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 头 文 化 说
——兼及老河口码头本事
老河口市政协决定印制老河口码头文化专集，是一件重视文化史承，光大文化传统，崇尚文化特质的大事情，其行动本身就深具文化意义。
慎终追远，兴灭继绝，文化之光，民族之幸，千古美德，善泽永久。
一
要说码头文化，无论深浅，都应该从码头一词说起。
现代汉语中的码头，即古汉语中的马头。但码头一词的普遍运用则较晚，其真正定形，似应在清末民初。从现有普及的文字工具书上查找，《康熙字典》中还没有码头一词，也没有“码头同于马头”的影子，此前的字书中就更不必说了。公元1915年商务印书馆刊行《辞源》一书，其中始有码头一词。之后，中华书局1936年印行的《辞海》中也有了。两本书中虽然都提出了码头即马头的说法，但相关的词条并不多，且释意也很简单。由此可以推测，马头一词虽在晋书中已有记载，但码字和码头一词的历史却并不久远。它们是清末国门渐开之际，逐渐被发达的外交和经济推至历史前台，而后约定俗成的一个新的字和词。
按《辞源》上的说法，码头就是马头，原意是“水陆总汇泊舟之处”，是为了“附岸筑土，植木夹之，以便兵马入船”的建筑。根子上充满杀伐之气，比起现代汉语中的码头，含义不仅偏隘，而且缺乏吉利祥和。马头一词出现前后，水陆总汇泊舟之处的称谓还有很多，如岸、矶、口、津、坞、埠、港等等，它们应该是河岸停船之地的正统称谓，但为何马头一词竟至于后来居上，不仅演变成了码头一辞，而且一定程度地代替了以上辞语，成为了最具生命活力的口头语呢。原因虽然并不复杂，但一定有其自身优势和一个细致入微的浸润传播过程。
其一，码头的形像能够更精准地体现泊舟之地的形势。其二，码头的功用能够更突出地体现泊舟之处的实用价值。其三，码头的内涵能够更生动地体现人类积极向上的文化实质。这后一点虽属形而之上的东西，但它的确也是人类的生存本能。所以，随着社会的进步，码字和码头的注释，从1915年的《辞源》发展到1979年的《辞海》，就日益丰富了。其中码字的释义已多达四条，即：①天平上计重量的标准。②计数的符号或用具。③英制中的长度单位。④通“马”。⑤同“玛”。而码头的词义则更加全面，即“码头——专供停靠船舶、上下旅客和装卸货物的水工建筑物。按形式分，有顺岸式、挖入式、突堤式等；按结构分，有岸壁式、栈桥式、及浮式码头。按用途分有客运、货运、及专用（如渔船、油船、煤船、矿石船、集装箱船）码头等。”在以上的释义中，马的突进和奔腾的形像，无论在形式上还是在功用上，都能给人显而易见的感觉。这个现象不可能是人们的有心之为，但它最终也的确成了人心向上精神最切实的一种象征。
对于码头文化来说，码头一词历史无关宏旨，因为，它本身形成的过程就是一种典型的文化现象。汉字自诞生以来始终遵循着数量由少到多，字义由复杂到简单，辞意由宽泛到精一的发展规律。这其实就是“这一个”的文化的演变过程，也反映着人类文明由野蛮落后走向科学先进的无艰扩张衍展的原则和铁律。中国汉语言中码头一辞的文而化之，不愧为中华民族文明进步的沧海滴水。有幸的是，老河口的码头文化也为这一伟大的水滴增添了光彩。
二
老河口的码头文化，自有老河口的特色。
其一，老河口的码头文化来自于优异的地理位置。
老河口依山傍水，控扼山原，以尖角山崖为点，纵横左右无限丘陵之下，便是中国地形第二阶梯与第三阶梯的衔接边线。老河口上通秦巴下连江淮，由此成为南北交通的关塞重地。而其城西所傍之水乃是历有河汉、江汉并称大名的汉水河，其水势、水程、水量、水质等方面的优越，向有冠绝天下之称。一江碧水从西天飞来，撞上尖角山崖，一个跌宕委曲，折而南向，滔滔以入江汉平原，真是一处天造的泊舟之地。水就是生命，水就是文化，有了水就有了一切。从沙地、滩涂、滚河崩岸、游民散居，到相对稳定的河道、码头、村镇，聚舟成港，筑堡立城，逐步形成社会生活中由码头衍生的地域、气候、族群、劳作、语言、习俗、教育、娱乐、建筑、交通、宗教等等全方位的文化现象，老河口人用聪明才智书写了一篇属于自己的五光十色的码头文化史。
其二，老河口的码头文化之根扎在地名上。
老河口三个字本身就是码头文化的标志，古往今来，镇、县之名不乏称河口者，但在河口二字前面加老的却绝无仅有。即敢称之为老河口，那就不仅仅有码头巍峨帆樯林立的大气象，更有一种不同于一般的河口的“老”的风光。老河口史成久远，商周之际为阴地，秦置阴县、酂县。据清光绪甲申年《光化县志》载，老河口成为村落渡口是在明朝末期，但名称新集，则是在清康熙初年，缘由是因古阴城镇迁至而得。到了雍正三年方改新集为新镇。其时，水运日渐繁盛，乃筑土堡以为稳固。由此而见势引义，河口或老河口之称遂逐渐成为口碑。乾隆初年，因土堡迭遭洪水浸坏，复沿河岸加筑土堤。嘉庆5年开始创筑土城垣，城池雏形始起。嘉庆25年，再将土堤甃石以成石堤。于是，水运更其便利，资治愈显倚重，先后多有衙署移入。光绪28年（公元1902年），新镇正式更名为老河口镇，老河口的码头文化至此踏上日趋丰满的快车道。
老河口沿河立城，城长十里，堤长近2500丈，堤长码头多，其名称当然离不开码头二字。具体数字因建造时间不同而说法不一，散见于各种资料的大致有22、20、14、13等几种。取20座为例，它们是：小码头、上大码头、龙王庙码头、太平街码头、均帮码头、正兴街码头、湖南街码头、永丰码头、关财巷码头、杨泗庙码头、大街码头、干码头、湿码头、关帝庙码头、米帮码头、下大码头、汉南码头、朝佛街码头、新码头、李家巷码头等。码头是为舟船停泊而建的，码头多就证明舟楫众多水运发达。据史志所记，老河口商贸鼎盛之时，南船北马，麇集如蚁，货运熙攘，夜市如昼，每晚河面停泊各类货船多至六七千艘。年贸易总额一度高达白银5000余万两，成为国家一大财源重地。经济的发达必然导致文化的繁荣，而码头就成了最重要的文化传播途径。
文化的具体就是社会的实际，就是人们的日常生活，就是一定时间内的活的历史。在古城因水而生而兴的漫长过程中，一应堤岸码头及街巷民居通俗简洁的名称，就是研讨老河口码头文化的一大主题。仅以城门为例，老河口古城初建的九门为临江、安澜、通济、浦宁、文治、丰注、导源、恩湛、利涉等，每个名称各有一字偏旁为三点水，不仅寓有临水吉祥之意，还充分显示出老河口人吃水用水惜水爱水，托水咏志以求久远的精神境界。以此类推，老河口码头文化的因子，早已渗透在社会生活的细节之中，带水含水寓水赞水的名物比比皆是。这种现象的实质值得深入研究和继承。水文化带给老河口的厚重与辉煌，有一张金色的名片，它就是码头文化。
其三，老河口的码头文化具有包容超越的本质。
老河口居汉水之中，承南北之枢，人来客往，川流不息。老河口的码头文化不仅具有结纳天下的包容性，更蕴蓄无往不前的创造性。仍以地名为例，老河口的街道名称，无论古气深深还是洋味陶陶，其有名之始与广为流传都与水运交易密不可分。定名之由，不是以住户行业强弱为主，就是以商贾籍贯多寡为据。比如线子街、望江楼、花布街、老新街、乐盛街、正兴街、朝佛街、篾匠街、棺材巷、木屐巷、鲢鱼套巷、油坊道子、烧锅道子、白家班道子等等等等，皆本色当当，名实合一，其中有不少就是山杂货的交易市场。远近闻名的太平街、大街、谭家街等皆为闹市区。街上多钱庄银楼，其中天宝楼、汉宝成、老万年、老天宝等均为声名赫赫的银商大号。老河口以航运为依托而兴盛的商贸业、手工业、服务业的庞大规模，远远超出了乡镇一级的行政内涵，因此，曾一度流传有天下第一大镇之说，并有俗谚“天下十八口，数了汉口数河口”的美誉。这种现象反映的积极进取精神，就是包容和超越。
历史上，古城中最具代表性的建筑是帮会会馆，而商贸催生的帮会会馆其本身就是左右一地文化厚重与否的砝码。在有关的记载中，老河口的会馆共有13帮16座。弹丸之城，帮会如炽，当然是水运繁茂最直接的成果。南拳北腿，川辣浙甜，本土美秀，异乡风情，熔铸会馆风格，繁荣小城文明，会馆文化当仁不让地成为老河口码头文化中一支顾盼生辉的主力军。四海之内皆兄弟，作为一种标志，会馆文化是引进，也是输出；是异化，更是同化。其自身的雄风柔情为老河口码头文化的包容与超越，成就了画龙点睛之妙。
五方杂处，相映缤纷，发达水运，利泽天下，生意昌茂，百姓安居，是老河口码头文化的本色。它既深具民族文化的普遍性，又极富地方文化的独特性，是老河口文化传承中一片大有开发空间的天地。
三
逐水草而居，是人类的本能，是生命的原则。世界民族无一不是逐水草而居，并从此走向繁衍壮大的。因此可以说，地球上的陆地本身就是一个大码头。
远古四大文明起源于四条大河，中华文明诞生于黄河长江。诺亚是救命的方舟，大禹是治水的英雄。老子说，上善若水。又说，江河湖海之所以为百川王者以其善下之。孔子说，知者乐水，仁者乐山。又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生命起源于水也如水一样奔腾，水文化就是人类文明的摇篮。有水必有船，中国的水运业在殷代已经起步，甲骨卜辞中已可见多种字形的舟字和帆字。汉《淮南子·说山》篇中有“见窾木浮而知为舟”一语，这里的“窾（音科ke，空也)木”实际就是独木舟。老河口远古属楚地，见诸史册的第一位楚人祖先名为鬻熊，曾经是周文王的老师。后受周封为楚子，聚族丹阳，即今之河南的淅川。虽深处山林，仍然是傍丹水而居。稍有强盛，即顺流扩张迁徙至江汉平原的襄宜一带，日渐坐大之中，素窥天子威仪，一心问鼎中原。为此周昭王曾三战伐楚，最后一仗，受楚人献胶胶舟之骗，至汉水中流船沉身死，兵败于楚。如果允许合理的假想，他当年败兵丧命的河段极可能就在老河口上下。因为这里是昭王之舟冲出高山峡谷的第一站，河面宽阔，水流平缓，具有船胶受水浸泡散化沉没的条件。之后的岁月中，秦楚之间也多次发生争战，最有名的就是楚怀王为雪张仪欺骗之耻，恨发重兵与秦激战于武关，惨遭败迹的旧事。
当年的武关位于商於古道之上，即在今天淅川荆紫关前的陕西商县境内。交通或战争都紧绕汉丹二水展开，可以想见当年两岸驿站如棋，战马长啸，锦旗漫卷，火光冲天的景象。此时此刻还名属“阴地”的老河口，虽然离建寨筑堡还十分遥远，却已是尽显码头要塞的风光了。
历史是人民创造的，创造者的本质来源于水的基因。“善下之”是水的谦虚，是水的激进，也是水的大爱。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要发扬光大老河口的水文化，就必须放开视野畅开胸怀，站立于全人类文化的高度去思考去奋斗，我们爱汉水就是爱家爱国爱民族，就是爱全人类共同生活的地球和宇宙。
老河口文明是汉水文明的花朵，老河口人是汉水河的儿女，老河口的码头就象汉水河母亲的手指，对儿女抚爱无限，指指连心。跪乳反哺是儿女之责，编印老河口码头文化专集就是汉水儿女的孝行之一。孝就是爱，就是言行合一，就是不虚伪不浮躁不急功近利的持之以恒。
要大力宏扬老河口码头文化的传统之美，必须切实保障汉水河的水量水质水生鱼类等指标符合国家标准。要挖掘潜质科学管理，逐步发挥码头文化在经济建设中的文化促进作用。当前，应立即行动起来，扎扎实实做好以下几点：
一、严管河水。制定严格条规，根除在河水中洗衣物、涮拖把、倒杂物、烧冥纸、放鞭炮、漂河灯、洗宠物等现象。
二、严管河道。严禁电打鱼与过度捕涝，对沿岸生活排水、生产排污等入河口，严控强管，责任到人，重奖重罚，堵绝一犯再犯。
三、严管河堤。固定人员，明确责任，坚持24小时不间断维护。目前要重点整理柳树林新建住宅区一带堤岸和大桥头南向一线河岸。
五、突出文化内涵。明确文化主题，整修现存码头，围绕码头的历史功能设置文化标志，突出其独特形象，充实旅游文化内容。
六、确立整体意识。以码头文化为重心，大造誉论，整体联动，确立人文历史厚重的整体意识。突出旅游主题，创造文化因素，在历史与现实的最佳结点上，努力把老河口建设成为一个既古老又前卫的现代城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