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前年的事,儿子上小学二年级,开学的第一天,就领到了课本。
我习惯地拿起儿子的语文课本翻起来,其中的一篇课文吸引了我,课文的名字叫着:“我选我”。文中写道:“李小青是我们班的劳动委员。前几天,他转到别的学校上学了。今天开班会,林老师让大家补选一个劳动委员。选谁呢?教室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在想。突然,王宁站起来说:‘我选我。’大家都愣住了。林老师亲切地说:‘王宁,说说吧,你为什么选自己?’王宁说:‘我和李小青是好朋友。他爱劳动,爱集体。我要象他一样热爱劳动,关心集体。’王宁的话刚说完,教室里响起一片掌声。”
这篇短短的文章,选上了小学二年级的语文课本,我以为它包含了许多含义,有独立的思想,独立的人格,民主的意识,积极向上的精神。把这样的文章选进小学语文课本,无论如何,都是时代的一种进步,更是过去无法想象的。我想,写这片篇文章的作者,把这篇文章选进小学语文课本的编辑,都是推动时代进步的英雄。因为它向幼小的孩子,传递了上述意识。虽然这种意识和进步都是细小的,漫长的,但它的意义却是非凡的,伟大的,坚忍不拔的。因为要让中国的一代又一代人具有这样独立的思想,独立的人格,民主的意识,积极向上的精神,我们的国家才能不断地进步。当然,这更应该从孩子抓起。也许有人会说,这只是回归常识。回归常识,自己选自己,再正常不过了。但如果我们回忆过去,回忆改革、开放30年来走过的艰辛历程,就会知道我们回归正常的社会,回归常识是多么不容易。
回想起自己上小学的时候,正好赶上“文化大革命”。那时,学虽然还在上,却没有课本,老师只好教毛主席语录。但光教毛主席语录怎么能混一个学期呢?半个多月以后,好不容易来了新课本,却是张春桥的《论对资产阶级的全面专政》和姚文元的《论林彪反党集团的社会基础》。没有语文,没有识字课本,更没有学习生活知识,掌握生存技巧,启蒙人生道理的课文。张春桥与姚文元的这两本书讲的是什么,我们当然不知道,学了也懂不得,因为那种理论对我们幼小的孩子来说太深奥,也太荒唐。我想,教课的老师大概也没有几个懂的吧。但我们却慢慢知道,那是一个讲阶级斗争的时代,人人自危,人人都要斗争,讲错一句话,写错一个字,都可能遭致灭顶之灾。对小学二年级的学生灌输这种教育,应该是反动的,没有人性的吧……
自己选自己,在文化大革命那个时代,怎么可能。中共九大,好不容易在极其秘密的状态下召开,其中有一个工人出身的代表王白旦,在等额选举中央委员的票上,投了自己一票,结果与“伟大领袖”的票数“平起平坐”,比“永远健康”的林副主席还多几票。遭到了大家的嘲弄、讥笑。幸亏他是工人出身,又没有什么政治野心,才没有酿成灾难…… 这就是我们过去年代真实的情况。
我们终于走出了那个灾难的年代,进入回归正常,回归常识的时代,有了可以“我选我”的课本,也有了“我选我”的环境。但“我选我”这篇文章,依然有缺憾,课本里表述的只是补选,而且只是选劳动委员,还不能选班长。这就象别人说的那样,现在是只能选“事务官”,不能选“政务官”,只能选小官,不能选大官。但在当前的政治语境中,这篇文章已是难能可贵了。
此文原载2012年7月6日《杂文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