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版的陈老巷

在癸巳三月的一个傍晚，远方天空那轮浅红色的夕阳，洇染着静静的襄江，也洇染着静静的陈老巷。

陈老巷就座落在襄江岸边樊城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今天，我来了，我来拜访陈老巷。这位仿佛历经百年沧桑岁月的老人，正静默着它的往日昔年。

我走进了陈老巷，也走进了陈老巷的历史深处。

据说，在清末年间有一位陈姓老人住在此巷南口，卖点针线等杂货。他在货摊旁用一块木板糊层白纸，上书“陈老人巷”四个大字作为标记。不料想，老人这一随意之举，竟使这条街巷有了如此个大名。

此时，我在礼敬地凝视之中虔诚地读着陈老巷。陈老巷，亦如像其他地方的古巷一样，别无二致。然虽貌不惊人，却为何大名远扬？

陈老巷，正亦如它的名字一样，百年来都是襄阳热闹繁盛的街巷。正是它具有悠久的历史、厚重的文化和有过流金淌银的富饶，才是国家批准襄阳为历史文化名城的重要依据之一。

史料记载，陈老巷长约200多米，宽3米多，街道为青石板铺就，两边房屋多是砖木结构的旧式民房与铺板门面，曾是樊城最繁华的商业街巷，早在民国年间就可与汉口花楼街相媲美。

陈老巷始于和发迹于民国初年。那时还没有公路，人们日常生活的用品靠船运。陈老巷恰好靠近汉水襄江段的码头口，正是这一优越的地理位置带来了它日后的繁荣和发达。当时有40多家商号聚集在这条巷内，人们只要进城买东西都奔着此巷而来。此时，我实难想象就是这样一条200多米的街巷上，曾经拥有40多家门面铺子，经营着祙子、毛巾、白铁、鞋店、帽子、染坊、布匹……人们在这里走上一趟，什么都能买全了。

我漫步在古巷上，看到了一处锈迹斑斑的铁皮包裹着的两扇底下早已腐烂的旧门格外显眼，依然使我惊诧。虽说随着岁月的久远而呈现出苍老憔悴的模样，但从这两扇高大厚实的门上所附丽的富有与气派，依然能给我一种这家大户人家当年的风光。

我轻轻地推开大门，便推开了这家大户人家的一段岁月和历史。据屋里的一位老人介绍，此屋是陈老巷最为出名的商号，其主人是巷内首富阮祥泰。这家商号由阮燮堂创办，经营的是布匹、棉花生意。阮家从武汉进货，通过商船运货到襄阳樊城卖，又在襄北大量收购棉花运往武汉……随着岁月的延伸，阮家的财富也日益积累，终成富甲一方的商贾。

在这条巷子里，还有其他的百货商店，诸如祥顺昌、恒兴成、永茂昌、德兴昌等等，那些日用百货也是一应俱全；就连妇人们用的梳子篦子，也是陈老巷生产而形成了独特产业；还有聚华等染料店，是鄂北颜料供应的重要基地之一，杨文盛、马兴盛、范裕盛等染坊还兼营着土布生意，是人们衣着的主要布料来源。此外，巷内还有手工制帽业、制线业、香铺、鞋铺等等，那时的陈老巷，真是商户鳞次栉比，顾客比肩继踵，货物琳琅满目，生意买卖兴隆……

然而，岁月不居，日月逾迈。曾经辉煌一时的陈老巷，慢慢退出了商业历史的舞台，现在再也没有什么商户了，成为新旧民宅杂处一巷的居民区，只有那马头墙、天井院、古老的墙砖无言地袒呈着他年的繁华。今天，我来了，我却来晚了，再也看不到那个熙熙攘攘的陈老巷，再也看不到那个生意买卖兴隆的陈老巷了。当年的风华已不复存在，往日的繁华已成云烟飘散……

我伫立在巷里，周围林立的高楼大厦，把我挤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亦有窒息之感。我漫步在古巷上，脚下再也不是铺成的长年磨擦之下呈现出那种光溜映人的鹅卵石和青石板，而是灰不灰白不白的水泥块了。巷子里，除极少几位老人或是坐在檐下沐浴着夕阳之光，或是步履蹒跚面无表情地走过，偶尔飘过一个时尚女子，那实乃惊鸿一瞥。整条巷子，真可谓寂无行旅，清冷而阒然。陈老巷，它有怎样的繁荣，怎样的昌盛，怎样的兴隆，只能是我去遥想了。

随着岁月的更替，时代发生了变迁，社会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陈老巷由往昔的兴盛到今天的衰退，这也实属自然而正常。如今，虽然陈老巷的繁荣已无，昌盛不再，兴隆远遁——时光只给我们留下了这条200多米古巷，但好在襄阳市政府早已对古巷实施了保护政策，不少民间文物爱好组织也在古巷挂上保护的标牌，还有不少民间古遗存爱好者也自发地在为保护古巷一尽绵薄之力……一条200多米的古巷，竟能牵动今人为之心驰神往，我想这大概是“不多也，不多也”之所致吧！

作家王剑冰曾写过一篇很有名的散文《绝版的周庄》，他是赞曰周庄美之绝版，今天我写《绝版的陈老巷》，实曰在襄、樊二城除此巷而再无第二之绝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