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娘家离市区20来公里。上世纪70年代,襄樊仅有几条公交线路,交通非常不便。外公所住的村外,横亘着一条高高绵延的水渠,一棵遮天蔽日、苍翠茂盛的大榆树,骄傲地在水渠上空招手昂扬、轻轻地呼唤。每当看到它们的身影时,母亲长长地松口气,喜悦地说,看到了吗,到了,再走几步就到了。那树那渠,此刻真有望梅止渴之神效,我们一下变得轻松,疲乏顿消,腿脚轻快。再走近一些,踏在细细窄窄的田埂上,总会看见外公欣长瘦削的身影。那一天,外公早早地站在水渠上翘首期盼,迎接我们。外公去世后,由舅舅或表哥那天在此迎候我们。
由于路途遥远,交通不便,不论出发多早,我们到达时都是中午或临近下午。当时,春节尚无长假,母亲要上班,一般住两天就匆忙回家,留下我们陪伴外公。
乡下的黄泥,雨后格外地粘人缠人,天晴很久才会干燥、松散。急于回家时,如遇雨后初晴,穿上皮鞋无法行走,并觉得回到城市满脚的泥巴让人轻视。懂事的表哥,就让我们穿上雨靴,到车站后,赔着笑脸说着好话,把换下的雨靴洗干净,放在附近远亲或朋友家中,返程时再顺路取回。
上初三那年春节,在父亲的鼓励下,我大胆地骑车远行去舅舅家。平直的公路令我愉快,偶尔在路边休憩片刻。令人烦恼的依然是那十里路。坑坑洼洼,尘土飞扬,砂砾遍地,骑行在上面,自行车呼啦啦地响,车铃铛奏起尖利刺耳的噪音,身体被震得像要散架。每次归来,父亲都要把震松的零部件一个个拧紧,仔细地检修保养自行车。十里长路上,还有3个又陡又长的大坡,必须下车推行。这依然让我心有余悸。
许是由于路途遥远,很少回去,母亲对娘家格外眷念与牵挂,经常谈论娘家,回忆那些美好的往事。一放假,就让我去舅舅家。仿佛以此可以接续与娘家的情缘,可以排遣思乡的情愫。但我直摇头,连声拒绝。我怕极了那坎坷漫漫的回乡路。
后来,路渐渐整修,变得比较平直,母亲退休后,思乡心切时,会回娘家住上几天,探访乡邻。表哥表嫂也会在农闲时进城来,稍稍放松。由于交通便利,他们经常进城来,来的次数多了,住的时间短了,一般只住一晚。父母无须连续几天招待他们,负担减轻了。
今年我们回家,小弟开车,一马平川,沿着长虹北路一直向前飞奔。马路宽阔平坦,两旁高楼林立,空气清爽怡人,路边的风景赏心悦目。我惊奇不已,长虹路修到这么远?父亲舒心地说,是啊,再不用从闹市拐弯绕行,沿着长虹北路即可直直到达。返回时,我注意看了看时间,惊讶地发现,用了不到15分钟。我的家乡发生了沧桑巨变,城市发展了,科技发达了,世界变小了,回乡的路变得开阔、通畅、美丽妖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