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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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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镇桃红
双击自动滚屏 发布时间:2012/7/9 14:57:25  阅读:1592次

柳镇桃红
 
“‘会春杯’文学大赛”(小说)
1
从柳镇往西走不到五里地,穿过一片桃树林便是柳家河。柳镇供销社桃花渡服装厂便座落在这河岸上。
春日的柳家河被阳光揉得一片温情、明静。清清的河水缓缓地由北向南流着……一群大白鹅在水面上互相戏闹、追逐。春风不时把一阵阵桃花的香气搅动得满河里流溢、轻荡……
两个穿着挺时新的姑娘在河里石板上洗着衣服,不时被这飘香的桃花引诱得喉管发痒。只听稍微精瘦些的姑娘边拧着一件衣服边对同伴说:“大凤姐!别说这香味还真浓,只是咱们……”“呸!”被叫着大凤溜着泼丝头的高个姑娘一听,把正拧着一件衬衣在空中抖了抖,然后,一手左右使劲扇晃。“一股子臭气,姑奶奶闻着就恶心,快滚……滚……”“大凤姐!……”“我恨透了番其成那小子,不是他搞什么破三铁,害得咱们这几个月来丢了铁饭碗。还是让他那桃花牌衣衫完蛋好了!”大凤大概是手挥得有些累了,这才又蹲下来狠命地搓起衣服。
“唉!大凤姐……”梅子伸了伸有些发酸的身子。“要是咱们平时好好干,咱憨哥他……”“还憨哥呐!该叫他憨敢子,敢子球!”大凤把河水撩拨得最响。
“唉!这也难怪大凤姐恼火,她这铁饭碗一丢,听说男朋友便嫌弃她。”梅子想到这些便安慰大凤。“大凤姐!你也别生气……”“我别生气……就为那几件衬衣就把我给开除了。”大风一听气又来了。“歪好我还是个正式职工。”“憨哥只不过叫咱们下岗待业吗?”“哼哼……我大凤参加工作已三年了,这又重新待业。”大风生着气。“唉!要知会这样当初我就不该要求到这个鬼厂来。”“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二位妹子呀!”快嘴五婶端着洗衣盆走来。“五婶!你这也来洗衣呀!”梅子捶着腰背说。五婶放下衣盆在石板上。“是哩!刚提前超额完成任务。”见大凤半天没回声。“我说凤妹子呀!憨哥他们得罪你,我可没得罪你呀!”
大凤一听把梆捶擂得响响的,五婶只好蹲下搓起衣服来。“我说梅子,这打破铁工资还真好处多。”五婶喜滋滋地对梅子说。“刚才在车间里我们几个姐妹还在琢磨,眼下还不到一个月咱拿的钱按算竟比先前那几个死工资多六七十元呢!”五婶换了一种搓衣姿势湊近梅子。“梅子对你说,听我那口子你五叔说过,将来憨哥他们准备成立一个时装模特队,厂里准备派人到省城里先学习技术,听说还有你和凤妮子呢!”
“这话当真?”大凤终忍不住停下两手,两眼盯着五婶似乎有些不信。“憨哥还会要我?”“这还能假!”五婶见状忙说。“你五叔还说怕我嘴快叫我别往外乱说……”五婶似乎意识到什么停了下来。“不过,我想这是好事呢!怕什么?像你们年轻又有文化,特别是凤妮子,听说你在平时就喜欢画呀跳呀的,这可不正派上用场呢!”
“这么说我得赶紧复习功课。”大凤抖了下头发显得惊喜。“憨哥肯定会让咱们考试,然后试优录取。”“大凤姐——你可得帮帮我呀!”梅子在一旁听说有些急。
“那还用说咱们姐妹嘛!是不是?”“哎哟——,笑死我了……”大凤忽然两手捂着嘴,笑得几乎弯着腰。“五婶!看你腰背露出一片白胖胖地两块肉呢!”
“死妮子!也不怕羞。”五婶欲打大凤的样子。“扑通——大凤慌得两腿跳进河里.“咯咯咯……”顿时满河里掀起笑声。“五婶!你看那——”突然梅子指着隔一块油菜花地的那片桃树林说。五婶顺势一看,见是一男子正在攀摘一枝桃花,便嘹开嗓门喊起来。“喂——你那男子干吗乱折树枝,咱厂里知道要罚款的。”
正待折下桃枝的男子一听忙停下来。然后,穿过那块油菜地向五婶他们走来。“我说这桃花怪漂亮的,没想到这里原来有比桃花还美的呢?”那男子说着跳到石板上假意去洗手。却把两只镜片去看大凤,大凤慌忙红着脸低下头搓着衣服。五婶见是一中年男子。看他那模样挺正派的,怎的说这般话来便有意剌刮地说:“咱这桃花渡漂亮女子多着哩!够你馋的。”见那男子发愣,这才问:“哎!我问你为啥折技,不知道这是损坏树林吗?”那男子把两片镜片在五婶脸上晃了两晃:“我说嫂子……”
“唉,看样子我那伢子比你还大呢?”五婶有意戏弄他。那男人听了忙笑着说:“看你怪年轻的!那我叫你大姐如何?”
“越发胡扯了。”五婶笑着说:“嗯!我问你,你打哪来?干什么来?”
“嘿嘿!倒盘问起我来了。”那男子神秘地一笑,然后看了看五婶他们几个。“看样子你们是桃花渡服装厂的职工?”见五婶点了点头又说:“我从县里来,主要是看看你们厂办得如何?特别是有关领导……”这男子想起检举信里反映桃花渡服装厂领导作风不正,整天同一群职工哥们义气,特别严重的是办厂背离了社会主义方向……临来前,县里领导同志再三嘱咐:“一定要认真了解落实,简直是乱弹琴吗……”想到这些,这男子脱口而问五婶:“你们厂长叫啥……”
“叫憨哥——”“憨哥?”连这老婆子也这般叫他。这男子想。“看来……”
“喂!”五婶见状说:“你既打县里来想必是记者同志吧?你可要好好歌颂咱憨哥一下。”“这个嘛!往后再谈……不过我不是记者。”这个男子才把镜片盯着五婶。“比如一棵大树要想成长,就像我刚才折的一棵大树,就应该折去叉枝才能使枝旺盛,你这一护着岂不是……”大凤一听心里不觉一沉。“你这意思咱不明白”,五婶有些生气。“到时你会知道的。”那男人一怔,旋即看了大凤她们一眼微微一笑走了……
2
桃花渡服装厂不大,占地面积不到七千平方米。人也不多,全体职工加起来才不过二三十号人。厂房是先前柳镇供销社职工大院修改的。三年前柳镇建新镇子,供销社家底随同搬到现在柳家河。只是职工大院是才翻新没几年的,加上当时资金困难,这职工大院便留下没动,暂时收些烟、麻之类存放,大部分闲置在那里。时值去年春上憨哥出来承包,这里才正式变成柳镇供销社桃花渡服装厂,也就打那时起,“憨哥”这绰号开始被人们叫开的。其实憨哥不憨,年岁二十八,高中文化,名字也起得响亮——番其成。相貌嘛!决不是那种嘴歪眼斜,口里流着涎水,嘴上淌着鼻水的憨模样。相反,倒长得相貌堂堂。只是他打娘肚里一落地,便生得一堆胖肉,而且只“吭、吭”两声哭过外,他爹妈便没见过他哭过,加上他在家排行老二,爹妈便给他取了个小名“憨二”。这当然是小时候打光腚子的时候。他从部队转业被安排到柳镇供销社工作,没一年,于85年社员代表大会选举为柳镇供销社理事会付主任,可他憨就憨在这里,走马上任还没几年,便于89年1月间干了件虽说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却在小小的柳镇引起了不小的震惊……
傍晚的柳家河,空气里透着燥热,新职工大院内那棵高大的白杨树枝上,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似乎要把这灰蒙蒙的天空叫开一丝光亮来……为扭亏为盈柳镇供销社支部扩大会议正在会议室进行……会议大都谈些平常老调,只到快接近尾声时,憨哥突然起身情绪激昂地说:“要想使供销社经济走出低谷,我认为这就要搞自产自销,走乡镇企业的道路,这不但充分发挥了供销社经济在农村经济中的主渠道作用,而且成为农村经济发源地,这就需要我们办些糕点食品厂之类。比如,我们现在就可以有条件办个服装加工厂,场地西坡原职工大院,缝纫机可由招聘人员自代作为入股,分红时可得利也可由厂方包赔一台新的。厂里打破现行工资制,一律基数为零,按件计酬,人员可在系统内外公开招聘,但全员必须实行劳动合同制,干的好坏厂长有权留用和解除,即使他的身份是全民所有制也好……”憨哥的话一落地,在场的人们几乎同时吃了一惊。“咳!你这娃子倒真憨二的很哩!”老支委陈大伯一听在心里感到好笑,然后也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里首先反对:“小时候的憨劲又来了不是?你没想到你那样做岂不是把一些职工的铁饭碗给砸了?这能成吗?再说你这全员劳动合同制还不是个临时工呀!谁愿去干?这厂干部又有谁愿意去当?”
“没人当我当!”憨哥一阵激动。“我现在可以正式向支部申请辞去现任职务,签订经济承包合同,一年内保证产值85万,上缴利税12万,上交基层社管理费1.5万元,职工年底分红1000元……若各项指标达到,我个人的工资可拿利润的5%,否则我自愿行政降级为工人,所有机械设备我愿自家房屋作抵……”气氛顿时活跃起来,认为憨哥有如此气魄,不妨一试,还是陈老伯说:“这上无精神下无政策的,是不是……”
也有人在开玩笑:“番主任到时成了万元户,可别忘了帮咱们一把。”这时,支部书记兼理事会主任张哲同志站了起来:“我看番其成同志的意见可以考虑,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条路子,只是这作为试办阶段,我看有些情况就不必上报县社了。”张书记见大家没说什么停会又说:“我看这合同就不必签了,番主任的职务还先挂着,大家看有什么意见……”见大家半天没吭声,又说:“就这样定了。”
“我有——”憨哥又站起来。“别的书记怎么说都行,但这办厂合同一定得签。”
“也好!”书记想了一下,然后说:“我看时间不早了,现在散会。”天黑沉沉的,人们陆续往外走。“哼!到时有他瞧的……”黑暗中,不知谁说了一句。
3
昨晚下了场暴雨,翌日早上,空气格外清新,院内那棵高大的白杨树被洗得青翠欲滴……一群职工正围在基层社办公室门前那块宣传栏下议论纷纷。只见宣传栏里贴着一张大红纸写着:
柳镇供销社桃花渡服装厂
招工启事
1、公开招聘懂缝纫剪裁技术工人30名(男女不限,岁数不限,是否我社职工不限)。
2、当场考核,择优录取,凡被录用者库我厂正式合同工。被录用者随带一台缝纫机或锁边机作为入股,年底分红。每月工资二百元,这是暂订,以后多劳多得。
3、生产销售科长一名,厂办秘书兼会计一名(均含男同志)。
4、凡正式录用者,中途可自愿退出并结算用工期间工资。
5、其它事项面议。
柳镇供销社桃花渡服装厂
厂长:番其成
八九年十月五日启
“呵!这怪新鲜的。”青年职工黄毛边看边说。“这番其成?难道是……”
“就是咱们番主任!”职工老李说。“真是他呀!”黄毛用眼睛瞄了一下老李。“真是个憨大……拿着大主任不当去办个小厂……”“不叫憨大,叫憨二!”老李纠正道:“番主任的小名叫憨二。”“憨二?”见黄毛有些不解老李又说:“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哩!”“番主任小名叫憨二?憨二……好——”黄毛嘴里打了一声口哨,一只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圆。“这名叫的够哥们!唉,我看咱们应该叫他憨哥才是!”
“对,憨哥,冲这名字咱也得报名去!”在一旁用心看着的陈小强这时接过话头。
“你们会剪裁技术吗?”老李看了他们说。“不会学嘛!要不凭我这模样干个供销科长如何?”黄毛很是得意,把搭在前额上的长发向后一甩,然后对身旁的一个高个卷发姑娘说:“唉,我说凤姐,跟咱哥们去干一场如何?”大凤瞟了一眼黄毛,“就凭你那副德性……不过这月工资倒是挺诱人的……”
“就是嘛!凤姐咋样?只要你去我也去!”梅子忙说。他们正说看,职工家属五婶子跑了过来。“唉,我说老李你们给看看,我家有台老掉牙的缝纫机但还能用,要不把我家新买的那台兑上,只要能叫俺外甥女刘小妹进厂……”“你找憨哥去呀!”黄毛一听抢着说。“憨哥,哪个憨哥?”“就是憨二,小番——”老李忙说。
“他呀,我是刚听说这里招牌讲,抱台缝纫机就可以入股进厂才来的……那我找他去。”五婶要拔腿走。见老远憨哥打前边走过,急忙跑着追上去高喊:“喂!憨……”五婶突然意识到不对,可话又喊了出去又见憨哥马上就要拐弯便顾不得多想,“憨……憨哥——等一下……”“哄……”这边黄毛他们一听一阵好笑。开始憨哥听有人喊叫以为不是叫他的。这阵子他见五婶叫着他跑来这才站下:“五婶你叫我?”
“不叫你伢子叫谁?”五婶子有些气喘。“可你……”憨哥有些疑惑。“怎么,你让婶子我喊你番主任番厂长不成……”五婶子笑着说。“这……”
“哟……我愿意这么喊!”五婶想起话已出口,不好往回收,索性装着不高兴地叫道:“我觉得这样喊亲热,咋样?喊不得?”“看你说的,小时还在婶子你怀里打过滚呢!哪敢呢?”憨哥只好笑了笑。“婶子找我有啥事?”这时黄毛他们围了过来。
“听说你办厂?”五婶把刚才说的话又学一遍“就是嘛,憨哥——咱们几个都想去哩!”黄毛说。憨哥见黄毛他们也管自己叫憨哥,只好默认了。“好吧,你们刚才所说的我都欢迎,……不过那上面说得很清楚,全是合同制,这工资可不是铁工资、铁饭碗哟!到时……”“管他呢,只要能多拿钱!”黄毛无所谓样子。
“憨哥!我陈小强可是为了像你一样去干一翻哩!”“好——你哥们有种!”憨哥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我……”“哈、哈、哈……”在场的人们一阵大笑。
憨哥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他刚进屋妻子玉贞便迎头说开了:“你这憨二真憨得可爱。”说着忙盛碗饭递给憨哥,又从厨柜里端两盘菜放在桌子上。“堂堂的主任不当去当小的厂长,听说还要拿房产抵押呢?难怪人们说是憨球!”
“你也知道了?”憨哥边吃饭边说。“这事呀!”恐怕全柳镇都知道了。”玉贞也给自己盛碗饭,挨憨哥坐着吃起来。“这下可好倒成了大名人了。”
“名人还不好吗?”憨哥说着从盘子里挟出一块菜放在玉贞碗里,“尝尝名夫人味道如何?”玉贞娇嗔地看了憨哥一眼。“掌嘴!”
4
你还莫说憨哥这招工启事一贴,倒招来几十人报名。后来经过憨哥目测,统一文化考试,刷了一部分,人马只剩下二十多号。再后来憨哥从上海专程高薪请来一位服装设计师兼缝纫裁剪老师傅。这样柳镇供销社桃花渡服装厂算是正式开业。由于他们生产的桃花牌男女衬衣设计新颖,布料考究,花色适中,质量上乘在柳镇很快成了上手货,后来试销到城里,没想竟一炮打响,仅供销商场12月份一次要货2000件,这可是他们建厂几个月来第一批大生意。为此全体职工加班加点终于如期完成。从此他们服装厂便火红起来,到90年10月份正好建厂一周年,不但各项经济指标均已达标,还超额完成任务5%,职工分红1000元,也都兑了现,唯独憨哥将自己应得奖金5000元及部分积累用来购买添制缝纫机、锁边机十多台,又按排供销社待业人员十多人。谁知正当憨哥他们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首先从职工大院传出将勉去憨哥一切行政职务的议论。原来,那天同五婶谈话的那中年男人是县委办公室来柳镇供销社调查落实憨哥被告材料的。那天他首先进桃花渡服装厂转了一圈,然后直奔柳镇供销社……后来不知怎的这风声隔天便在全社传开了……
这天早上,憨哥听说后便风风火火地来到基层社会性办公室。刚进门张书记便倒过一杯茶水递上。“来,小番,我正准备打电话要找你,先介绍一下。”张书记指着一个正坐在桌前,戴一幅眼镜的中年男人说:“这位是县委办胡心姚同志,这次来主要是找你了解落实一些情况。”见胡心姚欠欠身子点点头。张书记便一把捞过憨哥向他说道:“这位就是桃花渡服装厂厂长番其成同志。”“胡同志你好!”憨哥忙说。
“好……好!坐下谈。”胡心姚见张书记要走的样子便说:“张书记你坐下,听听也好,多个证人嘛!”说完把两只镜片对张书记晃两晃:“你看是不是?”张书记一听只好坐下。“我说……嗯……番……番……”胡心姚这才把脸折过来对着憨哥足足盯了两分钟才说:“你就是在厂里成天和一帮年轻人哥们义气的那个憨哥?”憨哥咋一听心里非常反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一个人的名字如何叫这也有错?”
“啊,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胡心姚摊开桌上的笔记本,“你厂是不是有个叫刘小妹的,就是被提升为生产组长的那个……”
“有这个人她怎么了?”憨哥一听有些不解。“看把他急成那样敢情是有那码子事?”胡心姚心想着,便拿眼去看憨哥。“你先别管如何?现在我只问你提她当官的动机是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憨哥强压住火气:“生产组长也算官?”
“别激动嘛!”胡心姚仍旧慢条似理地说:“说说看为什么?”“我有什么动机?”憨哥激动地说“为什么?就因为刘小妹心灵手巧,见啥学啥,一学就会,又是生产上的能手,每天在全厂生产任务占第一名,且质量上乘,连上海的老师傅就夸奖她,并选她作为设计裁剪培养对象,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当生产组长?……”“可我听说你以此拐诱同她关系暧昧。”“胡说——“憨哥这回简直是在喊了,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这纯属陷害、栽赃……”“番……番厂长——”胡心姚怔了一下,“别发火嘛,有话慢慢讲……”见张书记暗示自己,憨哥只好又重新坐下。“好,我讲……”
今年刚开春,那晚天气十分晴朗,一轮明月挂在柳家河上空,四周一片光亮……憨哥从基层社听完会回到厂里已经很晚了。感觉到身上燥热便想到河里洗个凉水澡,这是他当兵时就养成的习惯。不一会洗完澡,憨哥便到石板上洗脚……“喂——是凤姐吗?”憨哥正洗着,突然有女子的声音从河坎子那边叫喊。憨哥赶忙将鞋穿好,这时那女子已跳到石板上,憨哥刚站起身。“哎哟,是憨哥呀!”憨哥见是生产能手刘小妹很高兴:“怎么这么晚了还来洗衣服?”
“白天为了多赶几件任务……”刘小妹放下衣服看着憨哥。“憨哥你怎么在这——”说着四下瞅起来。“你瞅什么?”“哎,凤姐呢?凤姐没来?”“你说大凤她来了?”憨哥有些疑惑:“我怎么没见到……”“她比我先出门一会。”刘小妹边搓衣服边左顾右盼。“人呢?”“她真的出门来了?”憨哥急忙问。“咳,我亲自见她端着一盆衣服的。”“要不你喊喊看!”刘小妹便真站在石板上喊了起来:“凤姐——凤姐……”
“我看算了。”憨哥见半天没回音便对刘小妹说:“你快把衣服洗了,说不定她在路途又转回了呢!”见憨哥要走,刘小妹忙说:“憨哥你能等一下吗?我……我怕……”
憨哥一想也是,就说:“好,我等会儿。”说着正待向河坎子上跳,谁知无意间发现坎子不远处有一光亮一闪,赶忙跑去一看,“嗬,洗衣盆!”上面盖着件花格子褂子,憨哥禁不住喊起来。“刘小妹快来看,这里放着一盆衣服。”憨哥喊着就势把盆子端了过来,刘小妹这时走过来一看:“哎,这不是凤姐的褂子吗?”说着把褂子往起一拿,两人这一惊非小,原来花格子衬衣下面放着崭新、包装完好的女式衬衣,一共三件,再一看商标正是他们才生产的桃花牌。很显然这是有人偷拿了厂里的成品。“难道是大凤吗?”憨哥想到这里忙说:“刘小妹你可看清了,这件衬衣是大凤的吗?”见刘小妹点了点头,又说:“这洗衣盆呢?你俩一个寝室,当然知道的。”刘小妹听说忙拿起盆子仔细看一看,不禁为大凤难过起来,“憨哥,这盆子……是凤姐的……”特别是盆底这块滋巴,“说看刘小妹指着盆底说:“睢,就是这块……”
憨哥见说气得不行,“这件事待找她落实后非除名不可!”
“憨哥你不能批评罚款什么的,算了”刘小妹有些求情,“她恐怕这是第一次……”
“不行!得按厂规执行,瞧她伪装得多巧妙……”憨哥正说着不想大凤从一丛柔草中跑出来。“憨哥,你别猜了,是……是我……”
憨哥一见果真是大凤,十分生气:“你……真想不到你真会干出这丢人……”
“丢人,我丢你啥人了……”大凤一听觉得憨哥侮辱了自己的面子,也很生气:“不就是拿了几件衬衣吗?有什么了不起,我赔!”
“好……你还嘴硬……明天你下岗检查认识。”憨哥气得一摔手走了。“哎!憨哥——”刘小妹见状忙喊。“哼——”大凤端起衣服瞅了一眼刘小妹。“咱走着瞧!呸……臭不要脸的……”大凤气冲冲的也走了。“哎!凤姐你……”刘小妹一下子怔在那里……
后来,憨哥为严肃厂纪教育职工,将大凤和一些表现不好的几位工人停岗待业至今……说到这里憨哥忍不住对胡心姚说:“这事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刘小妹,大凤他们……”“问大凤……这条状就是她告的呢!看来这人真是憨……憨……”胡心姚在心里这么想嘴里却没这么说。只见她用眼瞟了憨哥一下:“这,刘小妹我肯定是要问的……”停了一会胡心姚又说:“至于你私得奖金5000元,我们已从基层社财务上查了,你买了机械,这一点说明你憨哥不憨,还有自知之明……”“你……”憨哥欲要说什么。“让我把话说完嘛,但是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是你打破这铁饭碗,乱发奖金,把社会主义职工当作是任意宰割的对象是不允许的,你搞什么全员劳动合同制更违背了国家政策……正如县里领导听说的那样,亏得这些情况还未通到市里、报纸电台上,否则,不光你们……就是县委也要犯方向道路的问题,所以根据县委有关领导批示,通知县社,将免去你的一切行政职务……”
“胡同志!我说过这样做是我们支部研究通过的……”张书记还想再一次为憨哥洗刷,“要免先免去我这个支部书记。”
“这简直是乱弹琴……”胡心姚说着起身合上笔记本对张支书说道:“张哲,希望你要站稳立场。现在给我派辆车我去桃花渡服装厂。”见张支书没动。“不给派,我自己走!”说着便往外走……“胡同志请给我看看红头文件……”憨哥见状问。
“回去后就给你们县社下文……”胡心姚摔下一句话走出门外……
“嗐!小番呐——是我这支书害了你……”张支书眼里有些潮润。
“张书记,没什么!只是咱厂刚办得火红起来……”憨哥眼圈发红。
“明天我找县社汇报去。”门外天气阴沉得可怕,看来一场暴雨马上就要来临……
憨哥很晚才从基层社回到厂子里。天黑乎乎的,以往常见的“突突”的缝衣声没有了,整个厂子一片静寂。唉!憨哥摇了摇头便往家走,到家门一看门还关着。憨哥敲着门叫着:“玉贞、玉贞……”见没回声便掏出房门钥匙打开门,进屋又随手把门带上。“她哪去了呢?”憨哥想着摸黑将电灯拉开,床上没人。又见炉子上壶水正煮得“嘟嘟”响,便忙把开水倒到瓶里,然后又灌满一壶凉水放在炉子上,这才去找吃的。把锅盖找开一看空着,却见里面有张纸条,憨哥忙拿在手中一看是玉贞写的,忙读了起来……
憨哥:
还是让我我再最后叫你一声吧!没想到你真和别的女人好上了。听说那女人比咱年轻、漂亮……可你两年前为什么拼命追求咱?其实这事春上我就听说过,只是我不相信那是真的……说实话,当我听到看到你整天和那些妹子滚在一起,我曾一度有些想法,真想从副食店调到厂子里,好看住你,可一想我这不是太自私了吗?再说你全是为了工作呀!这些年来咱还不了解你吗?可是,可是……现在听说领导在找你谈话,还听说将免去你一切职务,这次我不得不相信了……憨哥,我受不了,知道吗?这些我怎么会受得了呢?我现在就回娘家去了,请你也别来接我……
玉贞  即日下午3点
看完信,憨哥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滴落下来,“唉,我这是干了些什么呀?”憨哥突然觉得这苗头不对,“咱还算堂堂的男子汉吗?怎的这般儿女情长,不该就此罢休,在没正式解除我职务之前我还应该振作精神带领大家接着干才对……玉贞她以后会明白的……”哥想到这里一把将门拉开……“哗啦”……黄毛、陈小强他们一下子涌了进来……“憨哥——”“憨哥——”
“啊,小强你们……”憨哥一阵激动,“我正准备找你们去呢!为什么不加班……”
“我们见你屋里灯亮着,心里想你可能回来了”陈小强说。
“憨哥——”黄毛有些发急地说,“上边来人调查你,还有……将免去你的一切职务?”见憨哥点了点头。“他妈的——”黄毛骂了起来。“黄毛,你怎么骂人?”憨哥几乎吼了起来,“有些事情上级还一时弄不清,这是正常现象,我怎么能怪他们呢?”“哼!”黄毛有些不服气:“有些事情他们为什么不来问我们,来咱厂看看……难道你干错了吗?憨哥?你若被免了职咱哥们几个也非走不可……”
“黄毛,”憨哥见状有些激动:“这厂是我憨哥的吗,是你黄毛的吗?告诉你,是咱供销社,咱国家……你……还有你的……”憨哥说着用手指着小强、大海两个。“就想这么一走了事是不是?”黄毛低下头。这时小保接过话头:“憨哥咱心里是想你一走这厂子……”
“小强兄弟!”憨哥们一手搭在他肩上语重心长地说:“ 我不正说还有你们吗?我走后你们只须干好,这样你们才算对得起憨哥,懂吗?”
“嗯,知道了,”小强忍不住有些哽咽。
“快别这样,拿出点男子汉气魄来。”憨哥正说着,突然看见斜对门的五婶端着一个大碗走了进来。
“五婶”憨哥忙招呼。“婶子来啦——”小强他们也喊道。
“啊,你们都在这儿”,五婶瞅瞅大伙,又把目光转向憨哥,“快,憨哥,乘热将这碗鸡蛋汤喝了吧。”“婶子!”憨哥忙接过碗。
“快喝下,玉贞不在家,婶子我就不兴给你做点,是不?”五婶在小强给她让的座位坐下。憨哥见说也就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喝起来。
“看饿成这样子!”五婶心疼地责怪道。“刚下午,我见玉贞红着眼要回娘家,再三劝说也不行,后来还给我差点劝起火来……”唉!五婶擦了一下眼圈:“俺小妹是那种人吗?这事都怪大凤……”“大凤?”大伙几乎都把眼去瞅五婶。憨哥汤已喝完,正要拿去洗,“给我——”五婶夺过碗筷“大凤她——”“不会吧?”黄毛一听心里很是不安,“那天晚上她偷拿衣服的事不是自己在全厂交待了吗?又没谁……她……”
“咳!这事我婶子还能胡说吗?”五婶接着说“刚擦黑,大凤在寝室里哭着对俺小妹赔不是,说是她害了憨哥和小妹。咱小妹一听当时气得哭着来找我,现在还在我家哭着……”“哼!我找她算帐去——”黄毛见说起身跑出门外。“小强!你俩快去拉住她……”憨哥见状忙对小强和大海说。“憨哥,不要紧,这些天黄毛正追大凤追得紧呢!”小强说。“那你们也得去劝劝他,”憨哥听说便道:“反正不能让他们谈吹了,大凤只是一时想错……”小强和大海见说起身往外走。
“时间不早了,”五婶子也说:“憨哥你也早点休息吧,我也走了。”
憨哥送走五婶,心想;大凤一时糊涂,黄毛这一去不会闹出什么吧!我还是去看看……想到这,憨哥关好门,摸黑匆忙向黄毛、小强他们撵去……
5
憨哥还是被免去一切职务,下派到离镇子十五里外的陈家坳综合门市部当营业员。据说这是县里来领导亲自指示的,说是离镇子远点以免影响服装厂。张支书为此也受到党内警告处分。桃花渡服装厂厂长是上边从县服装厂抽调人员担任,听说懂一点服装加工,此人姓黄名为潮,高个驴脸,四十有六,一对哈蟆眼按他的说法这次当长字号,虽说不在城里也是以后向上爬的阶梯,心中倒十分乐意。因此,他一上任首先将前下岗的大凤等待业人员重新按排上岗。生产上也回到了大锅饭上,说这是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表现。他原本想将刘小妹辞退回家,无奈刘小妹技术过硬,加上上海的老师傅一走,刘小妹实际上是服装厂拿翦刀的,也就只好算了。其次是组织职工白天干活,晚上学习两小时,说是职工干多少完全属于思想认识不够,不能搞经济处罚,任务完成不了不要紧,我们身后有基层社,整个市社乃至整个社会主义大家庭嘛!搞踢铁饭碗这不让咱职工成了自由买卖的商品,厂长有权开除职工这个不成了资本家老板吗?我们是社会主义,要搞人人有饭吃才对!为此黄毛曾同他开玩笑:“黄厂长,要是都像你所说的那样,咱厂任务完成完不成没啥,那拿什么攒钱吃饭哪!”我,我刚才不是说过吗?“哈蟆眼盯了一眼黄毛说:“咱们身后有……有整个基层社……”
“还有整个社会主义大家庭是不是?”黄毛无不挪耶地说。
“你……你怎能这样说……”黄力潮有些吃惊……你这样将来也会同憨……“憨二一样犯错误。”黄毛见状有些好笑:“那我就以后每晚好好学习提高思想怎样?”
“对,对!我看你以后是得认真学习学习”,黄力潮一听有些高兴。
“学习……去他妈妈的吧”黄毛见黄力潮那样摔下一句脏话走开了……
“你……你……”黄力潮气得说不出话来。
打这以后,黄力潮再也不提学习的事了,经常晚上三天两头往家跑,虽说这桃花渡离县城二十多里地,他却能一口气骑车子跑到家。这点不含糊劲,人们都佩服他。由于厂长黄力潮天天如此,职工们也开始懒散起来。从此厂里生产任务急剧下降,质量不保,偷拿布料,用角布绣鞋垫、花边等加工小玩意的多起来。要不是陈小强,刘小妹他们几个支撑着,这厂子恐怕早就关门了……
可后来黄力潮越发不象话,他觉得刮风下雨回家不方便,就将厂里还剩的三万元家底买了台130汽车。说是购货进料,上边汇报什么的不方便,车子由他小舅子临时开,从此这辆车几乎成了他的专车。那天中午11点钟,陈小强突然接到A县关系户供销商场要货电话。时间非常紧迫,要求必须于当天下午三点前赶到。可这车子一大早就被黄厂长开到城里岳父家送寿礼要车,不巧得很,基层社两辆车,一辆外出拉货未回,一辆正在检修。这时陈小强只好打电话找黄力潮要车,半天总算要通电话,谁知黄力潮湿一听在电话里发起火来:“什么……现在把车开回去你用……乱弹琴……马上就是拜寿时间,这送拉客人……你叫我怎么办……”黄力潮停了一下又说:“你不晓得找基层社要车……什么?一个外出一个检修……于是你就打我的主意是不是?”这一句黄力潮几乎是在喊了。停了一会,他似乎觉得话说过了头便改口道:“喂!你看这样好吗?我争取五点钟前赶回去,然后连夜把货拉去……”
“厂长,这恐怕不行吧!对方强调三点前,否则不好办呐!”电话那头传来陈小强焦急的声音。“有什么不好办的,老关系了……”黄力潮压住火气。
“厂长,你还是现在就将车送回来吧,要不越发赶不上了!”
“不行,说了半天就算白说了,告诉你我是厂长—”黄力潮吼了一声把电话摔了。
当陈小强,黄毛他们连夜把货送到A县商场时,谁知老王经理十分生气,说他们服装厂不讲信誉,害得他们连生意也未做成。原来A县供销商场是准备转手卖给外地一帮商贩,谈发好下午三点前来取货,对方好连夜赶回去,结果等到5点还未见货,只好就地买些回去了。……谁知这事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子使桃花渡服装厂声誉下降,从此该厂生长上不去,销售不景气,两个多月加上前几个月拿不到工资七八个临时工只好抬着缝纫机不干了……办得火红的桃花渡服装厂终于在91年秋还不到二年便处于停产,倒闭的状态……
黄力潮见服装厂这个乱摊子不好收拾,便又积极活动回到城里,职工们则纷纷地向基层社支部,甚至县社要求憨哥回到桃花渡服装厂……
 
6
一大早,五婶家门前的那棵槐树枝上,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一只喜鹊突然飞来,惊得那些麻雀四起,扫落一些槐花飞……五婶在槐树下喂猪,一只手拍打着落在头上的槐花,一只手正用木棍在槽里搅着……
“婶子……”一阵自行车铃声在五婶身后响起。“谁呀?”五婶子折身一看十分惊喜:“哎呀,我的天,是憨哥呀——这十天半月咋没见你回来?”五婶忙摔下手中木棍还想说什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憨哥:“憨哥,这一大早你回来……T”
“婶子,我又回到咱厂来啦!”憨哥扎好自行车。
“这是真的?”五婶似乎有些不相信。
“婶子,我敢骗你不成?”憨哥忙说:“昨晚张支书打电话给我,让我回来重新建厂。还说咱先前的办厂方向没错,别的地方现在也开始在搞上边也没反对,还说将咱厂将作为经验试点,以后马上在全县供销系统展开……”
“嗬!这下可好了……”五婶同憨哥正说着,突然见憨哥还不到一岁的儿子欢欢蹒跚地向这边走来。“爸——爸爸——”玉贞在一旁笑着。
“欢欢——”憨哥欢喜地迎上去,一抱将儿子抱在怀里,用嘴在儿子脸上亲一口。“欢欢,想爸爸吗?”“啊,啊……”欢欢用一只小手护着脸。
“怎么,爸爸的胡子扎人吗?”
五婶见状笑嘻嘻地对玉贞说:“玉贞你瞧,这爷儿俩多亲热……”
憨哥重新上任,首先便是制定完善各种厂纪厂规,完善内部机制转换,除坚持先前打破铁饭碗、铁工资发展到打破铁交椅、把全厂现有的二十多几个人分成两个车间,各组车间人员在全厂人员中优化组合,然后选举产生出管理人员,其任用期间,一律用政绩考核,工资挂钩。产、供、销同职工工资一样,基数为零,根据本车间产量、质量和消耗基数计酬。超欠奖惩每月兑现,上不封顶下不保底。很快全厂生产恢复,产值直线上升……这天,憨哥一上班便把刘小妹、大凤叫到跟前说:“我们不能光盯着老式样子,特别是刘小妹,这上海师傅一走,你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今天,把你俩叫来是想叫你俩到深圳去学习新潮服装设计和裁剪工艺技术,同时你俩还得学会时装模特。我可得把话先说清楚,憨哥停下来然后很是庄重的说:“给你们两个月的时间,无论如何要学好学会回来,否则下岗,并个人付全部学习费用,咋样?”
“是,厂长同志,咱们保证完成任务!”谁知刘小妹这一说,倒把憨哥说笑了。
“憨哥,咱俩保证提前半月回厂。”大凤似乎说得很认真:“并把技术学到手,先前我对不起你,这次……”“快别说这些了,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憨哥道:“你们快回去收拾收拾……”憨哥说着又转过头来对正在算账的陈小强说:“小强,你给她俩取5000元钱来,马上派车送她俩去火车站。”
等陈小强他们走后,憨哥刚坐下喝口水,准备去车间检查情况。黄毛一头从外边撞了进来:“憨哥——”“黄毛!”憨哥见是黄毛,很是惊喜:“你几时回来的……”
“这不刚到。”黄毛端起憨哥刚才的茶杯喝了一气,用手抹了抹嘴。“这些天先前的几个老关系户算是重新拉上了,都打算要一小部分,其中A县供销商场经理老王说,若有新款式倒想多要点,几家要货共计一仟伍佰多套。”
“好!”憨哥见说十分高兴。“新款式我已派刘小妹、大凤她们学去了,待两个月以后再说,现在咱们就去车间把要的货准备准备,待送她们的车回来就开始送……”
“是……”黄毛欲往外走。“哎!黄毛你吃饭没有?”憨哥忽然想起。“吃过一包快餐面。”“那快走吧!”憨哥说着同黄毛一同向车间走去。
7
黄毛坐在厂里那台130型小货车里,窗外一片片高楼、厂房从眼前一抹而过。心想车子已驶入市郊,禁不住连声催着司机小五:“小五,你能不能快点,说不定大凤她们正等得发急呢!”
“我看是你心里发急吧?”小五瞅着黄毛神秘地一笑。“哥们,放心吧!”说着突然加大油门,“速——”车子突然向前一窜,“嗵——”黄毛身子被车子突然往后一摔,一下子碰在座靠上。“小五你……”
“哈哈哈……”小五见状一阵大笑。黄毛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是憨哥叫专程去省城接大凤和刘小妹的。前天接到她俩的电报,憨哥便让她俩路过省城时停几天选购布料,今天让黄毛顺便带钱和取货接人。车子这会儿终于驶进了市区。他们把车子刚拐弯抹角地停在省纺织仓库大门口,便见两个女子从仓库大门惊喜地狂奔过来。“黄毛……黄毛……”这两女子来到车门前大叫起来。黄毛这才看清是谁,还未待车停稳,便一纵身从车上跳下来:“刘小妹,大……大凤……”这时小五也从驾驶室跳下来“啊,难怪黄毛哥认不出二位小姐,打扮得还真漂亮。”
“小五!”大凤和刘小妹几乎同时快活地叫了起来。
“这当然啰!要不咱白到深圳去一趟。”刘小妹很是自豪。
“走吧,咱们快装货去,我看时间不早了。”黄毛说。
大凤深情地看了一眼黄毛说:“黄毛我看你们怕是饿了一天,是不是先吃点饭再说?”“不啦!”黄毛看了一下手表说:“咱们还是先工作后吃饭……”
“接着谈恋爱——”小五在一旁接过话头:“黄毛哥这可是你刚才在车上说的……”
“我……我说过……”黄毛莫名其妙,看着黄毛这模样小五瞟了大凤一眼然后“哈哈哈”大笑起来……黄毛这才恍然大悟“好小子——”说着一拳朝小五胸前打来。“哎……哎……,黄哥你别……”小五慌忙后退差点把匆忙而过的一位妇女撞倒。“讨厌——”那妇女说了句正欲走,却不经意抬头一看,顿时眼睛发起光来,快步走到大凤、刘小妹他们跟前极礼貌地说:“请问二位,你们这身套装在哪里买的?”
一旁的黄毛凭职业感觉这是一桩买卖来了,赶紧接过话头:“是咱厂生产的……”
那妇女将头转向黄毛:“你厂?”
“哎!同志刚才实在对不起!”小五也礼貌地走过来:“那不车上写着。”
“那妇女把眼向车门上一看,只听黄毛又说:“咱们是光武县柳镇供销社桃花渡服装厂……,你是……”
那妇女看了一眼黄毛他们:“省新潮流服装销售集团公司业务经理董必英。”
“嗬,董经理你好!这服装……”黄毛心里一阵惊喜。谁知董经理却对大凤、刘小妹说:“他们是真的……”“是的……”大凤按住心中的喜悦,“我俩都是这厂职工,这身上的衣服都是我们自己设计剪裁的……”
“啊,真了不起……”董经理赞了句然后对大凤说:“你们知道吗?凭我这眼力你这套服装,新颖大方而不失女子风韵,更添一点妩媚……”
董经理说着又指着刘小妹说:“而你这套端庄清秀又夹着点俏丽……你们如果价格适中投放市场,我敢说供不应求……”董经理稍停一下又把脸转向黄毛:“你大概是搞供销的吧?能不能给我5000套?”
“5000套?”黄毛一听几乎乐得蹦了起来,心里不亚于十八级地震:“天啦!这可是咱厂全年的销售呢!”“咋样?能很快交货吗?”董经理还在问。
“中……中哇……!”黄毛似乎回过神来。“董经理是这样……瞧!这不我们是专程来拉布料的也就是说咱厂将开始生产没现货……”
董经理听说后想了一下说:“只好这样了……要不你们最迟两个月内交货咋样?我们好赶在元月上市……”
“董经理咱厂小这你也是看得出的,怕是一下子生产不出……”黄毛有些担心。
“噢!看来你还是蛮讲信用的嘛!好吧,那就能生产多少咱全要如何?”
“好,董经理谢谢……”黄毛赶忙跑过去从驾驶室里拿出公文包,从里面找出合同书,蹲在地上匆匆写了起来,一会儿便拿起来:“董经理你看……”黄毛说着把合同书递过来:“只是这价格如何定?”
董经理接过合同书拿在手里掂了掂:“没想到你把合同书随身带着,怪精明的……”这后句话是带着笑说的。
“看你说的……”黄毛有些怪不好意思。董经理很仔细地把合同书看了一遍说:“我看就这么办吧、!至于价格还是你们说吧!”
“哪里!哪里!还是董经理先说吧!咱们是厂家嘛!”黄毛赶忙说。其实他心中现在连布料还不清楚,你让他咋说。
“这样行不行?一分钱一分货,咱也不会亏了你们。”董经理想了想说:“一套二佰伍咋样?”黄毛正准备说待回厂核算后再定,大凤却忙接过话头:“董经理既然说了,咱们是厂家,又是第一次交道,我看咱们就按你说的每套让利5%如何?”原来大凤一旁早在心中算过。“咳,没想到你们还这么有诚意,这货咱要定了。”董经理忙说。
黄毛见大凤这般说便把眼去看大凤,见大凤暗示的对自己点点头忙说:“好,就这么定吧!”黄毛放下心来:“董经理你就签字吧!”
黄毛把手中的笔递给董经理:“价格你一同填上好了。”
董经理接过笔填好价格签了名笑着说:“我这公章没在身上,你们放心吗?”
“放心吧,有你的亲笔签字到时找你打官司怕啥?”黄毛开玩笑地说:“再说这合同上写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还怕受骗不成?”
“嗬!还真有你的。”董经理满意地同黄毛他们握了握手。“好,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去忙去吧!”董经理刚挪步……
“喂,董经理拜拜”,小五打了声口哨。“拜拜”董经理笑嗬嗬地走了。
“咳!一个黄毛刚长大,又长出第二个黄毛来。”刘小妹看着黄毛正和大凤一旁小声地说着什么。“哎!这有什么不好……”小五把眼盯着刘小妹的脸说:“明天你变成第二个大凤不就得啦!”“你——”刘小妹羞得一下子向一旁跑去……
“小妹,我说真的!”“什么真的?”黄毛和大凤走过来,她俩刚合计罢一件衣服能赚四十多元正喜滋滋的。“没,没什么……”小五慌忙说。
“哎——小妹呢?”大凤看了看小五发愣地模样,突然“格格”笑起来:“啊,我知道了……”黄毛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似的……一巴掌拍在小五肩上:“嗬!好你小子,八成是看上咱刘小妹了是不?……”“黄哥!我……”小五不好意思地抓着头皮。
“走!以后抓紧点就是了,现在咱们装车去……”
8
当天晚上,黄毛大凤他们便回到了厂里。憨哥看了他们在省城签的合同也乐得不行。一方面积极加紧安排生产,把童装车间也赶制这批货。另一方面在全镇招聘20岁以下年轻漂亮的女青年10名,平时进车间干活到时便组成临时时装模特队,由大凤负责培训并要求一定赶在十一月八号前学会。因为这天光武县举行服装大展,到时憨哥将一露身手,这一切都在紧锣密鼓中进行……终于11月8号这天到来了,没成想桃花渡服装厂时装模特队穿着自己生产的套裙登台表演时,竟一下哄动整个会场。于是参加订货会的人马纷纷找憨哥签订合同。弄得随同参加会展的张支书一班人马也慌前慌后喜得不行。下午一合计签订合同20份,金额达50多万元,但都要求年底交货,这可把憨哥他们难住了,这几千套服装一个多月咋能完成呢?何况还有省城那家?就这还不算还有不断找上门要求订货的。憨哥同张支书急得不行,只好找间屋子躺起来。现在他们正在商量如何解决产量问题,见黄毛领着一个人走过来。“张支书,憨……番厂长!这是外市一家大商场服装部赵经理!”见憨哥有愠怒忙说:“我知道……可他是省城董经理介绍来的……”
“啊!”憨哥这才起身忙迎:“欢迎欢迎,快请坐!”黄毛递过一杯水给赵经理:“这就是咱憨……不番厂长……”
“番厂长,你可得帮帮我呀!”赵经理接过杯子对着憨哥叫起来。“昨天我在省城董经理那里无意获悉董经理将从你们厂购进一批女式套裙,据她估计将很有市场……我这就赶紧来看看,刚好碰上你厂展销,谁知……唉!总算找到你们了可听黄科长说合同你们已经签完了……你看能不能给我一千套,要不500套也行……”“看把你急的”,张支书一旁见状说:“坐下喝点水再说,让我们再给你想想办法看!”
“啊!那可谢谢了!”赵经理这才坐下喝口茶水。
“这样吧!给你从董经理那儿让200套如何?”憨哥想董经理那儿没定多少数量,到时有多少给她就行了。”“这太谢谢了!”赵经理听说马上有了笑脸。“只是这似乎少了点……不过也够可以了……”
“那好,黄……黄科长你领他签订合同去吧!”憨哥也差点叫黄毛两字来。
“好,赵经理咱隔壁签合同去吧!”黄毛领赵经理出门。
“你看是不是这样?”待黄毛他们走后,张支书说:“让县服装厂……”
突然“咚咚”一阵敲门声擂得贼响,还没待憨哥把门打开,一人便撞了进来:“躲得再紧还是被我找住了。”
憨哥同张支书一见是本县服装加工厂厂长李大同。“嗬——是李厂长!快请坐!”憨哥忙拉过一把椅子。
“小李子有啥事?”张支书笑着说:“我刚说到你,真个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咳,难得张支书还记着咱厂……”李大同顺手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遍,然后用手抹了抹嘴说:“原指望这次展销弄几个钱职工们过个好年,可谁知你这服装今天一露,算是把咱的话给全砸啦!”李大同有些颓废,几乎带着哀求他说:“我是来向你们求救的,是不是把你们的合同给咱让几份生产?”李大同看一眼憨哥又补充道:“我是说咱厂帮你们加工,至于如何利润分成你们看着办……我想你们一下子也生产不出这么多你说是不是……”
憨哥一听也挺高兴便说:“好,李厂长我们确实在为完不成任务而着急,还算你看出了点门道来找咱们。这样吧,给你2000套加工咋样?”
“嗬——憨哥太谢谢你们啦!”李大同一听感激不尽。
“别高兴得太早了!”憨哥见他那样便说“我这里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质量你一定得保证,否则你将负全部责任是小事,我这声誉……”
“咳,憨哥你这就放心吧!”李大同站起身拍着胸脯说。“你看这加工方式……”
“啊……”憨哥想了下说:“我看为了保证质量,我们派5名技术员前去指导,材料你得全出,但样式由我们剪裁……”憨哥想了下说:“至于利润分成就三七分开如何?”“这……好吧!”李大同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只好这样了。”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憨哥说:“明天我派人去。”
“那我得赶快回厂安排去。”李大同说着往外走了,这时黄毛走了过来:“憨哥又有几家来要求订货咋办?”“走!看看去……”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憨哥才送走最后一个客户,不觉哈欠连天起来。憨哥刚伸了两个懒腰,见张支书进来说:“小番,走!县社刘主任派车找咱们去他那……”
“刘主任……”“对,昨晚你同黄毛走后,我便找到县社刘主任汇报。车上张支书说:“刘主任听我汇报后很是高兴,当即表示县社拨一笔款,咱们自己拿一部分钱来扩大再生产,添制一批机械设备,搞服装流水线作业……并在此基础上扩大,增设生产车间,争取今后满足全县供销社所经销的各类服装,同时扩大市场,从而走上产、供、销一条龙道路……”“真的?”憨哥一听惊喜万分。
“看把你喜的……高兴的事还在后头呢!”张支书卖起关子来:“告诉你,县社准备把咱们桃花渡服装厂组建成光武县供销社服装厂,这厂长当然还是由你来当!”
“张支书——”憨哥一听心里很是激动。“我……我恐怕办不好……”
“怎么害怕了?”张支书看着憨哥笑了笑说:“告诉你,我去给你当搭档……”
“咳!你怎么不早说呢?”憨哥乐得不行“张支书放心吧!有你给我作后盾我一定把它办好……”
“好!有气派——”
小车急速地向前驶去,前面是一片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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