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替身
从前，在一个深山老林里，住着一单家独户人家，这户人家有父女仨，靠打柴﹑给大户人家做针线活维持生计。
这天，樵夫在打柴归来的路上发现一只斑斓猛虎。他吓坏了，拼命奔跑，那斑斓猛虎却不紧不慢地跟着他。收生虎，一定是收生虎！樵夫一下瘫倒在地。据老辈子说，老虎是地府里的公差，专门缉拿阳寿到了的山里人。樵夫想，差一个时候不生，差一个时候不死，这老虎跟着我却不下口，一定是我时候没到。我何不趁空回去把女儿们安顿好？想着，樵夫翻身跪在地上，哭求道：“求虎爷开恩，我、我回去一会儿。我不会跑，阳寿到了，我跑到哪儿你都会找到我。虎爷，我给你磕头了！”
樵夫不住地磕头。那斑斓猛虎眯着眼点了点头。樵夫怕拖延了时间，时候到了老虎会撵到家里去，会当着女儿们的面收他去，他赶紧爬起来。
翠香、翠环正坐在院子里做针线活，见父亲空手而回，又像塌了天似地，忙丢下活计迎上去。樵夫急急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她们，说她们两个姑娘不能再到这儿住了，叫她们赶紧收拾一下，到罗家冲大姨家去。翠香抱着父亲大哭起来。翠环流着泪进了屋，她三岁没了妈，爹又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把她们拉扯大，他老人家一天福都没享到啊！她要代父亲去。她穿上父亲的衣服、戴上父亲的帽子，在腰里扎了根草绳。想一想，又在脸上抹了把锅灰。然后，冷丁冲出院门，大叫道：“爹，我替你去。姐姐，代我好好孝敬爹……”
翠环怕父亲撵来，嘴在喊，人已冲下门前山坡。樵夫塌天般大叫：“翠环，不能啊！”要撵出去。翠香却死死拖住父亲，说不能再搭上一个。
据说，替身替了，真身再现，就会连真身一块收去。樵夫不敢追去，当即哭倒在地。天下哪有这个理啊？只有父母替儿女的，哪有儿女替父母去死的？他为什么要对女儿说实话？
翠环下了坡，她看见了爹打的柴，继而看见了那只斑斓猛虎。她怕老虎认出她不是爹，就勾着头，颤颤惊惊一步一步走过去。斑斓猛虎睁开眼睛，一看，猛地站起来，张开血盆大口，一声长啸……
2﹑死里逃生
翠环缓缓睁开眼睛，见一年轻人正拿着竹筒给自己喂水，惊叫一声，一下把他推倒在地，竹筒里的水全泼到他身上。那年轻人并不恼，满脸带笑地对逃到一边的翠环说：“我射死了那只老虎救了你的命，你不谢我还这样？”
翠环这才想起父亲的事，急得一跺脚：“谁请你了？那是收生虎你知道不知道？”她哭了起来，“我是替我爹去的，我没死，你﹑你又把收生虎射死了，我爹可怎么办？”
年轻人笑道：“那是老虎饿了要吃东西，哪有什么收生虎？那么老实啊？要吃你就让它吃啊？”见翠环哭得伤心，就逗她说：“好，你说它是收生虎，是地府的公差是吧？你看我把公差射死了，阎王爷怎么不找我事？我怎么还好好的活着？”
是呀，阎王爷怎么不找他事？翠环忍不住笑了。她不放心爹，要回家去看。年轻人一指她的腿，说等她腿伤好了他送她回去。翠环这才感到右腿疼痛钻心，一时站立不稳跌坐在草坪上。
年轻人说他叫陈大虎，没有母亲，他跟弟弟打猎，父亲做毛皮生意。翠环问他家住哪里？陈大虎笑着朝草坪尽头一指，说那不是。翠环眼睛一花，等看清楚，草坪尽头果然有座窝棚。她疑惑地看一眼陈大虎，刚才还没有的，怎么回事？她眨眨眼,是不是她刚醒过来眼睛发花没看见?
翠环在陈大虎的窝棚里住了下来。陈大虎天天晚上守在窝棚门口，笑说是她的仆人。他家比翠环家还穷，压根儿没粮食，猎到野物就吃，猎不到就饿肚子，饥一顿饱一顿的。翠环不但不抱怨，还反过来安慰陈大虎。这天，陈大虎猎到一只山鸡，烤好了正要吃，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拄着拐杖一跛一拐地过来了。老人看样子饿坏了，定定地看着他们手里的烤山鸡。翠环犹豫一会儿把鸡肉给了老人，又“咯咯”笑着把大虎的也夺了给了那老人。见大虎有此不悦，忙把他拉进窝棚，说：“你看老人家那么大岁数了，好像好多天没吃东西了，要饿倒在我们门前就说不清了。就只当给我们自己老人家吃了的，啊！”
大虎说：“我是怕你饿坏了，你爹会找我麻烦。你不饿？”
“有点饿，”翠环老老实实地回答，“但是，老人那样看着，我吃不进去。”
陈大虎看着她，口里长气如叹。
不知道是因为家庭寒贫，饿着了翠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陈大虎以改往日的幽默风趣，变得心事重重起来。翠环腿伤好了，陈大虎也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他说明日就送她回去。翠环黯然神伤，她已喜欢上了他，可他……
第二天他们就上了路。陈大虎一路谈笑风生，翠环却赌气不理他。天要黑的时候，一块巨石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陈大虎一跃而上，翠环却怎么也爬不上去，也不要陈大虎拉。陈大虎狡黠地笑着，瞅她不注意，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拖了上去。用力太猛，翠环一下扑进他的怀抱。陈大虎大笑着搂住她。翠环几下搡开了他，很快，她的眼睛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住了：上面是个山顶平原，鸟语花香，鸡犬相闻。远处是片森林，里面好像住着人家。翠环看得呆了，陈大虎牵着她的手进了森林还不知道。待进去一看，里面果真藏着一座只有大户人家才有的宅院。陈大虎牵着翠环一径进入，里面婢仆成群，都毕恭毕敬地站一边，一片声地说，大少爷回来了。陈大虎微笑点头，把翠环带进一个房间后出去了。一会儿进来两个丫环，嘻嘻笑着要帮翠环沐浴更衣。
翠环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这儿才是陈大虎的家，那窝棚不过是他歇脚的地方。她想起被山霸玷污，一绳子吊死的母亲，眼泪早落了下来。她拒不更衣，还吵着要回家。陈大虎被叫了进来，锦帽貂裘，好标致的一个人儿！他蹙眉道：“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可你……我们过得好，是我们凭双手挣来的，这些仆佣我们按月付月银。唉，人都嫌贫爱富，你竟然嫌富爱贫！” 他长叹一声道，“翠环，我喜欢你、、、”
翠环被催眠了,更多的眼泪掉了下来。她说，穷人也是人，你一定要对他们好。陈大虎点了点头。他们结为伉俪。翠环本来说要等爹同意了再拜天地的。陈大虎说，今日是黄道吉日，万不可错过。翠环只得由他。
3、奇怪的雷雨
满一个月了，按风俗，新娘子得回娘家还住一个月。大山里没有轿子，陈大虎就牵着毛驴送翠环回家。回去一看，院门紧锁，院内长满荒草。大虎射死了收生虎，震怒的阎王一定连姐姐都收去了！翠环哭了起来。陈大虎说，两人都收去了，院门是谁锁上的？阎王没这么好的心吧？翠环想了一想，方忍住哭。她说，爹爹、姐姐一定到罗家冲大姨家去了。我们快走。
两人来到罗家冲。大姨一见翠环就大叫鬼！鬼！翠环连说，我没死，大姨，我是人。她指指陈大虎说，是夫君救了我。翠环把陈大虎怎样射虎相救、她怎样跟他结为夫妻的事，一一告诉了大姨。大姨搂着失而复得的外甥女又是哭又是笑。翠环问怎么不见爹爹、姐姐？大妻惊惊诧诧地说，他们交了好运，另盖了幢房子哩。
原来，那天翠环走后，翠香怕收生虎见来者不是爹后会找上门来，草草地收拾了一下，跟爹到罗家冲来了。大姨腾出一间另开着门的小屋让他们父女居住。天快亮时，樵夫起来小解，见门外放着一只被咬断喉管的獐子。以后天天如此，尽是珍稀野物，有时还放着粮食银两。樵夫就盖了座四合院，过上了好日子。
翠环惊得睁大了眼睛，问是谁放的？陈大虎笑着指点着自己说，不会是我吧？大姨说：“一定是翠环替爹的事感动了上天，上天派人给他们送来的。”
大姨把他们引进一座四合院。 果然，樵夫跟大女儿穿戴气色都非同往常。父女姐妹相见免不了又一番痛哭。樵夫问了翠环别后事宜，然后审视着陈大虎，点点了头。樵夫说，他回去找过翠环，准备好好安葬，可山上山下找遍了都没找到。 “原来，我女儿还在，真是苍天有眼啊！”
是夜，明月如昼，陈大虎正跟翠环在窗前赏月。眼见着一朵乌云遮住了月亮，只刹那间，便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不一会儿，大雨便磅礡而至。陈大虎赶紧关了窗户。雷声却滚过来，在屋子上空劈开。闪电像条红的蛇，一次次欲从紧闭的窗缝儿钻进来。陈大虎已是失了颜色，好像要失去翠环似的，紧紧搂着她。翠环问，你怕打雷？陈大虎没做声，而是更紧地搂着翠环。闪电更猛，雷声更烈。陈大虎吻了一下翠环说，我出去看看毛驴，就出去了，又很快回来了，说毛驴挣脱缰绳跑了。而不知何时，雷电停了，雨也停了，明月又高悬空中。翠环疑惑地看着这一切，觉得好生奇怪。
第二早晨，一个年轻后生跟着毛驴来到樵夫家，是陈二虎。陈二虎一见哥哥就流下泪来。说有飞鸽传书，他们的父亲在四川病故，客栈老板叫他们兄弟二人速去料理。陈二虎说，他找了哥哥好多天，幸亏昨夜毛驴跑回了家，他才跟着它找来。
陈大虎紧紧握着翠环的手，好像生离死别似地，含泪凝视着她，说四川山高路远，常有强盗出没，不知路上会发生什么事。如果他三个月没回来，就可能遇到了不测，叫翠环速作以后的打算。翠环失声痛哭，她说，她生是陈家的人，死是陈家的鬼。陈大虎摇摇头，似有万语千言，却无从说起。陈二虎一再催促，陈大虎方狠着心走了。
4、活菩萨
罗家冲住有七户人家，都是饥寒交迫的樵户。翠环回来时带了好多银两准备给父亲应急。而今，神秘的馈赠已使父亲衣食无忧，翠环就将银两尽数散与罗家冲山民。罗家冲山民都称翠环为活菩萨，供着她的生牌位，日日焚香祭祀。
罗家冲有个罗三奶奶，儿子打柴摔死了，媳妇悲伤过度，丢下幼小的儿女一绳子吊死了。为此，罗三奶奶哭瞎了双眼。翠环的银两对罗三奶奶无疑是救命钱。当罗三奶奶听说翠环代父亲死的事后，心想，这是个有德行的人，自己何不求她为自己医一下眼睛？
这天早晨，罗三奶奶被孙儿孙女牵着来求翠环为自己舔眼。以舌舔眼使人复明，都是极有德行的人，自己一个凡女哪有这本事？翠环一再推脱。罗三奶奶就和孙儿孙女跪在了她面前。翠环也连忙跪下，直陪着他们跪了半天。最后，只得答应说试试看。她当即设坛焚香，双手合十跪在地上虔诚祷告，说愿以自己的命换得罗三奶奶复明，如若不然，她所跪之地就是她的坟墓。祷告完毕，翠环便用舌尖轻舔罗三奶奶那脏兮兮的瞎眼。只见晴朗的天空刹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会儿便大雨倾盆。罗三奶奶的孙儿孙女拉着奶奶躲进屋去。翠环知道自己的行为触怒了天神，就匍匐在地，只求一死。积雨一会儿就浸没了她的额头、鼻子。罗三奶奶见雷电围着翠环击打，知道天神动怒了，翠环要遭殃。就不要命地扑出去，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她。翠环反过来护住罗三奶奶。
风停了，雨住了，太阳出来了。罗三奶奶喘着气擦干眼睛，突然惊喜地大叫起来：“我看得见了——我看得见了——”
罗三奶奶没注意，雷雨之前她就能看见了。她是在看见雷电围着翠环击打的时候扑出来的。
原来，罗家冲山民供奉翠环的生牌位，日日焚香祭祀早惊动了观音菩萨。刚才，翠环带泪的祷告和袅袅香烟直达灵霄宝殿，传进玉帝的耳中。那是至善至诚才能有的效果。玉帝被惊扰，放下手头公案叫观音菩萨速下界查看。观音菩萨化作一老翁，亲临现场。见一美少妇正为一老妪舔眼，不由道声佛号，说：“这凡女这般不自量力！”
土地神也被惊动，他刚上来就听到观音菩萨的话，过去恭恭敬敬地叫声菩萨，然后，把翠环如何代父死、如何散银、人们如何供她的生牌位、罗三奶奶如何求她医眼，一一禀报了。观音菩萨方知近日香火是为她燃点。她点点头：“难怪那陈大虎会凡心萌动，原来是这样一个女子！”
观音菩萨取出玉瓶，沾了点玉露向罗三奶奶弹去。然后回到灵霄宝殿对玉帝如此这般一番耳语。玉帝遂调雷公电母下界去试探翠环。那翠环果然誓死如归。玉帝震撼地看向昏死过去的陈大虎，生出了成全这对苦命鸳鸯的心。
5、生揭虎皮
原来，陈大虎乃修行得道的虎精，在天庭为神。那日闲来无事，偷偷下界游玩，遇到挑着柴的樵夫。爱玩闹的他就跟在樵夫后面，看他作何处置。那樵夫拼命奔跑，就是舍不得丢下柴禾。陈大虎方知凡间生活艰难，不由索然无味。正欲调头离去，樵夫却叫声收生虎瘫倒在地，他求他宽限一会儿，他去去就来，还说他不会跑。陈大虎又来了兴致，他要看看凡人是不是守信。没想到他果然来了，而且不是他本人，是个矫装打扮的姑娘。他知道姑娘一定是樵夫的女儿，替代父亲来的。他的心第一次被触动，于是，他就成了猎人陈大虎。不过，他记得要守天规，是翠环的纯朴善良使他忘了一切。
陈二虎也是得道虎精，跟哥哥一样在天庭为神。还是他有事去找哥哥，众仙才发现陈大虎下界有两盏茶的功夫了。上界一日，下界一年，两盏茶的功夫，下界已过去了两三个月。于是，天兵天将接旨追至罗家冲缉拿陈大虎。陈大虎怕天将震怒伤了翠环，连忙以看毛驴为由出门求情。天将被他的真情打动，答应稍事等候。第二天，一天兵化作陈二虎的模样谎报凶信，陈大虎才跟他们回到天庭。陈大虎受尽折磨都不言放弃，玉帝龙颜震怒。正在这时，翠环的祷告声传了上来……此时，陈大虎悠悠醒转，玉帝对他说：“凡女翠环广积善德，至善至诚。朕看在她的份上，只罚你一世为狗，以后将世世为人。你有何话说？”
陈大虎说，他愿以生生世世为猪狗，换取今生为人，以陪妻子度过此生。玉帝说，朕可以答应你，但要揭去你的虎皮，你千年修行的道行也会一同失去，你将是个地地道道的凡夫俗子，你可愿意？陈大虎翻身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谢恩。
于是，陈大虎被生揭了虎皮，化作了人，血淋淋地被扔下了界。观音菩萨一口仙气化作一朵祥云托住了他。等在天门外的陈二虎忙驾云护着哥哥，兄弟俩稳稳落在山坡上。陈二虎见哥哥流血不止，昏迷不醒，不由放声大哭。只听云端有人说话，忙抬起头。观音菩萨说：“陈二虎，你且让过一边去。”陈二虎忙止泪让开。只见观音菩萨掏出玉瓶，沾了一点弹向陈大虎。刹那间，陈大虎便止了血结了痂，一会儿，血痂脱了下来，长出一身细嫩的人肤。人也醒了过来。陈二虎喜极而泣。观音菩萨把陈大虎的衣服掷了下来，叫陈二虎速回天宫，不得延误。陈二虎不敢相违，跟哥哥洒泪而别。
6、姐妹情
罗三奶奶眼睛复明后，樵夫家门口便不再有野物银两，大姨说，这是翠环的功德抵在了罗三奶奶身上，上天便不再恩赐。翠环说，值得，罗三奶奶眼睛好了，比什么都强。翠香却抱怨说，以后我跟爹爹靠什么吃饭？翠环说，我们有一双手啊！以前没人赠送，我们还不是过了。他们不知道，以前的东西都是陈大虎放在岳父家门口的。陈大虎被穿了锁骨囚于天庭，自是没有了。
樵夫又开始打柴，翠环姐妹俩又开始给大户人家做针线活。家里虽多有积蓄，但他们不能坐吃山空。陈大虎走了快两个月了，翠环越来越担心，常常做着针线活就愣在了那里。翠香就开导她，找话逗她开心，晚上也一说大半夜。翠环就是开心不起来，还常常流泪。
这天早晨，翠香说不做事了，她们到山上玩去。翠环也无心做事，就和姐姐上了山。罗家冲不像她们老家那样荒僻，山势比较平缓，风景如画。翠环陶醉了，渐渐地跟姐姐嬉闹追逐起来，仿佛回到了少儿时代。
两只雪白的野兔被姐妹俩惊扰了，箭似地向山下蹿去。翠环惊喜地大叫一声撵了下去，翠香也跟着撵去。等撵到山下，已不见野兔。她们四处寻找，却发现一个深潭，姐妹俩欢笑着奔过去，碧绿的潭水中立即倒映出两张一样绝美的容颜。只是妹妹金钗玉环，美丽富贵。姐姐显得寒碜些。翠香不由黯然神伤。
翠环偏头看着姐姐，突然嘻嘻笑道：“姐姐，那天你看清陈二虎没有？怎么样？”
翠香幽幽地说：“大虎仪表堂堂，二虎却是个十足的莽汉。兄弟俩相差太远！”
翠环道：“可世上只有一个大虎啊！”转而又嘻嘻笑起来，“姐姐，不要嫌这嫌那的了，我们做妯娌吧，把爹爹带过去，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
翠香红着脸在妹妹额头上狠狠戳了一指头。然后说：“也戴这样的头饰、穿这样的衣服吗？不知道我穿着好看不好看？把你的衣服我试穿一下好吗？”
翠环说好，拉着姐姐来到一个隐秘处。姐妹俩换了衣服，翠环连头饰都给了姐姐。姐妹俩重新来到水潭边，两人本来长一个模样，这一换，姐姐就成了妹妹，妹妹便成了姐姐的模样……
突然，“嗵”的一声，两道白光急射而去。翠香喘息着回过头，一看大骂道：“该死的野兔！原来藏在这儿，我看你们朝哪儿跑？”
樵夫挑着柴刚进院门，翠环便哭着跑回来，大叫道：“爹，姐姐撵野兔跑不见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快点——”
樵夫大吃一惊，赶紧摔下柴禾，不料脚下一软，跟柴禾同时倒地，后脑勺一下磕在扁担上，当即昏了过去，等苏醒过来就变得痴痴傻傻的了。大姨听说了连忙出去请人寻找，罗家冲山民全体出动，可找了几天连翠香的影子都没找到。
7、追根究底
失去法力的陈大虎再驾不了云，凭着双腿凭着记忆，翻山越岭朝罗家冲赶去。他的腿像灌了铅，脚也打起了血泡。更糟糕的是，他一路吃着野果，还感到饥饿。他这才知道凡人全靠食物撑着，自己什么都不会干，可怎么办？但一想到可以跟翠环长相厮守，百头偕老，他的苦累和对以后生活的忧愁都烟消云散了。不会做，他可以学。
经过十几天的艰难跋涉，陈大虎终于进了罗家冲。翠环一见他就扑进他的怀里哭起来。陈大虎真想把一切都告诉她，又怕她害怕，只激动地说：“翠环，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听说翠香走失的事后，陈大虎又帮着找了好几天，可连一块破衣片都没找到。最后只得放下，带着岳父回了家。
陈大虎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遣散仆佣，小红、小兰跟翠环亲如姐妹，又无家可归，自愿留下服侍翠环、做家务。陈大虎打柴狩猎、开荒播种，每天一身泥一身汗地回家。翠环好奇地看着他，这天终于忍不住说：“以前从没见你做过这些，还婢仆成群，现在怎么这样了？”
口气有明显的不满。陈大虎陌生地看着她，是的，自从他成为道道地地的凡人后，就对翠环有种陌生的感觉，他不知道是仙凡的跨越导致的还是翠环变了。直到此时，他才知道翠环是真的变了：以前的她嫌富爱贫，还说他奴役穷人，现在却这样。见陈大虎愣愣地看着自己，翠环连忙搂住他，娇媚地说：“我只是问问而已，快洗了吃饭去。”陈大虎感到腻歪，一下退开去，她竟讨好他！陈大虎炯炯地看着她，可是，他感觉大脑没以前好使，眼睛也没以前亮，他看不穿她。
这天，陈大虎又在山下开荒。每天他在山下劳作时，不是小兰就是小红就会给他送水来，这天都快中午了还没送来。陈大虎渴得不行，只得自己回家喝。大门虚掩着，他推开径直进了厨房。突听厨房后面的小天井里有人哭泣，陈大虎一惊，忙隐在门边细听。只听小兰低泣道：“回一趟娘家就变了，心变狠了，规矩变多了，记性也没了，连我们俩的名字都记不住，经常张冠李戴。我怀疑她不是原来的翠环。”
小红劝她说：“不就是几个耳光吗？她姐姐走失，她可能跟她爹爹一样吓坏了。唉，以前我们是姐妹，现在我们成了真正的丫环！”
陈大虎大吃一惊，翠环竟打了小兰！更重要的是，小红小兰也觉得她变了，还说她不是原来的翠环。陈大虎这才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仙凡有相同的眼光。他想起有一次他们在一起说笑，他说她们姐妹俩怎么长那么像？是双胞胎吗？大姨说，不是双胞胎，但就是分不清。要是不认衣服，连她都分不清哪个是翠香哪个是翠环。这世上就只有她们的父亲才能分清。一个可怕的念头慑住了陈大虎：是翠环走失了还是翠香走失了？是真的走失了吗？怕惊动了小红小兰，陈大虎水都没喝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第二天，陈大虎以二虎好久没回家他出去寻找为由，离了家，来到罗家冲附近的山上到处寻找，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物件。这天，他正在一蓬很大的刺架里寻看，突然，两只雪白的野兔箭似地蹿去。陈大虎心里一动，这是翠香追的那两只野兔吗？此念一过，脚下已如飞撵去。等追到山下已不见野兔的影子，却发现一个十分隐秘的深潭。他到这儿寻找过，由于这潭被蒿草荆棘团团围住没能发现。如果不是野兔蹿进另一个洞窟，深潭又在洞窟旁边，是根本发现不了的。只见潭水碧绿，深不可测。大虎想，如果她们哪一个掉下去了，这么长时间了，也该浮上来了。可水面上只飘浮着几片落叶。突然，陈大虎发现一只蝴蝶停在一边的荆棘上。陈大虎感到奇怪，时值冬日，哪来的蝴蝶？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一看，眼泪一下掉了下来：这是翠环鞋子上的蝴蝶，一只鞋面上一只，是绣好了缝上去的。看样子是被刺挂掉的。陈大虎细细回想，自他被打下界，就没见翠环穿过那双鞋了。陈大虎当即回家寻找，又跑去问大姨。大姨说，翠环回去时见她穿着，后来翠香不见了，她就没注意了。
陈大虎回到自己的家，一声不响地拿出蝴蝶，翠环不知所云。小兰却大叫道：“这是翠环鞋子上的蝴蝶、不不，是太太鞋子上的蝴蝶。”
陈大虎注视着翠环，只见翠环目光一闪，说：“是的，是我鞋子上的。那天跟姐姐在山上玩，不知在哪儿挂掉了。”
陈大虎一字一顿地说：“在一个深潭边。我跟着野兔下了山，先发现深潭，后就发现了这只蝴蝶。”
“是在深潭边发现的？”翠环问，已是含了两包眼泪，“那天，我跟姐姐也是撵野兔发现深潭的，我们还在潭边照过自己的影子。野兔突然又蹿了出来，姐姐说，吓她一跳，就先撵去了。我要撵去，却不知被什么拉住了，可能就是刺挂住了蝴蝶，等我挣脱上去，死都找不到姐姐了……”
说到这里，翠环已痛哭起来。大虎问，鞋子呢？翠香含糊不清地说，少了一只蝴蝶，不好看了，她就把鞋子扔了。扔了？再绣一只缝上去不行吗？陈大虎心里想着，口里就说，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深潭？你把鞋子扔哪儿了？翠环说，扔在家门外。陈大虎点点头，可能被罗家冲的人捡去穿了。看翠环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又不像有假。陈大虎想，她可能是吓坏了，忘了深潭的事，就没再追问。
8、善恶有报
陈大虎挑着柴从自己劈出的小路上一步一步上了山顶平原。刚上去，就听小兰在悄声叫他，说一个和太太一样的人不知怎么睡在大门外，身上湿淋淋的，像刚从水里爬起来似的。她把她藏在小红的房间里了。还说那人脚上穿着那双有蝴蝶的鞋子，右脚少了一个蝴蝶。
陈大虎大吃一惊，这是真正的翠环。他扔了柴就跑。小兰说，别跑，小心太太发现了。陈大虎冷蔑地一笑，径直奔向小红的房间。进去一看，只见穿金戴银的翠环搂住床上的一个叫姐姐。陈大虎朝床前看，果然放着那双有蝴蝶的透湿的鞋子。听到脚步声，姐妹俩回过头来。翠香凄笑着叫声大虎，叫他快送她回家，她想爹爹。陈大虎却流着泪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翠环搡开他，大叫道：“你成何体统？当着我的面你还这样！”
陈大虎冷冷地说：“翠香，不要再演戏了！你把翠环推下了深潭……”
正在这时，樵夫进来了，见了床上的翠香，眼睛一亮，惊喜地叫道：“翠环，你回来了？翠香，你怎么穿妹妹的衣服？”
翠香大骂起来：“你眼睛瞎了！你看清楚，我是翠环，她是翠香！她自己都承认了！”
樵夫怒道：“你知道我是从哪儿分清你们的吗？从眼睛上，你的眼睛滴溜溜转，行走在打坏主意。”突然大喝一声，“快把衣服脱给妹妹，跟我回家去！”
原来，樵夫不是摔坏的。那日，他一见翠香穿着翠环的衣服，又听她说姐姐走失了，就知是怎么回事了，一气一急就糊涂了。小女儿的突然出现又唤回了他的记忆。他只是不知道，大女儿把小女儿推下深潭后，就顶替了小女儿。
翠香虽跟妹妹一般模样，但心狠手辣。她嫉妒妹妹，把她家里情况摸透后就诱她上了山。她是准备把妹妹推下悬崖的，却意外发现了那个深潭……那“嗵”的一声是她把妹妹推下水的声音。野兔是被吓出来的。
翠环凄笑着说，自己是翠香，要跟爹爹回家。夫妻之间是最敏感的，大虎能感觉不出？这是个坏男人！翠环挪下双腿哆哆嗦嗦地穿鞋，准备跟爹爹回家。陈大虎无地自容，正想告诉她自己由仙变凡，眼睛脑筋都变得迟钝了时，闻讯下界的陈二虎，突然跳进来，一声虎啸，对着翠香张开血盆大口。大虎大叫：“二虎，不得鲁莽！”话声未落，翠香惊恐地尖叫一声倒在地上，等翠环扑过去，翠香已没气息，她被生生地吓死了。
翠环是被在深潭里修炼的鳖精所救。翠环被姐姐推下了水，等尸体沉下水底，魂魄已在黄泉路上。原来，鳖精跟陈家兄弟同在一方天地修道，多有来往，他一见翠环就认出了她。当下，鳖精把定颜珠塞进翠环口中，自己赶到阴间去找判官。判官拿出生死薄，一看，翠环阳寿未到，只是有劫难，倒是她姐姐阳寿已尽。鳖精因有要事要办，耽搁了。待办完事，才带着翠环的魂魄回到深潭边，把她的身体弄上了岸、、、那陈二虎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这事，准备下界告诉哥哥真相，正赶上翠香跟她父亲争执，一时性起，当场要了翠香的命……
自此，陈大虎跟翠环男耕女织，相敬相爱，子孙满堂。八十多岁时，两人同时无疾而终。
湖北襄阳西风古道
1987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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