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请千万珍惜头发
                             李修平

     其实，写这个题目时，我已经对头发没有了太多的信心。那是在我去植发中心植发之后，带着满头的伤痕，无意中在电脑键盘上敲下的文字。如今读到这句在常人看来十分平常的文字，对镜自悦，面对新生的一头浓发，不禁万千感慨。
谁说青春不在？
     就凭这头浓发，往美眉堆里一站，又是一位帅哥，往日的风采再现，今日更显成熟魅力，不仅在生理上让我年轻了十岁，而且在心理上又给了我自信，人生这般美好，打拼天下，我还有信心。
     曾几何时，对着自己日渐减少的头发，除了顾影自怜之外，几乎束手无策。不是没有努力，而是付出太多，正因为平时的功夫下得太大了，才尤为沮丧。每次都是抱有极大的希望去做，耐心地等待着奇迹在我头上出现，诸如吃药呀、擦抹呀、剃光头按摩呀等等，能够采用的办法都用了，凡是知道的信息都要去试一试，该吃的苦头都忍受了，春风就是不绿江南岸，治疗的结果是头发终于遮不住头顶了，风吹草低现牛羊。招数用尽这才彻底死心，只好搬来阿Q精神胜利法来安慰自己：我是文人，聪明绝顶的才子一个，君子谢顶，何丑之有？也许在别人看来，这才是才子风度呢！
     失去了的东西才倍感珍贵，每次翻看旧照，往日英俊倜傥的风采让我好生怀想。在我头发日渐稀少的日子里，每天看着那些落下的头发，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尽管万倍地小心呵护，都是一相情愿。从此怕照镜子、怕照相、怕上电视镜头、怕出席歌舞晚会，怕见熟人，更怕听别人评头论足谈头发。头发疏朗的日子让我的自信心大打折扣。
     多年的治发失效之后，我才真正地明白，生老病死，花开叶落，都是自然规律。生命过程中的种种生理现象，几乎在古往今来所有人的身上都会重复地发生。这是生命现象，上帝制定的永恒定律，谁也抗拒不了。 
     发落复生，齿掉再长，返老还童，都是不可能的。随它去吧！
     毕竟，我是 凡夫俗子 一个，还有很多俗念，爱美之心不死，成天以一头光亮的脑袋面对众人总觉得矮了半截儿，也没有任何底气来面对这个满地都是帅哥靓妹的人间。像那些秃顶画家在闪光灯下挥毫泼墨，像那些秃顶指挥家在万人注目之中飘逸潇洒地挥动手中的小棒，我做不到。我自惭形秽，怎么也洒脱不起来。还是还我一头浓发吧。
     希望有时会在破灭之前出现。
     记得是一个宁静的下午，我悠闲地浏览着《楚天都市报》，一则不起眼的广告让我眼睛一亮：“两小时植换新发，还你自信人生！”
     我狂喜，立即打电话咨询。原来这是美国人推行实施四十余年的植发技术，我国由旅美医学博士季鹰先生1997年引进，已成功治疗数万余人啦。
      如此先进的技术，我竟然一无所知。还等什么啊？
      我说不清是怀着一种怎么的心情走进武汉那座不起眼的民权医院的。植发中心就设在这家医院二楼。一位慈祥的女性用温婉的目光迎接着我的光临。看着她的笑容，我暗自庆幸：这下有救了。
     一间小小的接待室竟然容纳了五六个等待植发的人。他们中有老人，多数是中年，还有一个正处花季的女孩。大家都是脱发一族啊。
      女医生的热情和不厌其烦绘声绘色的介绍坚定了我植发的决心。任何尖端的技术一旦向民众普及就不再神密了，植发技术也是这样。其实，所谓的植发应叫自体毛囊移植，就是将后脑部的毛囊头皮取下，经过人工分离为个体毛囊，然后再经过人工植入头部毛发脱落处。毛囊移植后原发脱落，半年后新发全部长出。但是，接受植发仍然需要一种勇气、一种力量。首先医生要在后脑有发的部位取下足够的毛囊头皮，然后在脱发处钻下上千个，甚至更多的小孔，最后还要把经过分离的毛囊一粒一粒地栽入小孔。这个过程并不像出席一场音乐晚会那么轻松啊。
     我没有犹豫，立即签约，横竖不就是一拼吗？赴汤蹈火，再所不惜！
      为了美，就挨一刀吧。不，应该是千刀！
      我被请进了手术室，护士又把我扶上了洁白的手术台。
      给我做手术的医师叫蔡英。她是一个十分和蔼充满温情的知识女性，丰润的身材给我一种镇静的感觉。我闭着双眼，摒着呼吸，等待着灾难临头。“你紧张什么呀，放松呀！”蔡英轻轻地靠向我，抚摸着我的头部。“还没开始呢”。原来她们连白大褂都还没换上。我太缺乏英雄气概了。 
    蔡英并不急于做手术，首先和我拉起了家常，说到动人处，大家都轻松地笑了。就在笑声中，蔡医师用目光向我示意：怎么样？
    我心里一热，果断地说：“开始吧，我行！”
    这时，她们迅速穿上白大褂，手术正式开始。
    感谢神奇的麻药，并没有让我感到太大的疾苦，但那咚咚的打孔声，传进我的耳膜，让我一时非常恐怖，心有余悸，几近昏厥。蔡英便停下手术，继续和我聊天，一直等到我恢复正常。
     接下来我就感到很轻松了。蔡英一边植发，一边像老朋友一样与我聊植发技术、聊家庭，后来还聊上了文学。原来她也是爱好文学的人，上大学还是路遥的崇拜者。于是，我们就从路遥的《人生》谈到池莉的《烦恼人生》，从余秋雨的《文化苦旅》谈到时下的网络文学，就在这种轻松的交谈中，蔡英完成了她主刀植发后的第五百次手术。四个多小时，我竟有点余兴未尽。下了手术台我要求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头部，蔡英一笑：“这个时候你就不用自我欣赏了吧。一个血呼呼的头颅，千疮百孔的伤痕，你不怕吗？半年后我们相见，那时你将年轻十岁，帅哥一个。祝贺你哟！”
     就这样，我完成了人生中的又一次壮举，带着千疮百孔的头颅回到家中，享受着妻子的精心呵护。接着便是等待，抱着对医生的感恩，对科学的崇敬，满怀着期盼，等待着生命奇迹的降临。
不经风雨，怎么见彩虹？ 
     是的，人生中有许多说不清的为什么，许多未知、许多巧合、许多活动，许多不可确定的因素。人的某些行为连我们自己也解释不清楚，然而就在那一念之中，事情往往就成定局。我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在这样一种年龄，在多次治发无望的情况下，还要去做一次大胆的尝试，去做一次毛囊植发，而且是一次艰苦的经历，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有漫长的等待。是冲动吗？当然不是。

     应该是对美的渴望，对青春的怀念，对生命的尊重！
     现在，当我面对众人羡慕的目光，再次回味过去对于治发的所作所为时不禁欣然而笑。我原是一个勇敢的人，一个崇尚形象追求完美的人，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罗曼·罗兰有句名言：“活着应抱定一个真理——忠实于人生，并且爱它。”珍惜头发，当然也是珍惜人生啊！

　　　　　　　　　乙酉年春节感作·梅香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