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白昀老师对孟浩然住所及方位认识的几点错误
曹远超
最近从孟浩然山水群主白昀老师的博文中看到一篇叫做《确定孟浩然故里在襄城岘山观音阁附近的十五个理由》的文章,认为里面列举的理由有些牵强,并且有些理由还存在着理解错误和断章取义之弊。现根据自己掌握的薄才陋识,阐述如下:
白昀老师提出的第一个理由是:《唐诗鉴赏辞典》上的解释是,孟浩然的家在襄阳城南郊外,岘山附近,汉江西岸,名曰南园或涧南园。又说陈贻焮教授在《孟浩然事迹考辨》认为“浩然祖传园庐在襄阳南郭外岘山附近江村中。因屋北有涧,又其地旧有冶城,故一名涧南园,一名冶城南园,简称南园”。又说李怀福主编的《孟浩然诗集评注》里说,孟浩然的住宅在襄阳城外九公里处,南山,指孟浩然家园南面的岘山,景空寺,又名白马寺,位于湖北省襄樊市襄阳城南十里处之白马山,离孟浩然隐居处不远。还有其他几处要么说的是孟浩然家住襄阳城南,要么说的是孟浩然家住在襄水河边上,不再列举。
关于《唐诗鉴赏辞典》说孟浩然家住岘山附近,汉江西岸。岘山附近,汉江西岸的概念其实是非常模糊的。首先对于岘山的界定,到底该是以具体的岘山的哪一座山为准,对于孟浩然住所方位的界定,差别就很大。而说到孟浩然的家在汉江西岸,则又毫无依据。孟浩然在几首诗里说“田园在汉阴”,“闭门汉江阴”,在他的诗里从来都没说过“家住汉江西”之类的话。“阴”是指山的北面或者是水的南面。“汉江阴”指的是方位,指的是汉江的南面,而不是具体位置,所以,从“汉江阴”的描述中,我们知道孟浩然的家不在汉江边上,而是与汉江隔着一定的距离。而汉江西岸指的是具体位置,也就是汉江边上,或者离汉江边上不远的西面。如果孟浩然的家在汉江西岸,那他在诗里肯定会说是“闭门汉江滨”,而不是“闭门汉江阴”,因为孟浩然有诗“采芝南涧滨”就用到了“滨”字,所以,认为孟浩然的家在汉江西岸是错误的。至于“孟浩然的家在城南九公里处”,更是不知所云。关于陈贻焮教授的观点,他明确地指出,“‘江岘’是指汉江西岸的岘山。‘乘流越江岘’,是说从涧南园乘船经此涧入汉江,越岘山顺流而下。……可见涧南园乘舟赴鹿门须经:一,涧南园至岘山北面北涧入汉处北涧自西向东顺流的一段;二,北涧入汉处至鹿门‘岩潭’入汉处汉水自北向南顺流的一段……”所以,陈贻焮教授很明确地说,涧南园在岘山的西面。陈贻焮教授所说的岘山指的是岘首山。而白昀老师断章取义,用陈贻焮认为孟浩然的家在岘山附近,来说明孟浩然的家就在观音阁一带,无疑是没有道理的。
关于过去汉江与岘首山的相对位置,陈贻焮教授认为岘首山就在汉江边上不远的地方,是正确的。因为宋代的欧阳修在《岘山亭记》里明确地说,“岘山临汉上,望之隐然”。欧阳修所指的岘山,很明确指的就是岘首山。所以,从欧阳修的文章里我们知道,岘首山当时就依临在汉江边上。
所以,孟浩然“乘流越江岘”这句诗,准确地理解应该是,乘船顺流而下,绕过江边的岘首山。
白昀老师的第二个观点,认为孟浩然的墓在凤林山南,所以孟浩然的家就在观音阁一带,完全是没有根据的主观推理,所以不作解释。
白昀老师的第三个观点,认为孟浩然的家在襄阳城南,我认为孟浩然的家确实是在襄阳城南,但并不在观音阁一带。
白昀老师的第四个观点,因为张子容家住白鹤山,张子容在《送孟六浩然归襄阳》一诗里说,“因怀故园意,归与孟家邻。”孟浩然家应该和张子容家互为邻居,所以孟浩然家应该就住在观音阁一带。张子容这首诗是在与襄阳远隔几千里的乐城送孟浩然时写的诗,我认为,张子容在与襄阳相隔几千里的地方,只要他说是回襄阳来住,就都能说是“归与孟家邻”,而不能就此狭义地把“归与孟家邻”理解成,张子容要回来房子连房子地和孟浩然住在一起比邻而居。
白昀老师的第五个观点是,从孟浩然13次写到习家池来看,孟的故居与习家池非常之近。孟浩然有诗是写到了习家池,但孟的故居与习家池非常之近,却在孟浩然的诗里一句也看不出来。
白昀老师的第六个观点是,从孟浩然家在汉阴的关系看,孟浩然家住汉水之南观音阁附近。他认为观音阁附近就在汉江的南面。
我不知道白昀老师到观音阁一带去走没走过,看没看过。假如过去的汉江就是沿岘首山流到现在的凤林山(即观音阁),依山南去。那现在在观音阁一带的任何位置,都几乎是在汉江的北面偏西的方向。即使是现在有人工堤改道的汉江,也几乎是在观音阁一带的东南面,也就是说,观音阁一带处于汉江的北偏西的位置。
所以,“汉江阴”所指的范围再宽,也不会指到汉江的西北面去吧。所以说,认为孟浩然的家在汉江西北面的观音阁一带,完全是方位认知上的南辕北辙。
白昀老师的第七个观点是,从汉水襄水与涧中考察孟浩然的故里。其中有这样一段话,“襄水是襄阳城独有的一段小河,从扁山脚下发源,经琵琶山,真武山,羊祜山,郑家山,绕岘首山向南流,于观音阁旁注入汉水”,白昀老师是把过去的襄水完全等同于今天的南渠,这种观点无疑是错误的。
如前所知,唐宋时期的岘首山就依临在汉江边上,襄水流过岘首山后往东就直接汇入了汉江,怎么还会绕到观音阁去呢?就是今天的南渠,在绕过岘首山后,也是经过人工渠,才从观音阁旁边引入汉江的,如果没有人工渠,今天南渠的流向会是现在的位置吗?所以,唐朝时的襄水河根本就没有流到现在的观音阁一带,孟浩然的家在襄水河的南岸是确定无疑的,所以,孟浩然的家不可能会在观音阁一带。
白昀老师的第八个观点是,从孟浩然与岘山的关系看,孟浩然家住岘山附近。白老师说,孟浩然有很多首诗都写到岘山,所以孟浩然的家应该在岘山附近。孟浩然的家在岘山附近这个观点是正确的,但是,孟浩然诗中所说的岘山,并不完全指的是岘首山。因为孟浩然有些诗写岘首山时,专门用的是“岘首”。如:《登岘山亭寄晋陵张少府》中的“岘首风湍急,云帆若鸟飞”等等,孟浩然诗中所写的岘山,是广义上的包括岘首山在内的“岘山”,而不是仅仅指的就是岘首山。所以,白昀老师把“岘山”看成是狭义上的“岘首山”,是错误的。
白昀老师的第九个观点是,从孟浩然提到的南山西山北山看,孟浩然住在襄城。这个总体的观点是对的,但是,白昀老师对南山、西山、北山的认定却都是错误的。
白昀老师认为南山是观音阁附近的铁帽山,而根据孟浩然的诗我们知道,孟浩然所指的南山其实是一个虚指的概念,指的是城南之山。如:《题长安主人壁》中,“久废南山田,叨陪东阁贤”等,如果南山具体指的就是铁帽山,那铁帽山上会有田吗?
同样,白昀老师认为西山指的是白马山谷隐山诸峰,而我认为这同样是虚指襄阳城西南之山。如果西山指的就是白马山谷隐山诸峰,那么,从孟浩然在《西山寻辛谔》里“漾舟寻水便,因访故人居。落日清川里,谁言独羡鱼……竹屿见垂钓,茅斋闻读书……”的这几句诗,我们知道,孟浩然是划船到西山去的,西山有清清的河川,河里面还有长满了竹子的小岛屿,那在白马山谷隐山诸峰一带有没有中间有岛的这样大的河川呢?即使有的话,孟浩然的家如果就在观音阁一带,他到白马山谷隐山还有没有必要去划船呢?
对于白昀老师认为北山就是万山,我认为也是存在问题的。
孟浩然在诗中提到的“北山”有两处,即《秦中苦雨思归赠袁左丞贺侍郎》:“寄言当路者,去矣北山岑。”和《秋登万山寄张五》“北山白云里,隐者自怡悦。相望始登高,心随雁飞灭。”这两首诗写的都是孟浩然非常失意的时候。“岑”,指小而高的山,有时也指山顶的意思。如果北山指的是万山的话,那“寄言当路者,去矣北山岑”怎么解释呢?难道是“寄言给那些当路的人,我回万山去了。”孟浩然要表达的意思显然不是这样的。
孟浩然的这首诗是在长安写的,所以这“北山”指的是长安北面的山。众所周知,长安城内皇上住的大明宫,就在长安北面的龙首塬高地上,实际上,大明宫就是建在长安北面的山上。所以,孟浩然诗中的“北山”实指长安北面的龙首塬高地,意指朝廷的最高统治者,也就是皇上。这与前面的“当路者”相互对应,所以这两句诗意思是“寄言给朝廷的当路者,我要走了,北面那高高的山顶。”孟浩然在这首诗里满怀愤慨之意。
第二首《秋登万山寄张五》中的“北山”,同样是实指龙首塬高地,意指朝廷的最高统治者。前四句的意思是“远在天边的北山如同在白云里一样高不可攀,而归隐之人只能在这里独自怡悦,只是在特别想看到你的时候才来这里登高,我那想要高飞的心已经如同北飞的大雁一样早已消失在了白云之外。”孟浩然在这首诗里同样表达了自己非常失落的心情。如果只是简单地把北山当作万山,显然不能比较真实地表达孟浩然的思想。
所以,孟浩然诗中的“北山”并不指的是万山。
白昀老师的第十个观点是,从孟浩然的后人看孟浩然的故里。这种观点只是牵强附会的主观推理,没有学术研究上的实际意义,所以不作分析。
白昀老师的第十一个观点是,观音阁村现在还叫孟家园。我认为,孟家园并不等于涧南园。任何一个孟姓族人集中居住的地方都能叫做孟家庄、孟家园,但不能就此认为这所有跟孟姓有关的地方就都是孟浩然住过的涧南园。
白昀老师的第十二、十三个观点分别是,孟浩然故里不在樊城和从孟浩然提到的大量的襄阳寺庙道观看,孟浩然住襄城。
几乎没有学者认为孟浩然住在樊城,绝大多数的学者都认为孟浩然的家在襄阳城南,这没有太多的争议。
白昀老师的第十四个观点是,鹿门寺不是孟浩然故里,孟浩然在鹿门寺住过几晚上。白昀老师的这个观点带有调侃的意味。准确地说,应该是,鹿门山是孟浩然的隐居地。
白昀老师的第十五个观点就是最后得出结论,认为孟浩然的家就在岘山襄水白马泉之南的观音阁附近。
我认为,首先,观音阁附近不在汉江之南,而在汉江的西北方向,所以,在地理位置上与孟浩然的家南辕北辙。
其次,孟浩然的家在襄水河南岸,而唐宋时期的岘首山依临在汉江边上,襄水河绕过岘首山后,便直接汇入了汉江,不可能流到观音阁的位置。所以,孟浩然的家不可能在观音阁一带。
其三,孟浩然有诗说,“樵牧南山近,林闾北郭赊”,意思是说,到南面的山上打柴放牧很近,到北面民居林立的城里去,就相对有些远了。可以证明,孟浩然的家往南面是山,往北面是城,只不过到南面的山上去近一些,到北面的城里去远一些。如果在观音阁的位置,那孟浩然的家就南面是山,北面也是山,所以不符合孟浩然诗中所说的涧南园的条件。
其四,孟浩然在《和贾主簿弁九日登岘山》一诗中,有“楚万重阳日,群公赏燕来。共乘休沐假,同醉菊花杯……”等诗句,从诗中可以看出,重阳节这天,贾弁和一群县府公人从襄阳城到望楚山去登高,路过孟浩然的家时,在孟家吃饭喝酒,然后孟浩然和贾弁一群人一起往岘山登高。如果孟家住在观音阁一带,贾弁一行人为了要登高,怎么可能会绕到那里去呢?
其五,孟浩然自称自己是城市人。如:孟浩然在《白云先生王迥见访》中说,“居闲好芝术,采药来城市”,孟浩然把王迥到他家里来,称为“来城市”,可见,孟浩然的家里就在襄阳城边上不远的地方。同时,王士源的《孟浩然集·序》中说孟浩然终于“冶城南园”,显然指的就是孟浩然的家就在襄阳城外的南园。在《新唐书·韩思复传》中也有“故吏卢僎、邑人孟浩然立石岘山”的描述。邑人,一般指的是同乡之人。显然,韩思复是长安人,卢僎是范阳人,孟浩然和他们都不是同乡,所以这里的“邑人”二字应该分开来解释,“邑”是指城市,“邑人”指的就是城市人。由此可知,无论孟浩然自己,还是为他作《序》的王士源,另外还有《新唐书》都说孟浩然是个城市人。由此可知,孟浩然就住在襄阳城边上离襄阳城不远的地方。如果住在观音阁一带,那里到现在还是农村,并且与襄阳城相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在那个位置,连襄阳城的影子都看不到,难道能称为“城市人”吗?
综上所述,孟浩然的家在“岘首山到羊祜山之间”,完全符合孟浩然诗中透出的涧南园的所有条件,孟浩然的家在襄阳城南的“岘首山到羊祜山之间”,是有依据并经得起推敲和检验的,也应该是正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