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诗到底谁先锋》
1、谈论先锋,我想先给先锋找几个坐标,没有坐标系的谈论是空泛的,不值一哂的。
2、第一个坐标是,去乡土。这是在反古典、反农业的意义上来谈论的。古诗的那种味道,田园抒情诗的味道,就是乡土的味道。和乡土有关的,还有作协体、学生体及海子体。反农业,也就是站在独立的人,反省的人、自我的人上来看作者和作品,而不是泯没在宗族的、群体的、国家的、民族的、庞然大物的一团漆黑中来看作者和作品。
3、第二个坐标是,去功能。这是在艺术无所作用的意义上来谈论的。“诗言志、文载道”在中国是有传统的,而无论所言何志,都把诗歌降到了工具的层面。诗应该是它本身,游戏就是它的唯一属性。去功能化,是彻底的先锋,它不光是在诗外关于诗的谈论,它是深入到诗本身的先锋。
4、第三个坐标是,去宏大。这是在反史诗的意义上来谈论的。片段、一眼看上去、浅表平面化、拼置,也许更是我等的生活,日常事件就是生命。
5、第四个坐标,去理性。这是站在反洗脑的立场上来谈论的。世界是理性的吗?人是理性的吗?真理存在吗?真理重要吗?人是怎么被塑造和改造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什么东西,什么机制在改造人,我们与自身的关系不是历史性的吗?
6、第五个坐标,去反叛。这是在汉语如何说话的立场上来谈论的。大到白话文,小到目前的汉诗,整个汉语,思维方式都是反叛的,反叛文言,反叛传统,反叛古典,反叛我们的上一代。这路以谋反和批判为思维定式的汉语,是否应该结束了。当然,它来自三千年来未有之变局的外部压力,使清末以来的汉语,都在反思和批判。而且诗人所反叛的,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小到一个村支书的地步。真正的先锋,应该是正的。一个文化,一个语言,一定是个正的语言,正向的思维和说话。这一点,对治近百年来的汉语言病症,尤其重要。
7、第六个坐标,去全球化。这是在多元共生、去中心的意义上来谈论的。欧洲不是世界的城市,亚洲不是世界的农村,美国不是世界的领跑者,猪流感虽然在全球传播,但它不是所有人的最重要的事。事件有我的事件,有你的事件和他的事件,多种事件,都可以有话语权,都不被遮蔽。
8、第七个坐标,去现代性及去后现代性。这是在汉诗到底还是汉语言范围内,或者中国范围内发生的事件的意义上来谈论的。现代性,后现代性,都是标示西方世界的词,中国,到底走到了哪一步,清末以来的转型,到底转到何地步了,真的西化了吗?汉语言转型完成了吗?汉语言如何被塑造成目前的行政化语言的?所以,如果单单带有现代性,后现代性,不能说是独立的汉语言。当然,如第一个坐标所说,也不能往回走,回到农业社会。取代现代性和后现代性的,不如说是现实性或者汉语性。
9、也许还有第八个坐标,但要等我想到了,再说。
10、以这七个坐标为向度,以我有限的阅读和对诗的了解,我选择杨黎、杨瑾为汉语诗的真正先锋者。
11、杨黎的“诗啊,言之无物也”,一句就够当此最先锋了。有兴趣者,可参看《杨黎说诗》《杨黎说语言》。他的诗,是先锋的证明。
12、且看杨瑾的“诗歌七杀”:
a,有意味。英国视觉艺术评论家贝尔在他1914年出版的《艺术》一书中指出:“艺术乃是有意味的形式”。诗歌也是这样的。很多大诗人参破了这一点。它是诗歌的必杀之技;
b,可感性。好诗不需要读第二遍,它在一瞬间就能带来审美的愉悦和震颤;
c,简单。复杂的简单,它不是字多字少的问题,它是触及诗歌本质的问题;
d,食色性。在诗中要闻到水果和女人的气息;
e,诗到意为止。诗意大于词语,不要着意于一词一句,而要着意于整体效果;
f,赋予日常生活和细节以神奇性,陌生性和荒诞性;
g,诗是无限制的游戏。诗到意为止。
杨瑾的诗,几乎符合上面七个坐标的任何一个,但他被大多数人忽视了,他才是最先锋的诗人。
13、忽略是最强的否定,但我还是要谈谈北师大写作群及其追随者,他们嗓门那么大,抱团相互吹捧,这里不谈一下,似乎对不起他们的辛劳。他们在搞口语、下半身时期,确实是先锋的,但也只是在语言、观念或者写作技巧上的先锋(和他们的后来者垃圾派,没什么区别),而不是诗本身的先锋。他们所反所立还太小(限于他们的父兄),他们大多数还是“诗言志”传统的继承者,有些还是反叛型思维代表人物鲁迅的推崇者(有时间我将专文论及此人,他也该回位了)。他们已经成了汉语诗写作的新障碍。声音再大,也成了落伍的人。而落伍的人,是不甘心寂寞和被人忘记的,所以他们嗓门才那么大。这一两年,都没见他们写出过好诗。
14、还有一个诗人,花枪,是近几年的一个亮点,特别是他的《子宫坏了》,开创了小说式诗歌的新写法,所以这里顺带提一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