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　桥

      车厢里就是一个浓缩的社会，你可以在一节车厢里遇见许多事情，无外乎高尚与低劣。车厢里的读书人就是其中高尚的一种。
      坐车时间一长，是人们读书的主要因素。这就给我热爱生活的双眼带来方便。我很享受这种观察和体验的过程。
      我发现，人们只要一读起书来，就会特别安静。有时感到这种安静缺少生命的活力，缺少人与人之间的近乎、热乎甚至粘乎。但又一想，每个车厢都战斗般地拥挤、大汗淋漓地摩擦、震耳欲聋地喊叫，你就会承认，人与人之间有这么点安静多好，一个人静静地沉溺于自己的书里多好！
      我爱读书，也爱看别人读书。
      最先入眼的是人们读书的姿态。车厢里的读书人，主要有两种姿态，一是坐，二是卧。
      坐读最显精神了。当然也是在人们精神状态极佳、大脑摄取欲望最强烈、嗷嗷待哺的时候，多选坐读。这种姿态最朴实，也最亲切，想读什么就读什么，不卖弄，不作秀，不装样，专心致志。有读大部头理论的，也有读晦涩文艺作品的，更有畅销的大路货，抑或烹调缝纫养花喂鱼，人云亦云。坐着读书，最受服务员欢迎了，时间越长越受欢迎，因为很少产生果皮瓜子壳之类的垃圾。服务员从身边走来走去，还替你拂动空气。什么叫如坐春风？这个便是。车厢虽小，虽流动，虽无序，但一定藏龙卧虎。我有个预测，在车厢里的读书人中，将来至少会出现十个作家，一百个学者，一万个有追求有爱心有理想的善良人。
      卧读最是享受了。北方有句俗语：好吃莫如饺子，好受莫如倒着（着：读知）。好是好，却没人把这两好合为一好。躺着吃饺子，只有病号才这样。然而，许多人喜欢躺着读书，却是不争的事实，我也是，并且深受鼓舞。最近读过一则科技简讯，认为卧姿可使脑中血畅，有利于思考，真让人高兴。人们在卧读时，通常都很松弛，缺乏斗志和竞争态势，接近平静地河流、绵软的花朵、慢节奏的舞曲。躺着读书最有味道，最大的好处是容易进入角色，尤其是看那些缠绵悱恻的故事，常常是拥书而眠。有一次，我躺在中铺上看《红楼梦》，睡梦中就进入了大观园，只是那园子里的小姐丫头们光顾她们的玩耍，把我一个人晾在了一边，一梦醒来不胜悲切。
车厢里的读书人读各种书，赠给我有益的观感，这包含着一些信息量。读的内容和神情更容易透露职业、身份、趣味、心态等。因此，看别人读书，也是读书，读活书，连人带书一起读。悄悄地读，不碍事地读。这是我坐车旅行的一大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