老师了,但是谁知道他还回来不回来呢?也许他觉得农村难搞,不回来了呢?

那我们选他爸,老葛根,你们赞成吗?一个农民说,要不选他四爹也可以呀!他也是我们村里的能人,而且是先富起来的人,也许他更有经验。

我觉得还是洛晨合适。你们没看到他这半年来为我们所做的工作吗?那姑娘坚持说。

一个年岁大的老农民说,是啊!自从洛晨走后,他爸老葛根,虽然只是一个小组的组长,却把他走时交代的事办得很好。他帮忙跑贷款为那个女学生承包茶园,一年下来就收入一万多元,给她家解决大问题了,还为她家争取了扶贫帮困金,那女孩已准备好功课来年再考;还有那对老夫妻,他经常去开导,为他们家种下木耳杆子,保证了他家正常开支,使那老两家里有了笑声,这就是政绩,难道非要盖一座高楼,建一条街道才是政绩?你们听说了吗?他还要帮我们办沼气,帮我们解决中水利用,垃圾分类回收,解决农家肥料的臭气和环境污染呢!听说还给我们请老师帮我们盖仿古房呢?

大家议论着,上面领导大讲,下面群众小声评论,最后镇里的领导还是说从在家务家的人员中选,话音儿一落,人们的眼睛都齐刷刷的望着老葛根,而老葛根却把眼睛望着路上,那里有通往县城的公路。他眼巴巴地望着从车上下来的每一个人,一个不是,另一个又不是,车一辆辆开走了,而老葛根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公路,好像约好了今天回来一样。人们的眼光随着他的眼神移动,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了,老葛根着急地站了起来,就像一座倾斜的铁塔。歪而不倒。他走了两步,环顾一下会场,好像让人们看看,我的腿还没好呢?怎么能担此大任。

可在人们眼里,他那点病不算什么问题,只是脚还有点跛,但很快都会恢复的。老葛根望着公路没一点动静,最后他的脖子也望痛了,无助地低下了了头,心想,挨宰吧!等着接收最棘手的工作,到最后老葛根以四佰玖十票当选为村长,人们欢呼着把老葛根根推上了台,他无比激动,乡亲们!我乍行呢?我年岁已大让年青人干吗!

你能行!别再推了,要不你把儿子找回来呀!

你们选其他人干不就可以了吗?老葛根急的脸上冒油,他是油一把汗一把地把脸弄得水淋淋、油汪汪,把他那个宽大的T恤侵了个透,一心想推掉这个差事。

那怎么能行呢?这是我们的村民大会决定的,是不能改变的!以后这些石头就是见证!这个树林子子就是我村的人民大会堂,谁敢说人民大会堂决定的事是假的?

老葛根你就带着我们干吧!快把儿子找回来,我们村需要他这样的年青人。

十三

这时的洛晨正在北京疾步行走,为了省下打车钱,他在北京办事全是步行,他给自己定名为游觅北京古城的风景,仔细观看古城的建筑风格,清洗脑子里那种追慕西洋的思想,让北京的建筑风格铬入自己骨髓,时刻明白自己是中国人,不要把房子盖的不中不西,成了公园里展览的那种四不像。他边看边想,为了找画家他几乎找遍了北京古城,不过正是这样,才使他有机会看看北京城里浓缩了的四千多年的历史。过去沈均力给他讲过,这个凝聚了元、明、清三个朝代建筑风格的都城,集中地代表了中华民族的古老文化,名胜古迹故宫、景山、北海、中南海、颐和园、天坛、地坛、长, , 城—八达岭、慕田峪长城、周口店中国猿人和山顶洞人遗址等,很多建筑物造型奇特,蕴含着丰富的文化思想。他看着那个天坛是一个圆丘的形状,地坛却成方形,这正符合我国古代的“天圆地方”的说法。

洛晨想,我们为什么不建一个茶坛呢?把我们的茶文化发扬光大不也可以吗?沈老师讲过,北京的建筑以宽厚为品格,溶于建筑与人的性情之中,北京人的生活也是以简朴,无奢求,易满足为特性,大约几百年前就形成了这种朴素的风格。当然在北京现代建筑中也溶进了欧陆风格,这种殴陆风格,也是随着开放而进入我国,现在到处都可以看到,粉红色外墙,白色线条,通花栏杆,外飘窗台,绿色玻璃窗,这种所谓欧陆风格的建筑类型,主要以粘贴古希腊古罗马艺术符号为特征,反映在建筑外形上,较多的出现山花尖顶、饰花柱式、宝瓶或通花栏杆、石膏线脚饰窗等处理,具有强烈的装饰效果,在色彩上多以沉闷的暗粉色及灰色线脚相结合,另外,这一类建筑继承了古典三段式的一起表象特征,结合裙楼、标准层及顶层、女儿墙加以不同的装饰处理。

洛晨也看到了沈老师介绍过的,类似于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外观吸取了类似“欧陆风格”的一些元素处理手法,但加以简化或局部适用,配以大面积墙及玻璃或简单线脚构架,在色彩上以大面积线色为主,装饰味相对简化,追求一种轻松、清新、典雅的气氛,可算是“后欧陆式”较之前者则又进一步理性。在北京城里目前这种建筑风格比较多,属于主导型的建筑风格。但还有许多现代主义风格的建筑,是以体现时代特征为主,没有过分的装饰,一切从功能出发,讲究造型比例适度、空间结构图明确美观,强调外观的明快、简洁。体现了现代生活快节奏、简约和实用,但又富有朝气的生活气息。当然还有许多异域风格的别墅群,这类建筑大多是境外设计师所设计,其特点是将国外建筑式“原版移植”过来,植入了现代生活理念,同时又带有其种种异域情调空间。他饿了就到路旁拿一块大饼,边走边嚼,他的思想很活跃。

他想,我们乡村的房子也应该体现这诸多文化,不该把它建成西式房屋的盗板,也不能建成中式房屋那样一层不变,想到这他加快了步伐,他要找中国美术家协会,找画家沈均力,他问警察怎么走,警察告诉了他,按照他告诉的具体方位找到了沈均力。

当找到画家后,洛晨的脚已经打了泡,他跛着脚趋步上前把沈均力的手紧紧握住,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来请你到我们那里去。

这是真的吗?沈均力高兴坏了,啊!我正愁联系不上你了,自从上次和你分手后就找不住你了,今天真是太巧了,你来的真是及时。我们正确定项目到农村去,推广我们的生态农村发展课题。沈均力有一副挺拨的身材,对人热情亲切,没有艺术家那种清高和孤傲,从他的举止神情上透出一个艺术家的大气和风范,也许他和农民打过不少交道,对人很是诚挚,虽然他的眼睛有点小,但透着睿智和幽默。

我一看到你就感觉得到一种亲切。从你的眉宇间我看出了中国农村的希望和未来,我愿意和这样的年轻人交往,这会对我们共同的事业有帮助的。

洛晨也和沈均力一样,身材挺拔,只不过比沈均力年轻十岁,显得俊雅洒脱。这些年在外面跑,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农村的青年,从他的穿着看一身休闲T恤和白衣裤,汗水侵透了他的衣衫,他赤红着脸还在喘气,从他外形上看和城里人没什么区别,给人一种纯洁、真诚可信的感觉,他的一双幽黑的眼睛像两只深潭,和他奶奶的一样深邃,在那里藏着一些没有完成的宿愿。他对沈均力说,我们那里的人都盼着你去呢?听说你是画家,他们就要建一栋像画一样美的房子。都催着让我来找你。

你家乡的人真可爱,我只会画房子,可我不会设计房屋,那只是一个风景画,看起来像个平面图。可是没有内部结构。不过我可以带你去看一下河北的农村房屋建筑,你还可以看一下北京的标准四合院。我们明天就可以带你去看一下我们在河北定县搞的绿园新村,看看我们推广的农村模式。

好!真是太好了。不过你的风景画真是美,我上次看了就记住了,所以一定要来找你讨样子。我们那的人很聪明,只要有个样子他们就可以盖出和你画上一样的房子来。他们目前盖的房子,就是只凭在深圳看的样子画个草图就盖出来了。盖起后又你抄我,我抄你,千篇一律。你以为他们还请建筑设计院的设计呀,哪有那笔开销哟!农民就这样简单而有趣。他们一听说,你能设计永不落后的房子,就来了兴趣。

沈均力非常兴奋,你这次来太好了,我们正要进行下一个项目,明天我带你看看我们在河北定县的新农村的一个雏形。

于是洛晨看到了那些绿色环保志愿者在“绿园新村”的业绩。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风景秀丽的自然村落。最引人注目是那些房子,随着一排排的杨柳和翠竹自然散落了一些村寨,那些房子就是北京标准的四合院了,小巧精致,古朴纯正,他走了进去伸开双手可以触摸到房内散发出的那股温馨,湿润的空气都沾敷在小院里玲珑的葡萄树叶子上,葡萄架下有一石桌,上面摆放着景泰蓝的茶壶、茶碗,主人出来了招待他们坐下,听他们说话清脆悦耳,纯正地道的京腔,字正腔圆,代表着国调和国风。

老人说,就我们两老在家和一个上学的孙女,都出去了,还是南方热闹,都往那里凑。洛晨不解,北京到处能赚钱干吗也去凑热闹?

老人说,年青人都认为远处才能锻炼人,让他们去吧,跑够了就会回来了。

他们到村里转了转,到处一层不染,根本看不到农村过去那种臭气熏天的那种感觉,原来人畜粪尿都进入了沼气,到厨房看了看,沼气炉上煨着开水呢!屋前屋后干净整洁,家里的摆设和城里差不多,路面全是水泥路相连到每家每户,太阳能灯掩饰在一片葱绿树木中,路旁都有垃圾桶,还写着分类投放,路上有零星的农人推着小车在走路,很悠闲的样子,都不是急急的要赶场。

他们一行人走到前面比较集中的村落,在一片树林里有一处房子,样子很特别,有两层楼,小黑瓦房顶,有飞檐,青砖墙面,木头窗户,一楼房檐上挂着四只大红灯笼,一片喜气之色,这是个乡村酒馆。那个酒幌子上写作“乡村雅趣”。沈均力说,今天就在这里吃饭,你们也来品一品北方农村的农家菜。顺便看看这里的房屋建筑有什么特色。

他们进得屋来,发现这里即是饭店又是茶馆,里面有农人在谈天说地,论家长里短,桌子上歪倒着空酒瓶和茶碗,看来他们是从早上吃到中午也没结束,旁边是一盘没下完的象棋,这里的农民真是悠闲。

洛晨想看看他们的特色经济,搞清楚是什么支撑他们乡村经济,就问,他们的经济作物是什么呢?

沈均力说,下面我们就上山看看,你们在家乡可以吃到河北的什么水果?洛晨说,河北鸭梨。

沈均力介绍说,河北农特产品丰富多样,温带果品主要有鸭梨、赵州雪花梨、宣化牛奶葡萄、深州水蜜桃、沧州金丝.各地均有特产果品,雪花梨产于赵县、叶城、束鹿等地。天津鸭梨产于定县、正定、交河等地,此外还有深州蜜桃、坝上高原口蘑... 。你看这满山遍野就是以鸭梨为主,你再往前看,那一片是棉花,到了收棉花季节,外地打工都也会找上门来。现在这些特产都是由专业户承包经营,收益不错。上到山上到了鸭梨基地,那漫山遍野的梨树结满了小巧的幼梨,那些树木并不很大,可是果实却很密集,看到的人都说,今天又是丰收年。

沈均力说,我们看完山上再看山下村办经济。

洛晨说,那村办经济怎么办得起来呢?

这就是要和镇办经济为依托了,成为他们的子公司,比如生产香表、玻璃,景泰蓝,手提袋、饰物等旅游产品,这些都是河北的特色经济,具有区域性特色,乡镇开办这些厂矿也可以安排农村劳力,从而提高农民整体收入。

这么说来,农村是大有发展前途了!洛晨看到河北定县农村的发展有些坐不住了,他真不想等待了。我们什么时候起程呢?我们那里要做的事还很多,我想早点回去。

好!好!好!我们马上就可以到你们那里去了。

十四

又是暑假,桐桐回到土坯房的老家里,从出生到现在已十七年了,老家变化很大,到处盖了很多中不中的西不西的房子,可爷爷家里的四合院土坯房还是岿然不动,很多人在翻新,他们却丝毫不动心。桐桐走在那石墩子上,看到河里的水快要见底了,前些年还在河里嘻戏划水,这些年却成一条小溪流了,一些老牛卧进去已经淹不住身子了,却滚了一身泥巴,几个牛为争水在河里抵战。

在院子里的稻场上,爷爷在谅晒整理旧衣物,这些事过去都是奶奶干的活,至从奶奶瘫痪后家里所有女人做的活都由爷爷一个人干,除非被子由大妈来洗。爷爷佝偻着身子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还在翻翻捡捡,偶尔对某一旧衣物生出许多感慨来,他低下头仔细地辩认,可是老眼昏花已经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了,他望望四周两房空闲,二儿子和三儿子早搬到镇上和县城里住了,就他老俩和大儿子老葛根与大儿媳妇了,客厅里坐着瘫痪的老伴,她只能看天望地了,不能说了,更不能思维了。

她迷茫地望着大门口,等着家人回来。也许她想起了孙女玲子、还有在北京打工的思浓、思雨,想起了外孙鹏志、还有在金矿上的鹏程,孙子洛晨回来三个月了,说是在山上搞什么茶坛,她还想着自己的小女儿,她是回来了,可她没机会回来看她,忙着她那个厂子,还有小儿子说不定会回来看她的,等呀等,虽然没什么意识了,但她还是要从那里看出个新鲜事来,记得过去总是站在河埂上看路上的风景,可现在只能坐在家里了,长时间的不能说话怕是嘴都闭酸了,她张张嘴又合上,因为她的嘴都张不全了,中风都歪到一边了,老爷子也不和她说话,他知道说了也别说,听不见,也搭不上。老爷子想请大媳妇来辨认一下,又恐遭到白眼,谁会对老年人的旧意思耽误时间呢?

本来大媳妇就是个大忙人,一家人的农活,一家子人的饭菜,还有猪呀、猫呀、狗呀的,菜地的活儿,那个忙呀!简直没法说,忙的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紧绷绷的,不会笑了,一辈子也干不完的活,一辈子也赚不到一个大钱,只能忙个呼嘴、肚儿圆,在这山旮旯里永远也看不见世外那个纷争的气氛,一个味的穷忙,还悠闲自在。

桐桐看到这一切沉闷的东西总要打破那个寂静,她大声叫着,爷爷!你在干吗!奶奶好了吗?

好好!爷爷等你们回来呢!看你奶奶从不理我们,怕是盼你们都盼傻那!爷爷还这么幽默,对高血压后遗症无能为力。就像哪家老了人都是自然规律,一点也不觉得伤心,没什么奇怪的。可桐桐不明白这些,她看过奶奶还流着呵拉子,心里非常伤心难过,妈妈,我们把奶奶带到医院看看吧?

妈妈说,行啊!给你爸爸说,我们走时就把你奶奶送到医院去治。桐桐回过头请示道,爸爸,你看行吧?

行啊!桐桐说了,我们问问爷爷,看看他的意见。还有问问你大伯和洛晨的意见,我们要轮流照看,看他们有空没?

爷爷坐下来说,别费心了!上次去医院看花了大几千,让你们弟兄们都花费了不少,我们农民得了病,那就是老天在收人了,没有看头。别花冤枉钱,医院是不能乱进的,洛晨上次去看病花了近万元,把几年的存款都搭上了,你们看这房子哪有着落呢?弄到现在他都娶不成媳妇,这下好了,不用出门了,在家呆着了,也别想在翻盖这老房了,我也可以住到死了,不用挪窝了。

大妈过来了,有啥看头!你看她不如从前了,前两年还能说话,现在人都不认得了,只会摇头了,两眼大大的可看不着人,着急时乱舞蹈,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了,不是我敲破锣,等着走的人了,也不能在麻烦你们了,我就喜欢说实话。我并不是想推卸责任,如果有个看头,我去护理也行。

桐桐认为,大妈说这话真是大实话,大妈哪有机会抽得开身,大妈也是长住沙家滨的人了,从来没空外出。

于是就问,大伯呢?洛晨不是也回来了吗?他们人呢?

不知道他们在搞些什么?最好,你们去看看,在山上搞什么茶叶基地,在村子里搞新农村设计,哎!这二亩地呀,又得把他给藏送了!混到三十多了,楼房盖不起,媳妇也结不回来哟!大妈叹气,一脸无奈的表情,使本就不会笑的脸,搞的更难看了,一脸的纵横沟壑。

于是他们一行来到山上,桐桐说,好热闹啊!在一块近百亩、比较朝阳的山坡上摆起了战场,山上竟然飘起了彩旗,从山角到山顶都爬满了人,在家的男女老幼几乎都来了,虽是秋季,但天气还很暴热,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阳光的灿烂,也看到了阳光在他们脸上留下的痕迹。虽已干了多天了,但还是那么有劲头,这不由得使人想起毛泽东时代大干的场面。

桐桐的爸说,能把农民的干劲重新调动起来,真不容易!

桐桐妈妈应和着,好一个让人感动的场面!

远处,一个身板还很硬朗的老汉,把一锹锹土铲起来又翻在了土埂上面,又慢慢地把它拍实,他的后面是垅好的一条条沟。他直顾干活,屁股上沾满了黄泥。看他干劲挺足的,铁锹拿在手里犹如削铁如泥一般锋快,待那老人转身原来是老葛根,桐桐叫,大伯!

老葛根看是他们就说,回来了?

嗯!看来农民的干劲还很高。

那是因为我们把地买下了,成立了玉皇剑绿茶股份公司,农民可以参股分红了。

这下农民有出路了。乍没见到洛晨呢?

你看他是不是在茶园基地那平台上建茶坛?要不,是在凤凰山寨建茶社。他是和请来的画家在一起,他们准备在这里兴建第一栋有中国特色的新楼房。

开始改建土坯房了?

不!是建一栋新式的房屋。在这栋房子里第一次要用到传统的房脊、飞檐、黑瓦和木窗,在二层楼上用一些榔柱。为了体现现代特色,还要吸收一些西洋的外吊厨窗等形式,看起来有一种中西合璧的特色。还要在内部用到沼气,把整个农家的粪土集中起来,要搞废水利用。你们去看看,很有特色。当地百姓都要等着这栋房子建起来后,改建自己的房屋。我认为这个画家真是了不起!能受到农民的欢迎,不简单的。

桐桐爸和大伯说着说着索性坐在山坡上细扯起来,虽然桐桐插不上嘴,但对他们的说的话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开始也难?我和洛晨带着画家在村子里做了半个月的工作,才把大家想改变的愿望变成现实。

是啊!光带有愿景,没有钱,是和过去到农村扶贫难的多。画家把他在河北农村的绿色家园的片子反复放映,使我们这里的农民看到了一个生态、和谐、发展的新农村形象,才使农民真的动了心。

那也是个问题。光靠这些美好愿景,怎么使农民在经济上独立强大起来呢?

那当然要有经济作支柱了!这也要分三步走了:一是搞生态农民新村建设,把环保、生态、现代文明意识重新在农村培植;二是要把生态经济林建起来。以经济作为支架,让农民感到实实在在的从根本上改变落后的面貌。

那三呢?桐桐爸爸很感兴趣。

就是把山区特色经济推广开来。那就是每家每户要确立一个经济项目,作为经济来源。四是利用英子的那个厂,分流一部分青年劳动力,进工厂从事高科技工作。我们还要参加一些农贸洽谈会,等待商机寻求合作伙伴,谋求新的发展项目。

老葛根说着这些设想,脸上充满了自信,今天的老葛根在也不是那个低声下气去讨饭般的打工者了,找玲子的伤痛使他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无能,家乡是多么的贫穷,要让自己的骨肉去赚取血汗钱来改造自己的房屋。

不错的设想。销路呢?旅游业搞起来,这特色经济就有出路了,当然还要走出去了,你还记得思浓、思雨吗?她们分别在北京和海南安了家,搞的就是土特产总代理,正好利用她们把永山镇的特色产品推出去。

农民反响如何?热情高涨啊!三个月全面起步了,再过三年你再回来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新农村就会出现在世人面前。

啊!真是不简单。农民不再盲目发展,心里的想法一步步变成现实。

桐桐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找洛晨了。到了后。他们看到洛晨和画家站在已盖起的茶楼上指着远处,阳光把他们染成了金色。那楼,那气势就像两个伟人站在北京城楼上给农民指点未来,那栋具有中国特色的建筑被一片夕阳裹着在万绿丛中此起彼伏,他像一叟大船被托到了浪尖上。

十五

桐桐和她妈妈在车上颠簸了好久,简直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遥远,她们老家的土坯房和土坯房的人,也经历了二十年的风风雨雨,今天都在她们的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过了一遍。可她们回家是要看改造好的土坯房和那些吸引人的生态农庄。

她们下了车,走在那座石头桥上,看到河里的水变清亮了,仔细地瞅还有慢慢游动的小鱼,河对岸大妈过来了,还领着一个小男孩,是洛晨的孩子已经三岁了,那孩子非常害羞,他躲在他奶奶后面,把衣角紧紧捉住,一句话不说。桐桐的爷爷站在场子里,专注地盯着老奶奶,害怕她会突然摔倒。桐桐好想看到玲子姐姐,可是没有动静,她盯着那个当年玲子坐过的那块石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当然她再次抬头时,眼前猛然一亮,啊!那就是我们家的新式土坯房四合院,好美哟!那白白的墙、白白的屋脊和凌空飞翔的飞檐,在那离地面有两米高的地方是清一色的灰砖格子,一股浓厚的古仆风味,干檐坎比过去也宽了许多,还有上面加了榔柱。当桐桐走近看,原来是用防风化的涂料精心画上的格子,它就好像是灰色的青砖,这看上去非常有创意的修饰真的比过去美了很多。

桐桐大妈看她们仔细地看房子就说,说起这这房子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美,这与她妈妈有关。她指着洛晨的儿子说。

那为什么呢?

一直以来,洛晨的女友不同意结婚,是因为要求洛晨把楼房盖到街上去,而洛晨一直没有挣到钱,后来画家来了,给了他一个建议,能够把土坯房改造成比过去要好、要有价值。这就是改造过的房子,的确像画一样的美。而且在改造这些房子时所用的经费并不多,是非常合算的。

你们在看看内部的结构,并不只是外形,里面就更有特色了。桐桐看到,在修葺这些房屋时,都比较讲究传统特色,尽量保持中国建筑风格,楼板是松木的,黄黄的色泽还散发着松油味。内室的地板也用松木铺了一层,整个房屋像木楼,墙上裱着木纹纸,还挂着一串红红的辣椒,另一个木桩上挂着一只葫芦,还用铁钉开着一个口。客厅内放着古色古香的红木家具,全是木雕的手工制品,大妈说,这是永山镇有名的张木匠做的,很时兴的红木家具。

哦!不错的手工制品。

桌子上还放着竹篮、木篓等天然土木制品,非常别致。就连那些茶碗、水杯也都很有创意,全都是竹子做的。桐桐说,这些赋有农家特色的竹木制品是用来推广的吗?是不是洛晨二哥搞的农村特色经济?是啊!

桐桐的大妈边说边用竹筒子给大家倒了一杯水,这是山泉水,是我们屋后的竹林里泉眼里冒出来的,你们喝喝什么味?

那些泉眼不是早就没有水了吗?桐桐问。

这几年由于环境的改变,我们山寨子里又变得和从前一样了。到处鸟语花香,白云悠悠,小桥流水的,你们回来时不也看到了,小河里的水也比过去清亮了,变得水莹莹的了,这是洛晨说的,让我们给顾客介绍这些变化,说这就是生态、环保给我们带来的好处。

你们再到厨房看看,那里已经用上了沼气。

是啊!桐桐妈妈仔细地看了看,觉得整个厨房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一边是沼气,一边是液化气,电磁炉、煤炉一应俱全。人畜分开烹煮,裸露在外的饮具都封闭了起来,给猪煮食的灶台已移到后院。饮用水也是管道供应,过去用来烧大量柴禾的灶已经看不到了,那种脏兮兮的灶门,熏的黑黑的墙,再也没有了。再看后院到处非常整洁干净,侧所也用的是水洗式,猪圈也变得干燥清爽了,再也没有过去那种臭气熏天的农家后院了。

桐桐来到前面院子里,却发现院子比过去小多了,是因为栽了一些石榴树,樱桃树和柿子树,用石块拦着的花莆地栽着花草,空地上摆放着盆景,都是些狗角剌和小叶黄扬树,都是山上长的,自己挖回来经过修剪才成今天的造型,门前的地面都是用水泥镶嵌石块而成的,边角的地方都是用小石片一块块轮起来镶进去的,看上去颇像艺术品,走着上面很古朴、深幽的感觉。就是中间那个晒场,也变成水泥面了。关于这个晒场。大妈说还有过很多争议,画家建议要把它建成个草坪基地,爷爷坚持要做晒场,爷爷的意思是,收下的粮食没处晒,如果没有晒场子就不象农庄了。桐桐在想,也许在过几年没有粮食晒了,中间建一个苏州的四方亭,再造个假山,那个时候这个农庄就真的变成花园别墅了。

看了半天,桐桐大妈一点也不着急做饭,脸上洋溢着一片春色,眼睛亮亮的,像有什么喜事包藏不住一样,桐桐就忍不住说,我到厨房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这时电话响了,有人在电话里嚷嚷开了,马上过来!

你有事啊?桐桐妈妈问。

是你们大伯让你们去吃饭的,还摧我为什么不去上班呢?

你上班?桐桐无比惊奇。

是啊!我把杏林茶庄承包了,成了主厨。那是一次石花酒业赞助组织了一场农家饭厨艺大比赛时,全市的人都参加了,不过有个规定,开饭馆的人不能参赛,所以,我就鹤立鸡群了,得了冠军。那天高兴的把七十度的霸王醉喝了个满杯,你那大的酒量了,你可从来没沾过酒呀,那可是湖北的白酒之最啊!是啊!当时酒厂无赏奖励农家饭庄一万元做固定资产,要不,我哪有胆量承包饭店,只能当个伙夫了!大妈好不得意,这是二十年代桐桐看到的大妈最风光的一面,过去她一直认为大妈做的饭地道,今天得到了认可。她不放心又问,那你醉了没?

醉的一塌糊涂,三天没起床,还说酒话。

今天,我请客,到杏林再喝霸王醉,品尝农家饭、生态茶。

你想让我们醉看新村,是啊!那样可以云里雾里,到茶山上祭茶坛、看新村、观风景;还有,你们可以亲眼看看茶的全部生产过程,品品茶艺;下山可以参观英子的电子厂;如果你想购一些特色产品,那里有我们新开发的野味鲜,不是动物,是野菜制品;还有些环保小家什,可以带回去使用。

还有什么?桐桐觉得这个没出过村子的大妈也敢做生意,当大厨,环境真是能改变人的生活。

还有你不要。是盆景、苗圃、花卉和满山遍野的杨树以及果林。

洛晨在干什么呢?

他回来后承包了玉皇剑绿茶公司,后来全镇都要推广他的新农村建设模式,他是忙不过来了,于是他们就把他调进镇政府当镇长了,要在全镇推广他们的这种模式。那她的绿茶公司谁在经营?当然是他媳妇金枝了。

真是变化太大了,走!还等什么?我们去看看新村吧!

桐桐问是坐车还是步行呢?桐桐大妈说,坐车吧!你们放心,在葛村、在永山镇只要有水就有桥,只要有路都通车,只要是路都是水泥路面,尽管坐车兜风吧!到了好看的地方就会让你们下的。

十六

司机把车开过漫水桥,从桥上可以看到清澈的河水里倒映的杨柳像一团团烟雾,在水里氤氲升腾,顿觉一股凉爽沁人心脾。来到新村就发现停靠在路旁一辆辆车子,游人三三两两都在新村里闲逛,大巴停在天艺茶庄的院子里,车停下来后,桐桐和妈妈下了车突然感到这里气温好像比城里低了十度,穿着裙子微微觉得一丝丝凉意袭来。她随着一队队人开始参观新村。

这是一排标准新村房屋,都是单家独户的,三房一天井,房檐是仿古建筑,正面看上去是两面山墙,西式厨窗,两面厢房都有回廊,回廊转角处都用的是罗马大柱子撑着,外走廊都有小柱子点着,挺洋气的,中间是大门,门上都是雕梁画栋松木本色,进了室内都是现代化家具了,每家有二佰多个平方面;再看第二家,就全是木雕了,室内也是全木的仿古家具,像这样的房屋依次过去二十多家;后院全和老葛根家一样配套的整体设施,这些房屋全是画家来后一手指导建筑。那些沼气设施是和环保部门合作建成的。

有人问,你们建这样的房屋需投入多少钱呢?那妇人说,十二万。那你们的这些建房钱是怎么筹的?那妇人又说,一半是子女打工挣得,一半是村办经济分红和自家庭院经济所得。桐桐妈妈也奇怪地问,看你家有电视、有电话,有空调,自来水,每月开销一定不小;需多少钱呢?那妇人说,每月基本开销得200元。

老妇人手里抱着小孩子,人家老爷子手里还牵着一个,这是谁家的孩子呀?

一个是儿子的,一个是女儿的,这每月的开销,就由他们打工寄回来了,我们的钱就存那养老了。

那你们都有些什么收入呢?我们的二亩地,入了绿茶公司的股份,等着分红,到了采茶季节,还可以上山采茶,闲时也可以给人摘木耳,什么都可以做的,打零工见机行事。

老爷子接过来说,现在好多了,政府给我们医保了,还给我们的产粮地补助钱,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税收也减免了,还有许多可以贷款的优惠政策呢!

我看你们家这么多房屋空着多可惜呀!

你说对了前些天到这来开会的,办展览的,拍电影的都住在我家里,我们的卧室都是按照标间布置的,到里面看看,住进去挺舒适的。

桐桐妈妈进去看了一眼,真是不错和城里标间一样,有单间和双人间,洁白的床单,亮堂堂的卫生间,配有电视和空调,虽是夏季、虽用不上空调,但却都有。在看看床全是松木板材,沉沉的稳稳的,睡上去绝不会比橡木的席梦思差。桐桐说,妈妈,我们今晚到这住一晚怎样?

好是好,就是不知道晚上有什么活动?

妇人马上说,你看对面是天艺茶庄,我们去看看那边上有一水池。每天晚上都有节目。她指着对面具有古典建筑风格的茶庄,和两面各有情趣的茶室、饭店、商店。他们跟着来到院子里,有人问,都举办什么活动呢?

叫“新聊斋”,就是人们都坐在用石块砌成的院子里,开始都是些说茶道、论茶艺的表演,然后就开始一边评茶一边讲述,人生中自己亲生经历的带有魅惑味的故事,那是些感动自己的最精彩而又鲜为人知的故事。讲完后进行评奖,就奖励我们本地的有机茶和其它的农特产品。听说有很多作家到这里来听故事,回去都把它变成书了。

桐桐想那个故事一定非常神秘,对心灵有启迪作用。那妇人悄悄地说,不知是谁发明的,讲故事的人非要是第一次来这里,故事还要是第一次讲出来,而且要感动所有在场的人。有一天我去听过一回,四周特安静,感动得天地都掉眼泪了,豆大的泪珠子砸在地下“叭叭”作响,你们看那池中的水越来越清莹了,就是人们掉的眼泪溢积而成。很长时间以来,就有人慕名葛庄而来,而且来了就要在这里过夜,因为夜里才可以在天艺听书。经她这么一说,大家一片嘘唏,浑身毛骨悚然,觉得古房天艺茶庄神秘兮兮的。

很难达到啊!我可不要那奖品。桐桐忙摆手离开那一池清冽的泉水。

桐桐想着晚上要听故事,就摧着要看其它的地方。当她们再次来到漫水桥时,天上下起了小雨,对面山上的树木锁在一片烟雾中,路旁的车亭里,有三三两两乘车的人,现在每天都有四趟班车,进出非常方便,旁边是座过山桥,桥体都是石头钳成,桥拦杆是砖砌,桥边扬柳依依,水灵灵的露珠随风都打在人们的脸上。沿河而下,河水清清缓缓流淌,在岁月的冲洗下,大石头都被抛到了河床上,光洁得一尘不染;那满河的小鹅卵石睁着好奇的眼晴,每天夜里和星星较着劲地比美。山上长满了荆条,路边突然站出一个老汉,你们停下脚步来喝点荆条蜜吧!桐桐马上就来了兴趣,啊!蜂蜜,我要喝!

为什么叫荆条蜜呢?桐桐问,是因为蜜蜂专在荆条花上采摘花朵,你看这蜜是淡黄色的,很清亮,是上等的蜂蜜,是养胃、美容的。经他这一说大家都围了上来,要购买他的蜂蜜,这下把老汉乐坏了。

细雨下着把炎热的夏季搞得湿润透了,一行游人边走边看,前面又出现了一个农庄,一片青砖红瓦参差错落的点缀在绿色的田园上,显得特别醒目。农庄的前面是一片树林,树林子里是片大石头,摆的整整齐齐,石头缝里长满了绿茸茸的草,在当年镇政府官员坐的地方搭起了秋千,一个姑娘在悠悠地荡,两个男孩子把她送到老高,惹得她咯咯地大笑,这个石头人民大会堂已经没用了,如果没有当年的严肃,哪有今天的笑声。和农庄一起的大院落是个农家饭馆,专门用来招待在河里度夏游泳的远客的,农庄的房屋都是二层楼的建筑,在那西式窗台上爬满了滕子,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小院子,竹蓠芭院墙上爬满了喇叭花,柴门洞开,院内安静极了,天上细雨屝屝地飘着,雾在门前屋后扯起了漫天的云纱。村庄里幽静无比。

他们穿过田园来到另一个村寨,这里是规模最大的村子,也是最早形成的寨子,被称为葛村的“万国博览园”,它吸收了二十几年来农村所有房屋的总汇,那都是些在外打工回来盖的,抄袭全国各地的房屋建筑风格完成的,桐桐看到这些房屋觉得农民真是新潮、时尚,兴什么就有什么。当时有人提议要把旧村寨拿入改造计划,重建这些房屋。画家沈均力说,这些房屋看上去参差错落、杂乱无比,但它顺着山角铺开,很有乡村集市的气势、非常壮观。它形成了一条自然街道,每栋房屋都各有风格,一定要留着。它是农民在房屋建筑方面所做的艰苦摸索,是一个阶段的表现,具有强烈的时代气息。于是这条街的房屋就免于被拆出,于是就有了今天的商店、图书室、网吧、茶社和饭店,这是非常典型的农村商业街。

农家院落里摆开了“乡土味”,现做现卖。桐桐拉着妈妈的手说,我要吃烤红署。于是桐桐就过去买,没想到的是还有炸红署圆子。那个打秋千的女孩子说,我要吃烤土豆和煮玉米棒子。那些参观的人都纷纷过来买卤鸡蛋,卤豆干。他们又来到了特产店,这是一家西式农庄,红瓦、西窗、罗马柱,粉成米色的外墙,还有一个竹篱笆的院墙,庄子里院落有间展示大厅,他们进去看,里面有葛粉,木耳。香菇,天麻,马齿苋,山菊花,还有很多野菜,都是专柜摆放,真像农家博物馆,藏品丰富。而且都降脂,降压,活血,利肝肺,清毒火,百利无害的环保生态食品。游客们见到这些东西都争相购买,

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了,老葛根安排了饭菜一再地摧促,桐桐跟妈妈说,不去,我要品尝这些特色小吃,已经吃饱了。

那我们不是品尝不到农家饭的味道了?

哎呀!妈妈,现在到处都是农家饭,我想都是大同小异,没什么特别之处。我们去茶社看看农庄茶艺,晚上到农户家里访访,我们还有个调查课题《留失的学生归来吧!》。我要去看看那个学生上没上学。

桐桐妈妈说,早走了。

那我看看她们家吧。

看家里?两老早离开了人世,现在两个孩子是村子养起来了,供到大学毕业。

那一对老人呢?

现在到养老院了。

桐桐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她们一行去看了村里的茶社,参观了炒茶的全过程,看到了封装好的绿色有机茶,那都是用易拉罐装的,全真空包装,她们边走边看,饿了就吃那些特色农家小吃,一直看到月光洒满田园山野,看到了皎洁的月色下的桐桐祖母家的土坯房里幽幽的蓝光在山边闪烁。她和妈妈正朝那山边走去,她猛然觉得那里还是无比温馨的。

走在路上,桐桐妈妈说,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回老家住土坯房了,洛晨要把土坯房卖掉,要在对面路口重新盖一栋汇聚中西建筑风格的别墅式农庄。他要请画家好好为他设计一下,因为现在是西式建筑风扉全球的时候,他也不法抗拒。

是这样吗?这是形势的逼迫啊!土坯房的日子看来真的已经成为过去。

桐桐突然对妈妈说,卖了多可惜,我们把它买下来,让爷爷住吧!他们盖新房,爷奶奶绝对不同意和他们一块住的,我们集资把这一套四合院子都买下来,作为农家馆向游人开放?

这主意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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