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四个月大时，被爸妈连同一张2000元银行卡一起丢给婆婆，义无反顾地登上了南下深圳打工的列车。
临别，小宝的妈妈翠玉噙着眼泪嘱咐婆婆：“没钱你说话，千万不要贪便宜买杂牌奶粉。”
“小宝就是我的命，你们就放心地去吧！”婆婆转身用衣袖拈了拈两只浑浊的泪眼，抱起在襁褓中的小宝就如同端起一碗油，扭身朝屋内姗姗地走去。
从此，爸妈常年在外奔波打工，小宝成了奶奶的尾巴。小宝想睡了，奶奶晃着摇窝，嘴里哼着自己小时候跟奶奶学来的童谣哄小宝：“小宝睡，小宝睡，小宝睡了盖花被。花被宽，花被长，睡在梦里见亲娘。”有时，一首歌谣没唱完，小宝就睡着了。
小宝过罢周岁生日后能满地跑了，奶奶将小宝按在小板凳上，一边忙着手里的针线，嘴里却逗着小宝：“板凳娃歪歪，我是奶奶乖乖。奶奶叫我逮疙蚤，疙蚤蹦，我也蹦，奶奶笑我不中用。”小宝虽说听不懂奶奶哼的童谣，但他仍从奶奶哼唱中享受到了无尽地甜蜜和快乐。
天要下雨了，小宝被天空闪烁的雷电轰鸣吓得一头扎进奶奶的怀抱，嘴里不停地嚷：“奶奶，小宝害怕！奶奶，小宝害怕！”奶奶用满是青筋地手轻拍着小宝的后背说：“小宝不怕，小宝是个男子汉。”接着奶奶嘴里又哼唱起了：“风来了，雨来了，老嬷嬷背着个鼓来了。大鼓敲得阵阵响，小鼓敲得撵稻场。”小宝一听，一会就安静下来了。
夏天的一个夜晚，奶奶带着小宝在野外看麦场。小宝指着天上冰盘一样的东西问：“奶奶，这个叫什么？”
“这个呀，是月亮。”奶奶说：“我教你个歌好不好？”
“好呀。我最喜欢奶奶教我唱歌啦！”小宝拍着小手，拱进了奶奶的怀里。
“月亮走，我也走，我跟月亮赶牲口，一气赶到老河口。老河口里女娃多，又唱花鼓又唱歌。歌，歌，歌棱角。棱角弯，弯太山，太山庙里一挂鞭，咯里咯叭二十三。”奶奶唱一句，小宝学一句。小宝虽说只有三岁多一点，跟着奶奶学歌谣特别有灵气，一学就会。奶奶想送他去镇上的幼儿园，可奶奶没钱。
一天，小宝的舅舅来看望外甥。奶奶拉起小宝的一双小手在小板凳上一推一拉唱道：“推磨磨，打转转，舅舅来了做啥饭？打鸡蛋，烙油馍，不吃不吃两三碗，不吃不吃两、三、碗。”逗得小宝呵呵直笑。之后，小宝扎插着小手：“奶奶，我要吃鸡蛋。”“好，小宝听话，奶奶这就给你做鸡蛋。”
“小小子，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要媳妇，干什么？穿花衣，戴花帽，吃喜糖，放鞭炮。”“奶奶，我不要媳妇。我想妈妈！”一天，小宝从外面回来就跟奶奶嚷嚷：“人家小冬、小花、小凡和许多小朋友都有妈妈陪伴，只有小宝没有妈妈。小宝好可怜呀！”一句话说得奶奶眼泪汪汪：“小宝不哭，过年了妈妈和爸爸就会回来看小宝的，啊。”
小宝五岁那年春节，一个衣着光鲜地少妇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到在门前草棵里逮蛐蛐的小宝跟前，泪花闪闪地说：“孩子，你是我家小宝吗？”
小宝用诧异地目光望着少妇说：“我是小宝，阿姨你是谁啊？”
“哎呀，我的宝贝，我是妈妈呀。来，快到妈妈这来！”
“你不是妈妈，你是阿姨。我妈妈是黑头发，你是黄头发，怎么会是妈妈呢？”
翠玉一脸地愧疚：“宝贝，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丢下小宝去打工。”
“我也不是你的宝贝，我不认识你。”
翠玉朴下身子伸手想去拥抱小宝，小宝吓得“哇”地一声哭着向屋内跑去：“奶奶！”
一会儿功夫，屋内传出了小宝奶声奶气地声音：“板凳娃歪歪，我是奶奶乖乖——”
已刊载2012年2月29日<襄阳晚报>文艺副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