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见,亦不恋 

                                                                文/轻舞的月光   
       静静的火车站里没有一人，只听见一列火车哐当哐当进站了。她看着他朝火车走去,头也不回。她在后面拼命地追他，却怎么也追不上。她拼命地喊他，然而她使尽了全身力气，声音却那么小。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仍旧向前走。她眼泪都急了出来，猛地向他跑去，却一下子跌倒了……她一惊，醒了。愣愣地睁开眼睛，黑暗的虚空里什么也看不见，失落又浮上心头。旁边，传来老公均匀的呼吸。
    她茫然地盯着眼前的黑暗，努力回忆梦中那个人的面孔，却已有些模糊。她很奇怪，最近自己从来没有想起过他，怎么会又梦见了他呢？多少年了，以前总是梦见他，不同的场景，不变的主角。
    但是最近，梦中的面孔却越来越模糊了。太久了吗？真的快要忘却了吗？白天，忙着工作，忙着带孩子，忙着做家务，生活的琐碎已经完全占据了她的时间和身心。没有时间去回忆，去遐想。没有刻意去想，回忆，已经是遍地落红。心一阵阵地抽搐。原以为早已忘记一切，没想到午夜梦回却这么真切地疼。
    她想起了那个下午，当她和他挤上火车还没有坐定的时候，堂哥和堂嫂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一人拽一只胳膊，架起她就往外走。她不走，拼命地往后挣，一边挣一边哭喊：“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要跟他在一起！我要跟他在一起！”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绑架弄得手足无措。他想去拽她，又怕伤着了她。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哭喊着被强行拖下了火车。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无力去追她。他知道自己暂时没有什么可给她的。自己父母双亡，又没有正式的工作。而她有正式的工作，人又长得漂亮，怎么能让她跟着自己去外面受苦呢？
    她刚被拖下火车，火车就开动了。眼见火车缓缓地驶出车站，她又是踢又是挣，使出浑身力气想要挣脱那两双拽着她的胳膊，可那手臂却如铁箍一般，越挣扎越紧。火车越来越快地向前驶去，很快便消失在远方，她颓然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天，被架回家后，为了防止她逃跑，母亲把她锁在卧室里。三天了，她整天只是流泪，躺在床上不吃也不喝。有一天，母亲进来看她。母亲坐在她的床面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喊了她一声：“萍儿……”喉咙便一哽。她看了母亲一眼，一瞬间便被击倒了。她看到了母亲满含忧戚的眼神，那里面有无奈，有心疼。心立刻软了，毕竟母亲已经上了年纪，而自己又是家中的老大。她后悔自己不该让母亲如此为自己操心，她觉得自己太自私。   
    她起床了。吃饭了。然后去上班了。
    堂嫂时不时地去单位看她在不在。她只收到过他的一封信，说他在深圳找到了工作，一切挺好的，让她放心。从此便没了音信。
    再后来，嫂子引了个男孩子来她家玩。一个瘦瘦的男孩子，长长的脸，一张嘴巴显得似乎比较突出，能说会道的。母亲一见就喜欢了，说这男孩子机灵，家境也不错。她就同意跟他交往了，只要母亲满意就行。她想，没有了爱，跟谁结婚都一样。走别人走过的路，别无选择。
    谈了一年，她顺理成章地做了新娘。只有平静，没有喜悦。
    又过了一年，儿子来到了这个世上。生命里有了期盼，她这才感觉到了自己活着的意义。
    转眼间，儿子已经九岁了。她由一个青涩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成熟的中年妇女。一双大眼睛依旧明亮，只是没有以前清澈了，眼神里总有一种若隐若现的忧伤。身体发福了，以前清瘦的脸庞变得富态了。不过，更有女人味了。每天忙忙碌碌，生活倒也充实。
    想着这些，她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有一天，下班了，她走出单位大门，一抬头看到对面远远走来一个人，她一眼就看出就是梦中的那个人。她的心狂跳起来。那个人也发现了她，定定地看着她走了过来。“你还好吗？”那熟悉的富有磁性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飘来，感觉那么遥远。“哦，我……我下班了。”词不达意，她慌乱得不知说什么。恨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她咬紧牙关想赶紧逃离现场。然而浑身发软，腿不听使唤，迈不动步子，不知道怎样移动自己的身体。他已经走过去了。她不敢转身看他，感觉他的眼睛就在自己的后背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机械地朝前走去。她差点儿撞到停在路边的小车上。
    “萍儿，你下班啦。”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家的，听到母亲的声音，她才清醒过来，连忙“喔”了一声。一进卧室，泪水便不听话地涌了出来，她连忙关上门，怕母亲看见。
    各种滋味在心头翻滚。这么多年了，魂牵梦萦的那个人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却只是这么匆匆擦肩而过。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悄悄地哭了一会儿，她努力地止住了泪水。仔细回想刚才见到他的样子，他好像穿着灰白格的羊绒西服，稍微长胖了些，但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挺着脊背走路，嘴角还是微微抿着，透着坚毅，但眼睛里永远是含着笑意的。当初，就是那样的眼神把她俘虏了。
    还有，觉得他一个人很不容易，父母不在了，完全靠自己生活着。虽然很贫穷，但总在努力奋斗，从来没有对未来失去过信心。他坚信自己将来一定会给她好的生活。跟他在一起，她觉得生活是永远充满希望的。她一心一意地爱他，拿了工资自己都舍不得花，经常给他买衣服鞋子，她想给他全部的爱。
    他本来在一家工厂上班，但跟她认识以后，他就决定自己出来做生意，于是辞了工作。他想做木材生意，为了跑销售，他想买一辆摩托车。车要两千多块钱。他没钱，她就拿出了自己的工资，但攒了三个月的工资只有三百多块钱，差得太多了，她又去银行贷了款，帮他买了摩托车。
    由于没有经验，没过多久，他就赔了本，还欠了几千块钱的债。
    这时，她父母也知道了他们的关系。所有人包括亲戚，全都反对她跟他交往，说他家庭太贫寒，人又不牢靠，跟着他将来会有吃不完的苦。但她是那种一心一意的女孩子，就觉得他好，根本听不进去家里人的话。
    为了把他们拆散，妈妈想了很多办法限制她的自由，不准她跟他见面。但她总能想出办法跟他见面。闹了很长时间，双方的关系没有缓解。他又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为了还债，他决定去南方打工。她便要跟他私奔。
    不知从哪儿走漏了风声，家里人都知道她要私奔的事。堂哥堂嫂便自告奋勇地去火车站把她抓了回来。每当想起这一幕，她便不由得不心酸，总觉得是自己抛弃了他，总觉得亏欠他。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怎么在生活。
    她又想起了结婚后，为了帮他还贷款，她瞒着丈夫偷偷地攒工资。因为那时工资太低，她一直还了三年多才把贷款还清。她到现在还提心吊胆的，生怕丈夫知道了这事。如果丈夫知道了，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风波呢。想到这些，她又觉得很委屈。眼泪又不自觉地在眼眶里打转。但她知道不能呆在卧室里太久了，不然母亲会起疑心的。于是，她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再溢出来。这时，她听到了儿子的声音，她知道不能再想那些事了，便用纸巾擦了擦眼睛，整理了一下头发，便走出了卧室。母亲见她眼睛有些异样，眼睛里满含疑问。她假装没看见，若无其事地跟儿子说话。
    晚饭很丰盛，但她却如嚼蜡般，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食不知味。勉强把一碗饭吃了一半，再也吞不下去。老公关心地问：“萍儿，不舒服吗？”她慌忙说没什么。
    放下碗筷，来到书房打开电脑。隐身登录了QQ，百无聊赖地在常去的论坛瞎逛，漠然地看别人在群里打口水仗。
    咳咳，有消息来。点开一看，有人请求加好友。照例打开资料审视。大海，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心又开始狂跳起来。真的是他吗？点了接受。叮咚，上线了。闪了闪，一个人坐定了。
    滴滴滴，马上发来了一枝玫瑰。毫无疑问，是他了。愣了半晌，要回他么？怎么回他？正犹豫着。
    滴滴滴，“小萍，在吗？”
    还是九年前那么亲昵的称呼。心的某个角落一下子柔软。
   “嗯，在。”
    这些年，你还好吗？”
    “好啊！”本能的回答。
    “他对你好么？”顿了顿，他似乎在考虑这个问题该不该问。
    “嗯，好。”
    是的，老公对自己的确不错。老公比她大五岁，总是像宠公主一样宠她，洗衣服做饭，他一律承包了，从不让她插手。他总说老婆是娶来疼的，不是娶来吵的。结婚这么多年了，他从来不跟她吵架。无论她怎么吵，他总是避让，让她发不起脾气来。  
    “你爱他吗？”马上又发来这几个字，似乎有些不甘心的样子。
    爱老公吗？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儿子已经九岁了。但，真要告诉他真相吗？那样对老公太不公平。说爱吗？可是这样说似乎对他有些残忍。
   “你现在怎么样？”她转移了话题。
   “我现在在做一些小工程。790517。”
   “这是什么？”其实她一看就知道，那是她的生日。但她不想说破。
   “是我的车牌号。”
    车？他买了车，那他现在生活得还不错了。她心里稍感安慰。她又想起了那辆摩托车。
   “猜猜为什么我要了这个号？”他似乎早已忘记了摩托车的事了。
   “哦，不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她不想暧昧。  
   “猜猜看。”他似乎急切地想表白什么。
   “猜不出。”她继续装糊涂。
   “哦，算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你出去玩？”
    能再见吗？一见到他，她就感觉自己的世界在坍塌，她找不到自己了。再见他，她没有自信能平静地站在他面前。  
   “没时间。”
    那边好久没回音。这样说似乎有些太冷漠了，他一定是失望了，她似乎看到了他眼里的失落。
   “有时间我请你喝茶。”她又发过去一句。
   “好呀！你有时间给我电话。12097673888，我的电话。”情绪又复苏了，似乎有些雀跃。
    记下了他的电话。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去拨这个号码，暂且记着吧。
    “你的电话？”
     要告诉他自己的电话吗？她有些犹豫了。
    “1417636225。”忍了忍，还是告诉了他。也许他只是随便说说，不一定会当真了。
    “小萍，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有时间，我们再聊。88。做个好梦！”他的头像灰了，她一下子感觉到了电脑的冰冷。  
     了无生趣，关了电脑，她洗漱完毕，也去睡觉。老公已经睡了，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她躺下了却怎么也睡不着。也不知道他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应该吃了不少苦吧。
    她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月朗星稀，两个人并排躺在草坪上听虫子唱歌。
    “萍儿，你这辈子都离不开我了。”他忽然一本正经地说。
    “那倒说不定。”她故意跟他唱反调。
    “真的。我已经嵌在你的心里了，你想甩也甩不掉啦。”他说完坏坏地笑了起来。
    “鬼话，我还是我，你根本都没有在我心里。”她还是不肯承认。
    “你看，你的姓里面不是有一个田吗？那不是我，是谁呀？”
    “鬼话，那哪儿是‘田’呀，是‘由’。”她姓黄，他姓田。她知道他又在忽悠她。
    “哈哈，就是田嘛。凡正你这一辈子再也别想离开我了。”
    “狡辩！”尽管知道他在说瞎话，她还是很开心。他又哈哈地笑了，然后把她揽进了他的怀里。静静地躺在他的臂弯里，与月亮对望着，任清凉的风拂过身体，她感觉夏夜是如此美好。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笑了。那时候的时光是多么美好！然而现在，自己站在不可逆行的船上，他大概也已有自己的旅程。他们已经是永远平行的两条线，再也没有交点……一阵悲凉掠过心头。这时，老公的胳膊忽然搭在了她身上。她摆了摆头，苦笑了一下，决定睡觉，不再想那些过去的事。
    第二天一早醒来,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她觉得仿佛做了一场梦。现实的一切是那么清晰，而昨天发生的一切是那么不真实。看着周围实实在在的一切，她又找回了自己的位置。
   上班，下班，上网。生活依旧。
   理智是清醒的，但思绪却是混乱的。常常丢三落四，有时莫名其妙地发呆。同事们都问她是怎么了，但她只能笑笑。
    她莫名地有些恐惧，总感觉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缠绵的歌声响起。下午她快要下班时候，电话响了。一看，是他的号码，心抑制不住地怦怦直跳。她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这是怎么了？都是当妈的人了，又不是小女孩儿，怎么还这样沉不气呢？尽管这样想，手指还是瞬间发凉，声音有些惊慌。
   “喂……”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怎样称呼他。
    “小萍，下班了吗？”
    “嗯，准备下班。”
    “那过来‘流连忘返’吃饭吧。我等你。”口气是还一惯的不容置疑。
     要不要去呢？
    “来吧，位置我已经订好了，在嫦娥阁。你不来，我就等一夜。”他又在催，语气不容争辩。说罢就挂了电话。
    她知道他说到做得到，他就是这种性格的人，有一些男人的霸道。她也是有主见的人，可是一到他面前，就失去了主张。在他面前，她只能做个温柔的小女人。
    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给老公打了电话，说有朋友请客，出去吃饭了，不用等她了。老公让她玩好，别操心家里。她听了不禁有些心虚。转念一想，不就是吃个饭嘛，没什么不可告人的。释然了，她便拎起包走下了楼。
    打了个的士来到“流连忘返”，走进大厅，报了嫦娥阁。服务生领她穿过大厅，拐了几个弯，到了靠里的嫦娥阁。打开门，他已经站了起来，连忙招呼她坐下。她环视了一圈，寻找着合适的座位。可是屋里只有一个双人沙发，沙发前有一个玻璃茶几，对面是一台大电视，正在播放着新闻。
    “怕我吃了你？”他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叫她过来坐下。她笑了笑，只好在他旁边坐下。
    “先喝茶。这叫贵妃茶，是养颜的。适合你喝。”他这一说，她这才注意到茶几上的正煮着一壶茶。只见透明的茶壶里泡着几瓣玫瑰，还有几种很小的花，她认不出来。
     他给她倒了一小盏，她正要尝。
    “小心烫！”他连忙说。她一看茶正冒着烟，连忙把茶放下了。
    “肚子饿了吧，吃点什么？”他递过菜单。
    “你点。”她没接。她一向对吃没有研究。
    “好吧。你喜欢吃什么？”
     她想了想：“宫爆鸡丁吧，还有小白菜。”
    “就这？再点。看来点什么荤菜？”
     她想起了老公做的豆瓣鲫鱼：“就来个豆瓣鲫鱼吧。”
    “还有呢？”
    “没有了。你点吧。”
    “那就再来个小炒牛肉，一个三鲜汤，怎么样？”
    “嗯，不错。”她最喜欢喝汤了。老公每顿都会烧汤。
    “再来一小瓶二锅头，一杯长城干红。”他说完，把菜单递给了服务生。
    “我不喝红酒。会醉的。”她连忙阻止。
    “没关系的，红酒不醉人，是美容的。女士们要喝这个的。不过，你已经够美了。”他说完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她的脸立刻红了，为了掩饰，她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她那长长的睫毛低下去，红红的嘴唇撮成个圆，轻轻地吹着茶，吹一口，喝一点点。嘴唇上有茶越发滋润了。他刚好坐在她的侧面，她的侧影更好看。他一时有些发痴。她大概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越发不敢抬头看他了。只是假装喝茶，把头垂得更低了。
    看她这个样子，他愣了愣，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迅速恢复了常态,嘿嘿地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她扭过头来，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他移开目光，耸了耸肩，似乎在自我解嘲。
    “茶还好喝吗？”
    “嗯，还不错。”其实她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不想让他扫兴。
    “那就对了。服务生专门介绍的这种茶，说适合你们这个年龄的人喝。”他有些得意自己是用心了的。
    “是吗？适合我们这种胖子喝？”她打趣道。
    “啊，怎么这么说呢。”他有些意外。
    “不是吗？贵妃不就是胖吗？”
    “谁说的！你不胖，刚刚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话说得太顺溜了，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太直白了，又嘿嘿地干笑了声。
    “哼哼。”她冷笑两声，眉毛扬了扬。
    “怎么了？不相信我的话？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他有些生气了，急急地要辩白。
    “我没说不相信。”她幽幽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先败给他。
    “那就是了，我田大海看得上眼的人，能有错？”他似是气球，刚才瘪了下去，立刻充满了气，又鼓胀了起来。
    “切，越说越有劲了！”说完嘟着嘴白了他一眼。他哈哈笑了，他就喜欢她那半娇半嗔的样子。
     酒端来了。紧接着，菜也上来了。他连忙把茶收拾好，把鱼摆在她面前。他把红酒递给她，又自己倒了一杯酒。
    “来，小萍，为我们的重逢干杯！”他先举起了酒一饮而尽。她只好也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
    “吃菜。尝尝这鱼。你不是喜欢吃吗？”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尝了尝，很鲜，并且够味，跟老公做的差不多。
    “你也吃。”  
    “喜欢吃就多吃点儿。我看着你吃。”他往她这边挪了挪，扭过头直直地盯着她。她本能地往外挪了挪，但她已经坐在沙发的角落里了，没地方可挪了。他苦笑了一下，扭过头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她的碗里。
    “你也吃呀，别光顾着我。”她甜甜地笑了，感觉仿佛回到了九年前。
    他吃了口菜，又端起酒杯。
    “来，小萍，为了你的美丽干杯！”
    “都黄脸婆啦，还美丽呢。为你的……事业干杯吧！”她本来想说幸福的，但又怕说这个敏感的字眼。她怕听到那些让心酸酸的字眼。
    “什么事业呀。那些都是虚的，没有一个真心爱的人，什么都没劲！”他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她白皙的脸蛋上飞上了红晕。几杯酒下肚，他有些不能自持。他伸过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嘴里喷着热烘烘的酒气。她举起手来，想推开他的手。
    “噢，小萍，你还戴着我给你买的珍珠手链啊！”这一发现令他兴奋不已。他立刻箍紧她的脖子，搬过她的头，就要吻她。他喃喃地说：“小萍，我就知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他一边说一边把她压倒在沙发上。
     她慌了，拼命地推他。但他太重，她推不动。情急之下，她抽出手煽了他两耳光。这一下，他住手了。趁他一愣神，她猛地一推。他没防备，一下子倒向茶几。只听哗啦一声，茶几倒了，杯盘碎了一地。她顾不得这些，连忙抓起包冲了出去。
     跑下楼，她叫了辆的士。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回到自己的家里，那里有敦厚的老公，有可爱的儿子。   
     伸出手去开车门，她才发觉手腕生疼生疼的。这时右手腕上的珍珠手链散了，珠子散了一地。她索性把左手腕上的也拽了，狠狠地扔在地上。她只想快点回到家里，那儿才是世上最温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