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留言  ·文学襄军网首页  
黄西华
    首页 作家简介  熊河水韵  他山之石  开胃小菜  皇村侃古  鬼话连篇  散文随笔  帝乡警事  当代传奇  图片欣赏  长篇选载 
婚外危情
双击自动滚屏 发布时间:2006/9/27 21:58:25  阅读:1751次

    昨天还坐在国道收费站收费的欧阳虹小姐突然死了。死得好惨好惨。
    欧阳虹年方二十三岁,长着一副电影明星似的漂亮脸蛋,水灵灵的。高挑的身材,瓜子脸,长眉细目,白嫩柔润的肌肤,丰富性感的酥胸。尤其是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流光溢彩,颇具神韵,活脱脱一个杨飞燕再世。瀑布式的长发又黑又亮,柔柔的,很随意地披在肩上。走在街上,男人的回头率至少要占百分之九十九。
    欧阳虹是一个乡村女孩。十九岁那年参加高考,她以两分之差名落孙山。后来又复读了一年,仍未考上。班主任老师为她活动了省城一家专科学校的自费生名额,入学通知书已经拿到手了。由于家境窘迫,一下子拿不出那两万多元的学费,甚至连上学期间的基本生活费用也无法筹措。一向对她不太好的嫂子暗地里撺啜丈夫和公婆,说,一个女孩子家,横直都是人家的人,读那么多书干嘛,够用就行。她就是再有出息,总不能说不嫁人吧。为她上高中,家里已经背了一屁股带两肋巴骨的债,不晓得猴年马月才能还清。要是为她上大学再去借债,怕是下一辈子也还不清。先一年,欧阳虹没考上大学,老爹老娘就有不想叫她去复读的意思,只是在她的苦苦哀求和哥哥欧阳天的坚持下,她才勉强又复读了一年。就是她嫂子不搞小动作,她老爹老娘也不会为她再去借债供她自费上大学。至于她哥哥欧阳天,在老婆枕头风的吹拂下,也一改初衷,不仅不再为她说好话,而且反过来劝她放弃上大学的念头。她呢,除了暗暗地哭一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好望通知书兴叹。这时候的她,命运似乎为她安排好了一切:种地、找婆家、结婚、生孩子,这好象就是乡下女孩的生活道路。除此而已,又岂有他哉?
    在家呆了大半年,欧阳虹既不愿看嫂子的白眼,更不甘心沿着父母为她铺就的道路在乡下受一辈子穷。经过反复思考,她毅然决然地告别家里那几间土墙瓦盖的破房,加入打工潮的大军,自个儿到县城闯天下来了。先是给人家当保姆,后嫌这活儿一是累二是不挣钱三是仰人鼻息,就辞工而去,进了一家台商办的娱乐城当了伴舞小姐。伴舞小姐这活儿倒是轻松,横草不拿竖草不拈。白天蒙头睡觉,一到晚上,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嘴唇抹得血红血红的,像猩猩的屁股,又像吃了死孩子肉似的,朝舞厅一坐,红色的彩灯也要黯然失色。
    欧阳虹与别的伴舞女郎不同。她不爱化妆,尤其不抹血红的唇膏。她喜欢涂淡淡的口红,是肉色的那种口红,不扎眼,却别有一番性感的韵味。别看欧阳虹考大学差那么一点儿,当伴舞小姐倒走起了鸿运。她人长得漂亮,又在县城上过三年的高中,加上那种自然生成的高雅气质,在伴舞小姐们中间,理所当然地鹤立鸡群。只要她朝舞厅一坐,舞厅的生意就出奇的好,所以她不愁坐不上台。闹得好,遇到个出手大方的客人,光小费一晚上挣个两三张伟人票是不在话下的。那天她陪一个港商跳了一曲布鲁斯,又跳了一曲探戈,然后又让那个港商隔着衣服摸了一把“二饼”, 那个港商就甩给她一千港币的小费。当那个港商要求再进一步时,她拒绝了。在这一点上,她也与一般的伴舞小姐不同。多数伴舞小姐的口头禅是“摸外莫摸内,摸内要收费;摸上莫摸下,摸下要涨价”,“只要你给钱,随便由你玩”。而欧阳虹则不,她是只伴舞决不做“那事儿”的。但话说回来,在那样一个环境里,想不沾一点儿“荤”也不可能。为了多挣一点儿小费,她不得不让那些客人过过手瘾嘴瘾。就这,也仅限于裤腰带以上,并且只准摸外不准摸内,只准摸上不准摸下。客人如果想做“那事儿”,呆一边去吧,本小姐卖艺不卖身,给钱再多也不行,没门儿。事实上,她并非把女孩的贞洁看得很重,更不是想立什么贞洁牌坊,只不过是要待价而沽罢了。所以她虽说当了近半年的伴舞小姐,还仍然守护着女孩子那最后一道防线,没让哪个男人给越雷池一步。
    人们常说漂亮的女孩有福气。欧阳虹做伴舞女郎不到半年,还真遇上了一个颇有点实权的人物,三来两去搭上了关系。有一次,欧阳虹无意中在他面前流露出伴舞女郎的名声不好听,说不愿再做搂搂抱抱陪唱卖笑的营生。他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的确蛮够意思。不到十天,就为欧阳虹安排好了一切,让她离开了舞厅,到颇令人羡慕的国道收费站当上了穿制服的长临工,后来又正式招了工。
    就这样一个有福气又漂亮的女孩,人见犹怜,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是自杀,还是他杀?

    警方很快就破获了此案。
    谁也没有料到,杀害欧阳虹的凶手,竟然是安排欧阳虹穿上交通制服,到国道收费站上班的交通局局长诸葛玉铭。
    消息传出,舆论大哗。
    在郅远县,诸葛玉铭可是一个很有点名气的人物。若论起政绩、官声和人缘,他在郅远县的科局级干部中算得上数一数二。
    诸葛玉铭不仅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而且官运亨通前景看好。才三十有二,就已经在局长的位置上坐了四年。最近又风传他要再上一个台阶,出任郅远县副县长。
    诸葛玉铭出任交通局长不久,就干了一件露脸儿的事儿。
    为了加快本省汽车工业的发展速度,经国务院批准,省政府决定修建省城至车城的高速公路。消息传出,省城与车城区间的县市领导纷纷出马,都想让高速公路从本县市过境。郅远县也不例外。书记县长齐动员,上省城,奔北京,找门子,托关系,花的钱不计其数,到了也没办成。就在郅远县上下对此事几乎已经心灰意懒之时,诸葛玉铭走马上任,就任郅远县交通局长。他当然清楚,省城至车城的高速公路要是能从郅远县过境,将会给郅远县的经济建设带来不可估量的发展机遇。也合该诸葛玉铭露脸儿,他妻子的叔叔在交通部工作,又正好是负责全国公路建设拨款的司长。诸葛玉铭和妻子陪同县委呼书记、政府芮县长坐飞机直飞北京,来到交通部他妻子的叔叔家里,奉上几斤司长爱喝的龙芽新茶。司长听侄女侄女婿说明来意后,二话不说,当着县委呼书记、政府芮县长的面,抓起电话就拨到了H省交通厅长的家里,把这事对他说了,要他想办法促成此事。H省交通厅长当然不想得罪这位手握拨款大权的司长,一再让司长放心,表示尽快办妥这件关系郅远县经济发展的大事。结果可想而知,诸葛玉铭一行几乎没费什么口舌,更没花过多的钱,便争取到了这个项目,使高速公路从郅远县过境,近城而不进城。随后,经过紧张的勘察、设计、论证、招投标等一系列准备工作,高速公路郅远县路段很快就上马施工,工程进度、工程质量在全线遥遥领先。
    就是这样一位年轻有为、官运亨通的事业型干部,怎么会干出杀人害命触犯法律的蠢事呢?人们惊诧莫名,百思不得其解。

    两年前一个春光明媚的晚上,诸葛玉铭陪下来检查工作的颖忠市交通局高副局长一行在娱乐城共进晚餐。酒酣耳热之后,高副局长提出到舞厅去“潇洒走一回”。对此,诸葛玉铭颇有点踌躇。
    诸葛玉铭不想去。他不是那种好色之徒,更不是外表道貌岸然,骨子里风流成性的伪君子。他二十三岁步入官场,二十六岁当党委书记,二十八岁任交通局长,接触的漂亮女性没有一个营,至少也有一个加强连。而向他表示或暗示过好感的也不在少数,更有些别有所图,又自认为能迷倒世上所有男人的女人,频频向他暗送秋波或是投怀送抱。然而除了妻子,诸葛玉铭还从未与其他任何一个女人有染。
    他不想去舞厅不是怕出什么闪失。娱乐城是台湾商人办的。县委书记曾在一个非正式场合对纪检、监察、公安等部门负责人下过死命令,任何单位任何个人未经批准一律不准进娱乐城检查。这样一来,娱乐城就成了不是红灯区的红灯区,在这里是出不了啥闪失的。他也不是怕遇见熟人难堪。县城里的头头脑脑们只要有点实权,哪个没到娱乐城里“潇洒走一回”?就连下边的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们,又有几个没进过娱乐城?撞车是经常的事儿,见了面无非相互点点头,然后各进各的包厢,各潇洒各的,出了娱乐城就各缄其口。他也不是不会跳舞。任伍鸣镇党委书记时,他曾在市委党校学习过三个月,期间党校专门安排他们学过交谊舞,每人只交五十元的培训费。他年轻脑子又灵,很快就学会了,而且跳得比较标准比较优美,尤其是那“探戈”、“恰恰”,他跳得更是叫绝。他也不是自命清高,怕人家说他腐败。现在的官场上就这么个风气,除了大吃大喝,就是跳舞赌博。腐败?你说谁腐败?你真是小庙的菩萨没见过大供香,人家贪污受贿几百上千万那才叫腐败。吃点喝点算个球事!跳个舞赌点博有啥不得了?比起王宝森孟庆平差老鼻子了,少见多怪。在中国目前的官场上,诸葛玉铭是属于十分罕见的那种“三不”类型干部:不抽烟,不喝酒,不跳舞。此外,他还不嫖不赌。说起来让人难以置信,在华夏大地麻将声不绝于耳的今天,他竟然从没摸过麻将,更不知何为“诈金花”、“斗地主”。 除了工作,诸葛玉铭唯一的嗜好就是看书爬格子。郅远县文学圈里,诸葛玉铭也占有一席位置。县文联自办发行的文学刊物《杏花》,诸葛玉铭除了是五名顾问之一外,还三不四的在《杏花》上发表一些散文、小说之类的文学作品。他还是省作协的会员、颖忠市作协常务理事,也算是一个作家吧。所以,他从不愿把时光消磨在抹牌赌博、灯红酒绿之中。
    但现在高副局长提出来要到舞厅“潇洒走一回”,他不想去也得去。一是他再怎么着也不能驳高副局长的面子。虽说高副局长决定不了他的升迁与否,但高副局长毕竟是他的上级,又是市局管业务的副局长,那次为争取高速公路从本县过境,高副局长可没少帮忙。投桃报李,人家到你县里来了,怎么着也得让人家玩的尽兴。如果得罪了高副局长,对本县的交通事业可是大大的不利。这点麻昧儿他诸葛玉铭还是分得清的。二是他作为陪客的唯一主人(饭后,其他陪客的副局长都识趣的与高副局长握别,各寻其乐去了),还得最后签字买单。算了吧,权当是去学习学习“腐败”,咱也去“腐败”它一次。所以踌躇归踌躇,诸葛玉铭还是主随客便,与高副局长他们一起来到了二楼舞厅。
    诸葛玉铭这还是第一次进娱乐城舞厅。
    夜幕初落,华灯初上。舞厅里笼罩着旋转的灯光,闪闪烁烁,七彩变幻。
    跳舞的人不多。只有两对青年男女搂得很紧,踏着优美的抒情舞曲,像悠然的浮萍,晃来晃去,沉浸在忘我的境界中。
    进了舞厅,诸葛玉铭叫过领班小姐,如此这般地吩咐一遍,领班小姐喏喏连声衔命而去。不一会儿,领班小姐领来几个靓丽照人的伴舞小姐,逐一分配到人,然后分别进了包厢,各自“潇洒”去了。
    欧阳虹被分给了诸葛玉铭。
    他俩在服务小姐的导引下,来到一个卡拉OK包厢。包厢不是很大,也就十来个平米的样子。房间专门装修过。吊顶上安装了旋转舞灯。壁灯是可调的。墙角摆放着一套七组合的真皮沙发。与沙发相对的位置有一张音响组合柜,音响组合柜上是一台29英寸的康佳彩电,音响组合柜的中层放着功放机。客人可以去舞厅跳舞,也可以在包厢跳舞或点唱卡拉OK。
    一位打着红领结的服务小姐为他们送来了饮料、口香糖,还有四个茶点小碟,分别是松籽、葡萄干、糖姜片、开心果。小县城,这还是蛮够档次的。服务小姐放好后,退出包厢并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环境不错。”诸葛玉铭显然是无话找话。
    欧阳虹瞥了诸葛玉铭一眼,见他正襟危坐的样子,知道他不是舞厅的常客,便没有接他的话茬,拿起一听“红牛”,“啪”的打开,插进吸管,递给他,说:“先生,请用。”
    “哦。谢谢。”他屁股抬了抬,接过“红牛”,慢慢地品啜。直到这时,他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坐在旁边的欧阳虹。这一打量不打紧,一阵震颤通过神经末梢传向大脑皮层,并迅速反馈向心脏,象突然间触了电似的,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名其妙的感觉袭上心头,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诸葛玉铭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娱乐城这样的地方,竟然有这样一位美若天仙的妙龄女郎,披肩的长发显示她青春的靓丽,深邃的黑眸透出她少女的纯洁。诸葛玉铭在心里暗自赞叹不已,身边这个尤物,是个乳房挺拔充满诱惑力让男人难以抵挡的女人。
    欧阳虹看着诸葛玉铭那付尴尬的样子,不禁笑了。她的笑很美。笑意从她那水汪汪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和嘴唇两边的酒涡里溢出来,甜甜的,既温柔又迷人。
    诸葛玉铭闻到了欧阳虹身上传过来的温馨的体香。他感到有魔鬼钻进了自己的胸腔。
    舞厅里音乐再起。中三。
    “先生,我能请你跳一曲吗?”
    “当然可以。”诸葛玉铭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多少有那么点儿不好意思。听欧阳虹请他跳舞,便站起来,彬彬有礼地做了一个优美的请的姿势。
    来到舞厅,诸葛玉铭挽着欧阳虹,风姿翩翩地旋转着进了舞池。俩人象多次合作的舞伴,舞姿娴熟,如鱼得水,跳得舒展而又浪漫,仿佛融化在了抒情的音乐声中。
    舞池里只有他俩在跳。别的舞客自觉与他俩相形见绌,先后退出舞池,为他俩腾开了场地。
    舞厅里所有的目光都洒在他俩舒展而又浪漫的舞姿上。
    一曲终了,舞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俩谢过掌声,相携着回到包厢。
    这里没有外人。柔和的灯光抚摸着,似有似无的舞曲抚摸着。身处这种氛围,面对靓丽佳人,诸葛玉铭不禁有点意马心猿。
    “小姐的舞跳得真好。”
    “是先生带得好。”
    “能否请问小姐的芳名?”
    “我叫欧阳虹。请问先生贵姓?”一般的伴舞小姐都不说真名,而欧阳虹不。她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我叫诸葛玉铭。”诸葛玉铭认为没有说假名的必要。
    他俩互通了姓名,品啜着“红牛”饮料,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闲话。
    俩人越聊越近乎,越聊越投机,天文地理,三皇五帝,唐诗宋词,流行歌曲,无所不谈,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聊着聊着,俩人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欧阳虹的第六感官告诉她,现在与她同处一室的这个人,就是她梦里寻觅千百度的“白马王子”,能靠上他,兴许就能改变她今后的一生。她似乎看到自己身穿婚纱,胸前戴着“新娘”胸花,与诸葛玉铭相携着步入婚礼的殿堂。想着想着,欧阳虹的脸不禁有点儿发烫。
    在幽雅的环境里,面对拨动自己爱的心弦的诸葛玉铭,欧阳虹将百媚千娇蕴籍于含蓄之中,一笑一颦,都燃烧着一种青春激情,目光中的情焰一瞬间便化作勾人魂魄的无形绳索。
    诸葛玉铭突然有一种亲吻欧阳虹的冲动。
    他忘情地扳过欧阳虹的肩头,伏下头,轻吻着欧阳虹那丰满性感的嘴唇。吻着吻着,他便头晕目眩,感到了身体的某个部位有了冲动,周身都起了火,胸腔里热腾腾地燃烧。
    欧阳虹在诸葛玉铭的抚摸和亲吻下,骨头都酥了,整个人在诸葛玉铭怀里瘫成了一堆泥。
    这天晚上,他俩尽管都有那么一种念头,但在理智的控制下,都没有越过临界线。
    终于什么也没发生。
    临走,诸葛玉铭给欧阳虹掏出两张伟人票和他的一张名片。
    欧阳虹看了名片,这才知道诸葛玉铭原来是本县的交通局长。她留下了名片,而两百元的小费她没要。

    欧阳虹的尸体是在离县城20公里的桃庄乡李树村的果园里被人发现的。
    这天一早,李树村果农牛大力到自己的果园侍弄果树。去年,牛大力这九亩四分桃树很是争气,为他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效益,油桃、冬桃、猕猴桃都抢住了市场,卖了个好价钱,还有那新开发的“四月鲜”、“六月白”、“猪血红”等新品种,一上市就被一抢而空,确实为他大捞了一把,使他成为远近闻名的种桃大王。
    牛大力刚进到那片种着“四月鲜”的桃树林里,一眼就发现有一棵果树下的土是新鲜土,而昨天还不是这样。
    “谁在这里埋了什么?”牛大力颇感好奇,就刨了起来,没刨几下,就刨出了女人的一双纤纤细足。    牛大力吓坏了,爬起来就跑,一直跑到村治保主任家里,结结巴巴地把事儿说了。
    人命关天。村治保主任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马向派出所报了案。
    不到半个小时,县公安局的局长、副局长带着一班子刑警和法医赶到了匿尸现场。
    由于闻讯而来的群众很多,匿尸现场几乎被破坏殆尽,没有提取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物证。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埋尸的果园不是杀人的第一现场。
    法医对尸体进行检验后,作出以下分析说明:①死者尸表有多处损伤,分布于头面部,皆为表皮剥脱或软组织出血,损伤轻微,不能导致该人死亡,为非致命伤;②解剖见在该人颈部第6、7颈椎棘突之间的棘间韧带及局部的肌肉组织内有3.5×1厘米的模条形出血,是该处遭受外力作用的指征,导致相对应的颈髓С2-C5段以中央管为中心大面积出血,局部神经细胞变性,引起人体脊髓休克,呼吸肌麻痹而死亡,故可以说尸体颈部颈髓的损伤是致命伤。③损伤特点为外轻内重,故推断致伤物为一表面光滑的钝性物体;结合案情,推断手拳可以形成该特点的损伤。结论:死者系颈部受外力作用致颈髓高位损伤呼吸肌麻痹死亡。法医检验还发现,死者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从死者贴胸的内衣口袋里,发现了诸葛玉铭的名片。警方由此查清了尸源。交通局长诸葛玉铭被纳入警方的视线,成为杀害欧阳虹的重大嫌疑人。
    警方依法传唤诸葛玉铭。
    诸葛玉铭倒也爽快,对自己杀害欧阳虹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欧阳虹是我杀死的。昨天下午下班时,欧阳虹到我办公室找我。我俩因言语不合,发生争执。我气急了,用双手卡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倒在沙发上。她两手乱抓乱捞的,把我的眼镜抓掉在地上摔破了,我更是生气。用力卡住她的脖子,直到她不动了才松手。”
    “后来呢?”
    “我松手以后,见她没气了,这才感到后怕。又急忙对她进行人工呼吸,但她还是死了。”
    “你们在办公室争吵、搏斗,就没有人去制止?”
    “当时已经下班了。没有人。”诸葛玉铭现在是既不风流也不倜傥,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风采。他耸拉着头,接受着公安人员的讯问。
    “欧阳虹的尸体你是怎样处理的?”
    “我见欧阳虹已经死了,很是害怕。又想到事已至此,怕也无益,当务之急是把尸体处理好。办公室里有一个装大彩电的纸箱子,我就把欧阳虹的尸体塞进这个纸箱子里,外边用绳子捆好。当天晚上,我自己驾车,把她弄到桃庄乡李树村的果园里埋了。”诸葛玉铭叹了口气,接着说:“想我好不容易熬到局长这个位置,这一下子全完了。但当时我还有那么一点儿侥幸心理,心想欧阳虹到我办公室来没人看见,我与她的关系也很悄密,没人知道。只要夜里把她弄出去埋了,人不知鬼不觉的,谁会晓得我把她杀了。时间一长,案子自然就隐消了,我还是当我的局长,甚至还能当上副县长。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昨夜里才弄去埋的,今早上就被发现了。唉!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诸葛玉铭的末日到了。”
    诸葛玉铭为什么要杀害欧阳虹?她对他究竟有什么利害关系,他定要置她于死地?
   
    诸葛玉铭杀欧阳虹实出于无奈。
    诸葛玉铭自从那天晚上在舞厅与欧阳虹相识以后,一颗本来很平静的心,突然变得不安份起来。欧阳虹的倩影老是在他的眼前晃动,使他茶饭无心,坐卧不宁。晚上与妻子躺在一起,他往往把妻子当成欧阳虹,想着想着就来了兴致,马上就同妻子作起爱来。妻子当然不知他心里想着的是另一个女人,还以为丈夫爱她怜她,满心欢喜地配合着丈夫。尽管俩人想法不同,仍然在欢娱中双双达到高潮。
    男人有时可以克制自己,却难以抵御女人。
    诸葛玉铭已经不自禁地掉入粉色陷阱。在极度的思恋之后,他于一个周末的晚上,独自一人来到娱乐城舞厅。
    他是第一个进舞厅的舞客。他叫过领班小姐,点名要欧阳虹伴舞。
    事实上,欧阳虹已经看见诸葛玉铭来了。不过,为了保持女孩儿的那份矜持,她没有主动上前打招呼。
    自从上次结识诸葛玉铭以来,欧阳虹也在想着他。诸葛玉铭风流倜傥,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交通局长。交通局长可是一个肥缺,又有实权。要是跟他拉上关系,叫他给自己找个既轻松又拿钱的差事干,想必不是太难的事。可怎么才能与他拉上关系呢?诸葛玉铭神龙见首不见尾,那次分手后再也没见他到舞厅来过。今天是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呢?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端坐在那里,只等诸葛玉铭来请她。他会来请她的。只要他进了这个舞厅,就一定会来请她。她有这个自信。
    欧阳虹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抓住诸葛玉铭这个实权派人物,不能让他跑了。当然,现在就向他提要求不是时机。欧阳虹才没这样傻呢。钓鱼也要先打个窝子,不然鱼儿怎么能上钩呢。欧阳虹高中毕业生,不会不懂这个理。没有付出,哪来的获取?可欧阳虹除了自己的色相以外,什么也没有。再说诸葛玉铭也不象一个贪财的人。看来只有利用自己最原始的资本——青春和美丽来投资,来攫取诸葛玉铭这个能给自己带来最大效益的宝贝。舍不得娃子套不住狼,算了,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要能靠上诸葛玉铭这棵大树,为自己谋到一个好差事,也只好牺牲自己了。欧阳虹想,把自己纯洁无暇的玉体交给诸葛玉铭这样的美男子,也不算辱没自己。至于诸葛玉铭会不会看中她,她压根儿就没考虑。她相信自己的魅力。只要她使出一半的手段,定能叫诸葛玉铭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跳舞的客人陆续进入舞厅。乐队已在试音。
    “欧阳小姐,那边有个先生请你过去一下。”领班小姐过来对欧阳虹说。
    欧阳虹知道是诸葛玉铭请她过去。她轻移莲步,款款来到诸葛玉铭面前。
    “诸葛大哥。”
    一声娇滴滴软绵绵脆生生甜丝丝的叫声,令诸葛玉铭的骨头都酥了。刹那间,他又有了那种电击的感觉,一时间连王二哥贵姓都忘了。牵着欧阳虹的小手,双双进了卡拉OK包厢。
    有位作家说过,在人类繁衍生命的漫长的历史过程中,情欲和性爱是一条汹涌澎湃的河。
    此刻,诸葛玉铭和欧阳虹便沉溺在欲与爱的河流中。两个忘却一切的躯体在疯狂的作爱中,双双领略着消魂蚀骨、仙仙欲死的快乐与欢悦。
    事毕,当诸葛玉铭发现欧阳虹还是处女时,更是高兴的无以言状。
    偷尝了禁果的诸葛玉铭和欧阳虹,那种陷入爱欲的情感,犹如开了闸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禁果本就魔力无边,更何况是偷尝?
    就从这天起,欧阳虹成为诸葛玉铭的情人。不过,这事儿只有天知地知他知她知,一切都在秘密状态下进行。
    十天后,诸葛玉铭把欧阳虹安排在国道收费站做了长临工。后不到一个月,他又通过关系,从公安局弄了一个千分之二农转非指标,把欧阳虹的农村户口转成了城镇商品户口,并办理了招工手续。在一个小小的县城里办这些事,对一个灸手可热的交通局长来说,如同张飞吃豆芽,简直是小菜一碟。欧阳虹没费一点儿劲儿,便如愿所偿,穿上了交通制服,坐在了国道收费站里,当上了收费小姐,成了名副其实的国家职工。
    又过一个月,欧阳虹在幸福小区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三室两厅居室。当然,她一个钢蹦儿也没出。全是诸葛玉铭为她安排好的,包括所有的家具、用品和家用电器。诸葛玉铭也没花钱。是一个承包高速公路郅远县路段的建筑商花的钱。
    按说,诸葛玉铭为欧阳虹安排好了这一切,欧阳虹应该心满意足了,不会再出现什么节外生枝的事。谁知欧阳虹欲豁难填,得陇望蜀,她不愿偷偷摸摸地做诸葛玉铭的情人,而要正大光明地做一个明媒正娶的局长夫人。这就招来了杀生之祸。

    欧阳虹给诸葛玉铭做情人已经两年。
    两年中间,欧阳虹做过两次人流,全是诸葛玉铭悄悄领她到河南南阳做的,而且是搭火车去的,没敢用他的2000型桑塔纳轿车,怕人知道。
    在欧阳虹每次坐“小月子”期间,诸葛玉铭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对此,欧阳虹无可挑剔。唯一叫她感到美中不足的是,像这样偷偷摸摸过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头。她已经二十三岁,到嫁人的年龄了。追她的人不少,有的条件还相当不错。但她都没有答应。倒不是追她的人不够档次,而是她早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诸葛玉铭的妻子。尽管她与他没拿结婚证,他也没对她作过什么承诺,但她内心是这样认为的。两年的“地下夫妻”生活,欧阳虹一改以色相借梯上楼攀高附贵的初衷,真正从内心里爱上了大她十岁的诸葛玉铭,而且爱的刻骨铭心。她痴痴地把自己的整个希望和幸福都寄托在诸葛玉铭的身上。当然,她内心里也十分清楚,自己与诸葛玉铭这个要夫人又要情人、要面子又要偷情的人结婚的希望很渺茫,但她仍然不肯放弃这个希望。结婚不成,至少也要力争使诸葛玉铭在夫人与她之间平分秋色。虽说诸葛玉铭为她转了户口招了工,又买了房,但她也为诸葛玉铭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把自己冰清玉洁的处女之身奉送给他,不就是为了跳出农门成为城里人吗。
    欧阳虹也曾多次向诸葛玉铭提出结婚的事儿,诸葛玉铭从不正面答复,只是含糊其词地说,我答应过的事儿,一定会兑现。没答应的事,你以后也别再说了。
    诸葛玉铭的话把欧阳虹给闹糊涂了。她根本记不起在过去的两年中,诸葛玉铭答应过什么,又没答应过什么。说句实在话,开始给诸葛玉铭做情人时,欧阳虹并没想过要跟他结婚,而只是想利用诸葛玉铭给自己谋个出路。后来,时间长了,她竟然对诸葛玉铭真正产生了感情。这样一来,与诸葛玉铭结婚的事儿,就迫在眉睫地提上了她生活中的议事日程。她明白她不可能永不结婚,更不愿永远像小偷一样做诸葛玉铭的情人。她很清楚,诸葛玉铭之所以能看上她,是因为她年轻貌美。她担心一旦她人老珠黄,或者诸葛玉铭另有新欢,他就会把她一脚踢开。男人们大都是这个德性,吃在碗里看在锅里。诸葛玉铭也难保不是这样。他既然能背着妻子与她欧阳虹偷情,也保不住他不背着她欧阳虹与别的女子相好。这是欧阳虹最不愿出现的结局。所以,她要与诸葛玉铭结婚,要做诸葛玉铭名正言顺的妻子。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将不择手段。
    别看欧阳虹从小在乡村长大,她可是个有心机的女孩。自打她抱定了要与诸葛玉铭结婚的主意,她就开始实施她的计划。首先,她在与诸葛玉铭作爱时,有意让自己第三次怀上了诸葛玉铭的孩子,而且在妊娠反应相当厉害时也没告诉诸葛玉铭。她知道,只要告诉了诸葛玉铭,他又会叫她把孩子做掉。这次她打定主意不去做,说什么也不做,她要以肚子里的孩子作筹码,逼诸葛玉铭与他老婆离婚,然后跟她结婚。
    对欧阳虹的计划,诸葛玉铭还蒙在鼓里。他这会儿顾不上这些。他正在忙着竞选副县长。倒不是他相信民间组织部的传言,而是上边有领导给他打了招呼,说县委县政府年底换届,市委考核班子近日就要到县里进行考核,他是副县长人选之一。他对自己的能力、政绩和群众基础都很自信。尤其是他任副指挥长的高速公路建设,质量好,进度快,深得省、市、县有关领导的赏识。因此,他对自己出任副县长充满信心。他也有些许担心,就是他与欧阳虹的关系。虽说两年来他们一直做的很悄密,但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传出些什么绯闻,对他竞选副县长可是大大的不利。虽然他很爱美人,但他更爱江山。在这个敏感时期,可出不得丝毫差错。所以,这一段时间,他到欧阳虹那儿也去的少了些,因此并不知道欧阳虹怀孕的事。
    这天,诸葛玉铭接到欧阳虹的传呼,要他晚上务必去一趟。他本想不去,但欧阳虹漂亮的胴体吸引着他,他实在挡不住这个诱惑。再说,他这一段时间也着实有点想欧阳虹。两年来,他还没隔过这么长时间不见欧阳虹。去吧去吧,去看看她,顺便也告诉她一声,要她注意一下,不要在这个敏感时期出什么意外。
    白天天还晴得好好的,傍晚就变阴了,并且淋淋漓漓下起了小雨。不知怎么回事,电也停了,整个县城黑沉沉的。诸葛玉铭下午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是自己开车到市里办点事,晚上可能赶不回来,叫家里不要等他。然后,他把司机打发回去,说自己有点事要处理。现在的司机也聪明,晓得局长既然不叫自己给他开车,就是有事不想叫他知道,自己乐得清闲。
    诸葛玉铭自己驾车来到幸福小区。停好车,穿好雨衣,看四下无人注意他,就来到欧阳虹居住的六号楼三楼,拿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点着蜡烛,颇有点浪漫情调。欧阳虹穿着睡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烛光下显出一种朦胧美。这时见诸葛玉铭进了屋,她便像小鸟般扑向他的怀抱,撒娇地说:“玉铭,好久不见,想死我了。”诸葛玉铭抱着她,狂吻一阵后,把她抱放在卧室的席梦斯床上,自己到卫生间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便猴急地爬到床上。欧阳虹早已急不可耐,无须撩拨,俩人很快进入实质。
    一番云雨,俩人都显得有点疲倦。欧阳虹躺在诸葛玉铭的怀里,柔软的小手轻轻地抚摩着诸葛玉铭宽厚的胸脯,嘴里喃喃地说:“玉铭,我俩的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要为我以后的日子想想。”
    “想什么呢?”诸葛玉铭假装糊涂。他对欧阳虹不过是逢场作戏,压根儿就没想过她今后的日子。“户口转了,工也招了,房子也给你买下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总不能就这样偷偷摸摸地过一辈子吧?”欧阳虹不禁有点来气。
    “你有什么想法,你说吧。”诸葛玉铭也觉得自己的口气太硬,便放缓了语气,并亲昵地在她丰满的乳房上抚摩着。
    欧阳虹觉得应该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诸葛玉铭,必要时就跟他摊牌。她很小心地说:“玉铭,我又有了…”
    话音未落,诸葛玉铭一激灵,额头、手心、腋下同时冒了汗,条件反射般地一下子坐了起来,问道:    “什么?又有了?你该不是开玩笑吧??”
    “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有了。”欧阳虹的表情绝对不象开玩笑。
    “几个月了?”
    “已经三个多月了。”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诸葛玉铭十分恼火,有一种被欧阳虹涮了的感觉。
    “我想要这个孩子,怕对你说了,你又要我把他做了。”欧阳虹感到委屈,显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早就对你说过,不能要孩子,你为什么总不听呢?”
    “不,我要,我就要嘛。”欧阳虹在诸葛玉铭的怀里扭来扭去,撒娇地说。
    “你没结婚,怎么能生孩子?别人会怎么看你?”诸葛玉铭想叫欧阳虹改变主意,娓娓相劝。
    “我不管。我是女人,生孩子是我的权利。”
    “别人问你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你怎么说?”
    “那你跟我结婚不就行了。”欧阳虹火辣辣的大眼睛充满希冀。
    “这不可能!”诸葛玉铭态度很坚决。
    欧阳虹见诸葛玉铭仍不答应与她结婚,内心里不免有点失望。情急之下,一句在她心中藏了很久的话脱口而出:“我去找你老婆,要她跟你离婚。”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欧阳虹的脸上,顿时,她白嫩的脸上起了五个鲜红的指印。
    一记耳光,把欧阳虹打懵了。
    给诸葛玉铭做情人两年,诸葛玉铭一直是个谦谦君子,温柔体贴,连句大声话也没说过,今天竟然一反常态,动手打了欧阳虹。对此,欧阳虹完全没有想到。她简直不敢相信,打她的人,就是刚才还在与她颠鸾倒凤卿卿我我的诸葛玉铭。
    过了老半天,欧阳虹才从懵懂中清醒过来。她掩不住内心的悲痛,珠泪“吧嗒”、“吧嗒”往下落,像雨打梨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诸葛玉铭的这一记耳光,把欧阳虹两年来的憧憬打的粉碎。她算是把城里的男人看透了。他妈的,城里男人都是这么一付德性,嘴巴甜会哄人。想要你的时候,好听话说得一串串的,说的水能点得着灯。你开始心软,开始相信他喜欢他,开始让他抱让他亲让他摸让他玩,等到你把什么都给他了,他玩够了玩腻了,他就对你不好了,开始吼你开始骂你开始打你,然后就一脚把你踢了。把女人当成一块口香糖,先含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等把糖份吸干了,就一口吐了出去。城里男人都是他妈的喂不熟的狗。
    诸葛玉铭看她那悲痛欲绝的模样,想起俩人两年来的柔情蜜意,也不免有些后悔。他轻轻扳过欧阳虹的脸,替她擦去泪痕,对她说:“虹,不是我绝情,这孩子确实不能要。你问我要什么都行,我都可以满足你,就是这孩子不能要。”
    “不要孩子也行,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欧阳虹抬起头,闪着泪花的大眼睛盯着诸葛玉铭。
    “什么条件?”
    “还是那句话,我要你跟你老婆离婚,然后我俩结婚。”欧阳虹一字一顿地说。
    这一下难倒了诸葛玉铭。他满以为欧阳虹会提出经济上的条件,根本没想到她态度会这么坚决,非要他离婚与她结婚不可。这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事。做个情人,欧阳虹无可挑剔,可他从来没往婚姻上考虑。
    且不说他正在竞争副县长这个位子,在这个关键时期出不得丝毫的差错,就是在感情上也难以接受。他很爱自己的妻子。虽说他也爱欧阳虹,但爱与爱是不同的。可以这样说,他爱欧阳虹只是爱在外表,欧阳虹的美貌诱惑了他。他不是柳下惠,不可能坐怀不乱。作为一个健康正常的男人,面对貌若天仙的欧阳虹,他无法抵挡这种诱惑,不得不中箭落马。事实上,他从欧阳虹身上确确实实得到了极大满足。把她当个情人玩玩儿可以,但与她结婚的事儿,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这种爱,不过是逢场作戏的那种爱,是不可能长久的。而他对妻子的那种爱,则是发自内心的爱。他妻子是上海人,与他是大学同学。俩人在大学同窗四年,彼此相爱,爱的发狂。大学毕业时,为了能朝夕相伴,他妻子抛却大都市繁华似锦的生活,与他相携着回到他的故乡,回到这座出过一代皇帝的小县城。几年来,为了诸葛玉铭的事业有成,她默默无闻地担当起“后勤部长”的角色,是诸葛玉铭名副其实的贤内助。每每想起这些,诸葛玉铭的心里就隐隐作痛。与欧阳虹偷情,已经是对妻子的不忠和对爱情的背叛了,现在要他抛妻别子去同另一个不可能真正相爱的女人结婚,对他来说,比要他去杀一个人还难。
    一个男人不可能永久地同时占有两个女人。你得到了这一个,必然要放弃另一个。在妻子和欧阳虹之间,诸葛玉铭必须作出选择,要么与欧阳虹斩断情丝,回到妻子身边;要么抛弃娇柔贤惠结发多年的妻子,与欧阳虹再筑新巢。选择是痛苦的。现在欧阳虹把这个问题摊在了桌面上,诸葛玉铭实在是犯了难,他既不忍心伤害她,又不能违心地答应她。与欧阳虹做了两年的“地下夫妻”,诸葛玉铭从内心里真有点舍不得与她分手。她是他三十多年来与之有染的第二个女人,而且已经为她在经济上落了水。为欧阳虹置下的那套单元房,恐怕需要上十万吧,这事一旦东窗事发,他诸葛玉铭怕不要蹲十好几年的大狱。但自古糟糠之妻不下堂,要他抛弃结发娇妻,他更是连想也没想过。
    “不!不能答应欧阳虹的条件,说什么也不能答应。”诸葛玉铭想。但不答应她又怎么办呢?欧阳虹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真要把她惹急了,她可是什么事儿也做得出来的。真到那时侯,可就什么都完了,莫说副县长当不上,搞不好下半辈子就要在大狱里度过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欧阳虹打断了诸葛玉铭的沉思。
    “我很烦,真的不想谈这个事儿。”诸葛玉铭的确很烦。
    “我不管你烦不烦,你得给我咬个牙印。”欧阳虹锲而不舍,语气咄咄逼人。
    “我比你大十来岁,不想太委屈你。”诸葛玉铭的话里透着虚伪。
    “你不要找借口。我从来没感觉到你比我大多少,我愿意,没啥委屈的。”欧阳虹语气坚定。
    怎么办?诸葛玉铭陷入了难以解脱的婚外情怪圈。他躺在欧阳虹的旁边,两手交叉枕在脑下,大睁着两眼,苦思暝想,想努力理清自己紊乱的思绪,拿出一个妥善的处理办法,但他所做的努力显然是徒劳的。整宿没有合眼,换来的却是俩眼圈发乌和脑袋发蒙。天刚蒙蒙亮,他就带着满脑子的怅惘,离开了仍在啜泣的欧阳虹。
    雨不知啥时候已经停了。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的清新。寂静的街道上少有行人,只有几个城市的美容师在不辞劳苦地清扫着雨后的街道。
    为了避免引起非议,诸葛玉铭有意驾车到城外兜了一大圈子,快上班了,才回到局机关他的办公室,草草地洗涮了一下,饭也懒得吃,就伏在宽大的班台上翻阅昨天没看完的文件。下午又分别找了公路段、征稽所等几个下属单位的头头谈了谈话,帮他们处理了几起无法解决的难题,一天时间也就过去了。当他正准备下班回家时,欧阳虹突然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欧阳虹的到来,很出诸葛玉铭的意外。这在过去的两年里是从没有过的。当初,为了掩人耳目,他俩曾有过约定,互相都不到各自的办公室去,有事打传呼。况且昨晚他俩还在一起,虽然有那么点不愉快,也不至于一反常态地突然跑到他的办公室来呀?
    “你怎么来了?”诸葛玉铭既生气又有点纳闷,所以脸色就不那么好看。
    “我为什么不能来?”欧阳虹说话的口气也很冲。
    来者不善。看来今天这事不能善了。诸葛玉铭内心里这样在想。他看看表,六点十七分,还好,已经下班了。他借解手为名,出去看了一遍,除了他和欧阳虹,整个办公楼已是人去楼空了。
    诸葛玉铭回到他的办公室,随手掩上门,坐在欧阳虹旁边,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柔声细语地问她:“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
    “我要你给我一个答复,你打算咋办?到底跟不跟我结婚?”欧阳虹把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拿开,从他怀里坐起来,俩眼圆睁,直视诸葛玉铭,发出了最后通牒。
    “我的确有我的难处。”诸葛玉铭的无奈溢于言表。他委婉地对欧阳虹说:“我想,我俩还是做朋友好…”
    “我可不想做什么朋友,也不愿傻乎乎地做情人!你也别跟我扯那么多,一句话,要我还是要她?”欧阳虹打断诸葛玉铭,扔出的话一个个的,掷地有声,两只美丽的大眼睛直逼诸葛玉铭。
    诸葛玉铭在她的逼视下,心里也有点发虚。两年来,他一直在内心里后悔,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落入粉色陷阱,而且越陷越深,欲罢不能。“妈的,这女色真跟毒品一样,一旦沾上,想戒也戒不了。”诸葛玉铭在心里暗暗骂着。眼看他就要升任副县长,在这节骨眼上,偏偏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这可是对“皇军”大大地不利。诸葛玉铭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然而这个笑却笑的极不自然,笑的比哭都难看。
    看来,欧阳虹这个婊子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要不答应她的条件,她只怕什么都做得出来。怎么办?看她的样子,稳是稳不住了,要不然她也不会跑到我的办公室来。她今天能跑到办公室来,明天就会跑到我家里,后天就会跑到县委大院,要不两天,就会闹的满城风雨。诸葛玉铭陷入苦苦的思索中。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欧阳虹撕破脸皮,把自己与她的苟且行为公诸于世。丑闻一旦败露,可就一切都完了。社会的抨击,政敌的嘲笑,亲人的鄙视,舆论的压迫,蒙羞受辱的日子将了无尽头。痛苦吞噬着诸葛玉铭的理智,不,不,不能眼睁睁地落入地狱…
    正在这时,欧阳虹又说话了:“你要觉得你不好跟你老婆说,那就由我去说。我把我俩的一切都告诉她,就说你已经不爱她了,给她一笔钱,叫她把你让给我…”
    “你敢!”诸葛玉铭一声低吼,打断了欧阳虹的话。
    “我没有什么不敢的。”欧阳虹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向她逼近,仍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想要说的话。“在你的婚姻生活里,有我无她有她无我。你要想不跟我结婚,除非把我杀了。”
    “把我杀了”,欧阳虹的话点醒了诸葛玉铭。对,把她杀了。只有把她杀了,才能永远封住她的口。现在整个办公楼就他俩人,只要活儿做的干脆利亮,到夜里弄到乡下一埋,人不知鬼不觉的,还怕什么?
    杀机在诸葛玉铭的大脑里顿现。“杀了这个婊子!杀了这个婊子!”这时的诸葛玉铭已经失去理智,满脑子想的都是“杀了这个婊子”。至于“杀了这个婊子”以后又怎么办,他丝毫也没有考虑。说时迟那时快,诸葛玉铭在“杀了这个婊子”的意识支配下,用双手一下子紧紧地卡住欧阳虹的脖子,并死命地用劲。在力的作用下,欧阳虹一点气儿也出不出来,求生的本能使她两只手乱抓乱捞,两条腿乱踢乱蹬。然而,她的努力是徒劳的,她只是抓掉了诸葛玉铭的眼镜,对她自己的生存丝毫无补。渐渐地,她手不抓了腿也不蹬了,俩眼圆睁,舌头伸出老长老长,一缕游魂悠悠哉哉直奔黄泉而去…

    四十天后,郅远县人民法院审判庭内座无虚席,人头攒动。诸葛玉铭故意杀人一案,在这里公开审理。
    公诉人宣读起诉书后,诸葛玉铭就起诉书指控的犯罪,作了陈述,并接受公诉人的讯问。法庭进行了调查,有关证人出庭作证,诸葛玉铭的犯罪事实昭然若揭。法庭辩论结束后,诸葛玉铭作最后陈述:
    “作为一个大学生,一个党员领导干部,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经受不住灯红酒绿的考验,抵御不了女色的诱惑,以至落入粉色陷阱不能自拔,导致最后故意杀人犯下死罪。过去的两年,我一直是在玩火。玩火者必自焚。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不论法庭怎样判决,我都接受,决不上诉。”
    审判长宣布休庭,合议庭进行合议。
    旁听的人们议论开了。
    “这么一个年轻有为的干部,栽倒在女人身上,太不值了。”
    “自作自受。谁让他不知自爱,守着自己如花似貌的妻子,还要去寻花问柳。”
    “话不能这样说。家花没有野花香嘛。养情人就养情人得了,干嘛把人家杀了呢!”
    “共产党的干部要是都像这样,迟早迟晚非垮台不可!”
     ……
    继续开庭后,审判长宣布判决:
    “…被告人诸葛玉铭的行为触犯刑律,构成故意杀人罪、受贿罪。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32条、第385条、第383条、第386条、第69条、第57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被告人诸葛玉铭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被告人诸葛玉铭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
    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听了宣判,诸葛玉铭面色平静,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常。自从他杀了欧阳虹被警方抓获,他就知道这个结果。自古杀人抵命,他诸葛玉铭又岂能例外?这是他的必然结局,正如他自己所说:“玩火者必自焚”。

(原载《枣阳日报》)
 

 
 
 

此文章暂时没有评论

 
作家登陆
用户名:
密 码:
验证码:
    
书籍诗选杂志刊物设计
文章搜索
 
最新文章 NEW10
 【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
 长篇小说刘秀传奇之楔子
 【感悟人生】刻意打造生存
 【感悟人生】近水楼台先得
 【感悟人生】拔了萝卜地皮
 【感悟人生】“得”之前先
 拙作《 曾国藩家训:一位
 【枣阳地方风物传说】白竹
 【枣阳地方风物传说】枣阳
 愿为抢救非物质文化遗产尽
热门文章 TOP10 点击
 突然发疯的女市长 11515
 看你还往哪里逃 11087
 狂草奇功破奇案 6601
 古币传奇 4258
 紫砂壶里的春梦图 4181
 血红的“316” 3725
 拙作《 曾国藩家训: 3494
 火背 3455
 十年红绳 3429
 赢湖丧命 3297
作家黄西华
地址:湖北省枣阳市光武路97号  邮编:441200   电话:13707270198
网址:www.xfeb.com/huangxihua  邮箱:huangxihua551226@163.com
内容维护:黄西华
技术支持:万笛传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