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有五、六年了,但他的音容笑貌却牢牢地绑在自己的脑海里。
我的父亲是一个公务员,一生从事新闻工作。他原则性颇强,向来是径纬分明。爷爷离世,父亲用车只需张下嘴巴就行了,可他死死不肯开这个口子。他经常告诉我们,家庭的事务难以分辨,公与私必须清楚,这样才能做一个群众拥护和尊敬的人。
我的父亲操一口地道的北方话,他来到本地辛苦了几十年,一点儿也未沾染上地方口音。父亲平时很少吭声,但在家里极有权威。他说话讲究时机,让人容易接受,说出口的话也不给人留丝毫犹豫的余地。
我的父亲在解放前当过土八路。有一次在火盆前烤火,同事不小心将一颗子弹掉进火盆里,我的父亲当即把火盆一脚掀翻,方避免发生意外的事情。事后父亲笑着说:“我们的子弹不能把自己人伤着。”
父亲对子女要求很严格。五六十年代他的工资在本地算相当高的了,可他从不让我们有优越感。他的衣服小了让我哥哥穿,哥哥的衣服小了叫我穿,我又传给弟弟,弟弟穿厌了又套在父亲的身上。一件普通衣服补丁摞补丁了,父亲还舍不得让丢弃。记得有一次家里准备换大门,说怕小偷,哥哥玩笑地说:“小偷不会偷我们的,进到我们家根本无东西可偷,小偷不掉眼泪就不错了。”
我的语文水平在中学处于困难时期,父亲就代我写了一篇作文。老师见我交上的作文不一般,立马作为范文在全班宣读。我感到无尚荣光,并增添了写好作文的自信心。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让父亲代笔,自己就能写出精彩的文章。
父亲也很和蔼。有一次,父亲出差回来,我们姊妹四个都迎上前去。我们见父亲推着自行车,哥哥就斜坐上车子的前杠,我乃端坐在车子的座椅,妹妹则抢上了自行车的后架,弟弟没有地方,就站立在自行车的脚踏上面。从单位大门到我家门口仅仅几步远,父亲虽然吃力地推着车子,心里却格外高兴与自豪。还有一回,父亲坐在大脚盆前洗衣物,我蹬在水盆旁边儿正洋洋得意地看着他搓揉洗着我的衣物,不料此时父亲为了清洗衣服死角,翻开了我的布袋,当即发现口袋的角落处沾有几点烟丝。无疑,这是我吸烟的最好见证。父亲没有吼叫我,而是向我摆列各式各样抽烟有害的证据,使我终于戒掉了吸烟的坏毛病。
我的父亲心底慈善,为人宽厚,在我们这个大家庭里,无论是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孙子,孙女没有一个不敬重他。每到星期天,孩子们就嚷着要去看爷爷,他们从来不把父亲当成长辈,而是当作他们的玩伴和朋友。见了面有的摸脸,有的揪耳朵,在他怀里上下乱窜,父亲总是不停地抱这个逗那个,和他们玩游戏、捉迷藏,活像一个孩子王。
我的父亲是个时事迷。六十年代初期,我家辗转购买了全市第一部熊猫牌半导体收音机,几个人围在一起看新鲜玩艺儿,而他最关注的是里面的“新闻节目”。后来家里有了电视机,到了晚上七点,事情再多也不能影响他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联播”,两伊战争、海湾局势成为他最关心的话题。他常说:“不了解国家的大事,就做不好身边儿的小事。”
我的父亲喜爱思考问题。父亲习惯在脑海里把要办的事情排个先后,将怎样办好事情编个程序,然后再分步一一实施。父亲在家里摆放东西,什么物件搁到什么地方,就像倒好模子一样不能打乱。父亲把问题的关键看得颇准,做起事也是一环紧扣一环,无疑经过周密的思绪。父亲寻思问题总是先替别人着想,好像人家的困难就是自己的拦路虎。子女已经摸住父亲的习性,他不通过仔细的思索和对结果的预料是不会轻易出口的。一旦张嘴,就必须严格执行。父亲写下的工作笔记,有厚厚的几十本。父亲留给我们的精神财富更使后代终生受益,让我们永远怀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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