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犬救人

                                                     邓耀华

 

    我是在地震发生后的第三天，参加志愿者救援服务队进入灾区的。

    灾区的情景真是惨不忍睹，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死难者的尸体。我们在安抚灾民、做好后勤服务工作的同时，也参与到废墟上搬楼板、捡砖头、抢救被埋在下边的人员。这天上午大概九点钟左右，我们正在一所倒塌的学校废墟上紧张地抢救被埋在下边的几名学生时，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土不拉几的小黄狗，对着我们有一声没一声的汪汪叫着。小黄狗后边的一条腿断了，伤口处还在滴着红红的鲜血，它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显然是刚从废墟里爬出来的样子。小黄狗汪汪叫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叫的时候明显的带着哭腔。

    那时候，在废墟上忙活的人们只想着救人，谁也没有在意一条小狗。可是它不停地叫着，难免有些烦人，就有人随意踢了小黄狗一脚，并说道：“叫个魂呀叫，没看到我们在抢救埋在下边的人吗？烦不烦呀你这家伙。”

    小黄狗被踢得哀嚎一声。但它并没有跑开，而是继续站在那里对着救援人员有一声没一声地汪汪叫着。我的一个同伴志愿者实在烦了，拿起一块砖头说：“再叫，再叫我砸死你。”说着就要朝小黄狗头上砸去。我急忙上前拦住他说：“别砸，它好歹也是一条命，你看它后边的一条腿都断了，肯定也是刚从废墟里爬出来的，兴许它是饿了吧，才来向我们讨要吃的。”我说着，就蹲下身子，拿出身上带的干粮来喂它。小黄狗咬住干粮后，并没有狼吞虎咽地吃下去，而是转身一瘸一瘸地跑开了，望着小黄狗远去的身影，我想，这小狗真奇怪，得了食物不当场吃了，难道还要去孝敬它的狗妈妈？

    大约过了两三个小时后，小黄狗又跑来了，这一次，汪汪叫了几声后，见地上放有一些矿泉水，它也不再叫了，咬起一瓶水就跑开了，我们正在抢时间救人，也没有功夫理会它。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刚进入废墟开始紧张的施救，小黄狗又跑来了。来了后仍然对着我们汪汪叫着，这一次叫得声嘶力竭更加凄惨。我的同伴志愿者对我说：“你看，它不满足，又找你要食物来了。”我笑笑说：“这狗看了好可怜，我少吃一口就是了，再给它一点吧。”这时候，小黄狗似乎也看到了我，就不再叫了，一瘸一瘸地直接来到我的面前，仰头看着我，两只眼睛泪汪汪的。我掏出一块面包给它，它却不吃，我直接朝它嘴里喂去，说：“吃罢，小家伙，吃了好好活下去。”它不但不吃，反而摇摆着头躲闪开了。我向着它说：“小家伙，既然你不吃食，为啥还跑来叫唤呀？你没看见，我们这里正在救人吗？”小黄狗也不理会我，一口咬住我的裤脚，向外边用力地扯着。它这样异常的举动，我突然有一种感觉：这狗开始一个劲的冲我们汪汪叫，这个时候又咬扯我的裤脚，是不是在向我们暗示什么呢？我对同伴志愿者说：“这狗可能是在向我们报信，我跟它去看看吧。”然后我蹲下身对小黄狗说：“你别扯我衣服了，你是不是叫我们去救人呀？要是的，你就在前边走吧，我跟你后边。”小黄狗这时松开我的裤脚，转身一瘸一瘸地小跑起来，跑一会儿，停下来扭过头看我一下，见我紧跟在它后边，就又跑了起来。

    我跟在小黄狗后边，翻过几道山坡，又过了几个山洼，最后在一个极其偏僻的地方停了下来。我一看，这里有倒塌的房屋。这时候，小黄狗冲我汪汪叫了两声，又朝倒塌的房屋汪汪叫了两声。这一刻，我彻底明白了小黄狗的意思。于是，冲着倒塌的房屋大声喊道：“里面有人吗？”不一会儿，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有人，快来救救我。”

    顾不得再回去叫喊其他人，我一个人开始用手刨起地上的瓦砾来。还好，这是一间普通的砖瓦房，没有水泥楼板，刨起来比较容易。一个小时后，我从里面救出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神志非常清醒，被救出来后，她四处瞅了瞅，然后问道：“我的小弟弟呢？”我惊问她：“你还有弟弟被压在里边呀？”小女孩摇摇头说：“没有了，小弟弟就是我的小黄狗。”我明白过来，就帮小女孩找起了小黄狗，终于在倒塌房屋前的小场院边上找到了它，可是它已经死了。我看了看，是明显的血流枯竭而死。这个时候我恨不得打自己几耳光，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给小黄狗包扎一下伤处呢？

    小女孩抱着小黄狗哭叫道：“小弟弟，你不能死呀，是你救了我，我不能没有你呀！”

    我问小女孩是怎么回事，小女孩哭着告诉我，她的爸爸妈妈都在外边打工，屋里只有奶奶和她两个人，奶奶见她没伴玩太孤单，就给她弄来了一只小黄狗，有了小黄狗，小女孩可高兴了，就把它当成了小弟弟，成天和它在一起疯疯闹闹的玩得可快活啦。这天中午，小女孩和小黄狗在屋里疯着玩儿，不知怎么的，地在动房子在晃，很快就倒塌了，奶奶在床上睡觉，当时就被房子上倒下的木头砸死了。小女孩和小黄狗也被木头和砖块压住了，她无论怎么用劲也掀不动压在腿上的木头，她大声喊叫，可是没有人能听到，她说她们家住的太偏远，没人会知道她们的房子倒塌了，于是就哭了起来，也不知哭了多长时间，小黄狗冲她汪汪叫了几声，然后就用嘴咬它被压住的一条腿，很快就咬断了，然后，它用前爪使劲地刨着，刨了一个小洞爬了出去，不知它从哪里给她弄来了面包，还有一瓶水，又不知从哪里把叔叔引来救了她。小女孩说到这里呜咽着痛哭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抚摸着小女孩怀中的小黄狗，眼泪涮的一下就流了下来，我边流泪边感叹道：“真是一条义狗呀！”

    我和小女孩一起挖了一个小坑，把小黄狗埋了，并朝它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我抱起小女孩，朝救灾集中营走去。

   

    （原载《团结报》、《新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