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天气非常热，晚上在外面也无法乘凉，到处都刮的是那种灼人的热风。
我们吃完晚饭，在外面转了两圈，就赶快回家，洗完澡，马上把空调打开，与儿子一起躺在床上。儿子的眼睛越来越差，为了让他少看电视，玩电脑，我们也只好少看电视，玩电脑。我们躺在床上后，我和儿子聊了一会，他告诉我他们班里的一些事情，又说自己暑假里想要怎样玩，然后又说让我在暑假里给他买一辆自行车。等他说够了，我把灯关上，把窗帘打开，为的是可以透过窗户往外望，看看窗户外的一隅天空。窗户外的天空上有几颗星星正在闪烁，过一会，就能看到月亮从坡上爬上来。如果今晚窗外的月亮好，还可以看到左面的一大块菜地，菜地周围种了一圈的向日葵。向日葵已经开始开花，宽阔的叶子，大大的圆盘，圆盘周围缀满黄色的花瓣，在月光下亭亭玉立。那晚的月亮确实不错。我和儿子趴在窗户上，望着月亮下的生灵，想象着窗户外的世界，开始浮想联翩。
儿子说：“爸爸，这情景真象是李白写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我说：“是有点这个意思，但李白写的是秋天的夜晚，现在是盛夏的夜晚。你想到李白的诗，说明你心中有了诗歌的感觉，是对的。但你又观察不细致，对李白的诗歌没有完全领悟。”我又问：“地上有霜是什么季节呀？”儿子说：“是秋天。但爸爸就喜欢教训人，一点小事能说出一大堆道理来。”我笑起来，儿子已接近叛逆的年龄，也是什么都喜欢反驳。一个喜欢讲大道理的老爹，一个叛逆，什么都喜欢反驳的儿子碰在一起，那真是有好戏看。
窗户紧闭着，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但这盛夏是一切动植物生长最旺盛的季节，夜晚更是虫鸣最激烈的时间，蟋蟀、知了、青蛙、纺织娘都是这夜晚合奏的“音乐家”，奏出夏夜里最美妙的声音。可惜的是我们听不到。为了隔断这夏日的炎热，只能在屋里听空调呼呼响的声音，而不能领略夏日星空下美妙的声音了。
儿子看了一会窗外的景色，就厌倦了，他站起来，用手拨拉着窗户上的一串风铃，风铃突然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串风铃是用陶瓷烧制的，由四只飞翔的小鸟，二枚弯弯的月亮和一个古老的人儿组成。这风铃还是我和妻子结婚时，妻子的一个好朋友送给她的，快二十年了。
儿子开始哼着一首儿歌：“那边有一只小小的花蝴蝶，我轻轻地走过去想要捉住它，为什么蝴蝶不害怕，为什么蝴蝶不害怕，呀，原来是一朵美丽的蝴蝶花……”记忆的闸门一下子被儿子的声音撞开，那是在夏日的天空下，在万物疯狂生长的季节，就象童年、少年那样懵懵懂懂，摇摇晃晃，却又拼命地吸收空气、阳光，想要快快长大。夏日，是生命疯长的季节，而有蝴蝶花和花蝴蝶陪伴的季节，并且还有歌声，该是多么美好的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我也哼过这首儿歌，但一定不是我的童年、少年。我的童年、少年只有：“批、批、批；斗、斗、斗；批倒批臭帝、修、反……”等歌谣，绝不会有这样优美的儿歌。那样的歌声里只有疯狂，没有美好……
夜，慢慢深下去，儿子玩了一会，便沉沉地睡着了，发出轻微而甜甜的鼾声。月亮照进窗来，照着窗户上那串风铃，也照着儿子熟睡的脸庞。一切都显得那样宁静而美好。
但这窗户太简陋，太短浅，看不到很多优美的风景。我希望所有的人在一生中，至少能有一次凭海临窗的日子，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或者能看到“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的风景，在窗户旁，能感受到诗意般的人生。
那样，窗户在我们的心目中就会变得非常重要。
此文原载2012年7月24日《香港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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