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雪栀却昏昏地躺在床上。年复一年在纺织厂倒班,雪栀认为只有休息好、睡眠足才能上好班,打好这没完没了的持久战。
雪栀又睡了一会,学校放学的喇叭声已经彻底吵醒了她——该是给孩子做饭时间了。
电话又一次响起,雪栀有一些不耐烦:这个王八蛋,不回家吃饭就算了,还打电话吵我的瞌睡,提起电话便吵:“有完没完,打了一上午,别人觉都睡不好!”
那一边却并没有传出肖飞的气息,“喂,,雪栀吧,我——卓见,中午请你吃饭吧!”
卓见,十年都未见面,即便回到十年前也才有半年的相识。昨天在路口的偶遇,卓见已非当年清秀俊逸。黝黑的皮肤,发了福的肚皮,都让人难以相认。
雪栀不知道该不该吃这顿饭,外面虽然仅仅是四月的天,可是一点风也没有,太阳火辣辣地烙烤着每一个出行的人,况且……
“我开车过去接你吧!”
在雪栀的第六感觉中,卓见是能给异性安全感、没有一点恶意的男人。雪栀便匆匆地换洗好,又给放学的孩子洗了一把脸,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拉上孩子应邀去了。
卓见的司机开着带冷气的车缓缓地停在雪栀母子身边。卓见开了车门,向孩子笑笑,“叫我卓叔叔吧”。孩子很听话地靠在妈妈身边,时不时打量着车上这两个陌生的叔叔。
卓见一路都在感慨着:“哎,要是当初,我多下一番功夫,你再屈就一下,咱们不就……”。卓见很怜爱地拍了拍孩子的头,“又是一年的夏天了,那时,我每晚都在窗下等你、叫你……”。
雪栀当初没有选择卓见,就是因卓见爱的太直白、太不注重场合。十几岁的雪栀是非常羞涩内向的,而卓见对雪栀一见钟情,直率坦荡的他想让全世界都知道雪栀是天下最美、最纯,是他卓见的最爱。然而这却是雪栀最讨厌他的一点,就像今天上车,当着孩子和司机又感伤起来。雪栀把脸向着窗外,开始后悔这次的赴约,又庆幸当初的断然回绝。
车在一个很豪气的酒店停下,那里站着几个大腹便便的人迎了上来,“卓总,咋搞这么晚才来。”大家都发现车上有一对陌生的母子。卓见便下去一一拱手:“久等了,介绍一下,这是我十年前的故友。十年呀,梦了十年,找了十年,昨天在街头才见了这一面,今天咋说也要叙一叙。”
雪栀已经讨厌极了。这个口无遮挡的卓见,原本只是一次普通的见面,却引来这么多人参与,雪栀对这顿饭已兴趣全无。
二
雪栀又回到生活中,上班、下班、菜场、灶台、孩子,这就是生活。夏季一天一天逼近,车间里的冷气已经开到了极限。雪栀出生在夏季,夏季却成了她健康的杀手。车间里的冷气加上风扇使原本脆弱的体质不堪一击,雪栀患上了风湿。雪栀多少次想离开纺织厂,多少次想辞去这一点也不适合自己的工作。可是每每看到孩子,一种责任感迫使她咬紧牙关:一定要坚持,半老徐娘,也只有干这种出卖苦力的工作了。
近两年的夏季,雪栀颈椎病、风湿病频发,雪栀便像一个中风偏瘫的老人,三天两天头歪斜着肩膀、歪斜着脖子。肖飞便不让雪栀去上班,呆在家里赋闲。
又开始这一年一度的夏季赋闲生活。肖飞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薪水在这座城市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纺织厂姐妹看来,雪栀能找到肖飞这样能拿到千元工资、对雪栀体贴入微的丈夫,这是雪栀的福气。雪栀爱肖飞,肖飞在他的眼中如兄长、如慈父,肖飞看见雪栀常常拖着病体上班,就对雪栀说:上不动就别干了,身体要紧。雪栀却办不到,一个年纪轻轻的人呆在家里,上有老人需赡养,下有小孩要上学,雪栀在纺织厂里算是一个专业对口的大专生,可是没有社会关系,又没有钱投入,工作永远就在一线挡车。雪栀的梦想只有一个:有一适合自己和家庭的工作,不给孩子、老人、丈夫拖后腿。
在家的日子,除了懒洋洋的睡觉、懒洋洋看电视,雪栀觉得生活太空虚。肖飞常常因公务在外应酬,每天回到家里除了看看呆在家里的这对母子吃了些什么,问问这一天过得好不好,从不向雪栀谈社会上的见闻。雪栀常常要求肖飞:给我找个工作,扫马路也可以。
雪栀感到太无聊了就希望见到卓见。卓见现在是一个单位的老总,十年前就对雪栀说过:纺织厂不好,将来我认识了得力的人,一定给你调出来。雪栀找老公,第一讨厌吹牛的,第二讨厌喝酒的,卓见“两毒俱全”,卓见纵然动用全家人来追,都没有得到雪栀的芳心。雪栀想:我一定要找一个机会见卓见,让他帮帮我。
三
卓见的车在雪栀的盼望中,停下。“有事吗?”卓见下车急切地问。“没什么,刚好路过,有——”
“说!别吞吞吐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雪栀实在难以启齿。卓见焦急地看了看腕上的表,对雪栀说:“我要赶一个会,你要有事打我的手机。”雪栀开始后悔这个愚蠢的行动。他会帮我忙吗?说不定还要看看我的笑话,当初……,没有什么当初,当初什么都没发生,以后也不可能发生,这只是一个普通朋友的见面。
卓见递了一张他的名片便匆匆上车挥手而去。雪栀一脸茫然。
四
时间过得真快。孩子的暑假已过了一半,但是雪栀生理上的夏季,一直持续到十月以后,这期间,雪栀的生活空间里不能有电风扇,也不能有冷气,雪栀只能蜗居在家里。
看着家属院里的人光光彩彩地上、下班,雪栀羡慕极了,这个院里像她这个年龄的人都在行政事业单位上班,小两口月收入差不多都在2000—3000元以上,过着富富有余且有稳定双休日的生活,雪栀感到这种贫富分化太压人,于是下定决心找卓见,让他真诚地帮个忙,给她一个舒服的适合她的工作。
“卓见吧,我雪栀,我想见你一面。”雪栀想好了便拨通了电话。
“雪栀,我叫司机过去接你,你说个时间吧。”卓见不管什么场合都想讲“排场”, 雪栀只想单独地用几分钟的时间来谈这件事,行则行,不能够就算了。“你自己开车过来,我只是……
卓见与雪栀的见面就在喧嚣的马路边,卖卤鸡蛋的喇叭使劲地嚷着:“四川卤鸡蛋,味道好得很;四川卤鸡蛋,味道好得很……”卓见挺着肚皮,双手拄着腰说:“一起吃饭,边吃边谈。”
雪栀说:“没什么,就在这里说吧,你太忙了,给你添麻烦,我真是不好意思。”
卓见咬着嘴唇看着雪栀:“呆在家里不好吗?起早摸黑挣钱,挣得到多少?现在谁还忙着上班。”雪栀不敢正视卓见,这到底是奉劝还是热讽,她听不出来。
“上车吧,找个地方吃顿饭。”卓见再一次地提到吃饭,雪栀很讨厌卓见的这种方式。十年前就这样,什么事、什么时间都是吃饭。可是雪栀除了家,外面的世界也只有从卓见这里略窥一斑。
又是一个霓虹闪烁的酒店,卓见看了看大厅,问服务员:“有单间吗?”
“有,301”。小姐便径直地带着两位去了。雪栀很矜持地跟着,“我不吃饭,我只坐一会。”
“来了不吃,坐一会?小姐都不答应。”卓见对雪栀的天真忍不住笑了。
这一顿饭,雪栀吃得索然无味,她并不是希望看到卓见如何大手笔、呼风唤雨,仅仅希望卓见能帮她脱离苦海。卓见却一再说:“呆到家里不好吗?做做保健,做做健身,上上网不好?”
雪栀不敢提及钱,十年前卓见就很坦白地告诉她,家里有海外关系,这个城市里……
雪栀发誓再也不见卓见,面对面也视而不见。
卓见吃完饭临别问雪栀,手机号是多少。雪栀摇了摇头。
生活又归于平静。卓见在雪栀的脑海里荡然无存。卓见的地位和家境也许早把雪栀的话当成玩笑——找一个三、四百元的工作。卓见除了公车、司机、手机,家里还开了一家美容保健店,钱如同汉江之水,滚滚而来。
五
已是秋风渐凉,雪栀想,车间里的人该不会开电扇了吧,我得去上班了。
那一天,雪栀下早班,穿着一身工作服,用超市的塑料袋拎着饭盒子。一辆黑色轿车从后面缓缓地开到她的前面。雪栀什么都不想看明白,什么都不想想明白。大脑连续紧张了八个小时,对于外在的环境,雪栀向来都很马虎。
“上车吧,送你回去。”
雪栀这才注意到是卓见,卓见穿着一件深色T恤,粗粗的手臂握着方向盘,对雪栀一脸真诚的笑。
雪栀一下子回到十年前。那时她和卓见,才十九岁,一个他人的小聚会,使卓见和雪栀的眼睛发亮,卓见当时也仅仅是一名刚刚就业的普通人,可是卓见却能力非凡结识了很多人,捕捉到雪栀的喜好,总是带给雪栀许多意想不到的东西。这些东西,这些事情,让许多人感动,却没有感动雪栀,雪栀要的不是物质上的,她需要的是心静。在一次专为雪栀开的“Party”上,卓见邀请了许多自认很有头脸的人让雪栀认识,并一再地夸赞雪栀的纯洁、雪栀的含蓄美,雪栀讨厌至极!平平淡淡才是真,雪栀所期望的爱情便是平淡的真实的爱。
肖飞让雪栀的身心都满足。肖飞虽然没有殷实的家庭,也没有狂热的爱的表白和宣言,更没有用物质讨得雪栀的惊叹,可是肖飞的爱如同溪水,潺潺地流进了雪栀的心底深处。肖飞工作忙,可是……
雪栀知道,肖飞是自己的最爱,没有谁能替代。十年里,社会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变,车间里有的姐妹忍受不了这紧张、压抑又低廉的劳动,居然在早些年便辞去工作做了伴舞小姐,继而又开始分分合合做“二奶”。 雪栀想,这么普通的城市,到底有多少大款,到底有多少富人的家庭面临危机?富人难道不需要真心相知的爱情吗?雪栀有些时候觉得上帝是公平的,虽然没有给我一个舒适的工作,可是它给了一个稳定的家,虽不富裕但却很甜蜜很真实……
上、下班的人很多,车子停在那里讲话很不方便,别人还以为又是哪里的巨款来找小姐。雪栀上了卓见的车,拎着装着自己用了十年的旧饭盒。“还好吧,我出去了一趟,去了澳洲,那里真是好,你要是能去多好。”卓见心里知道,雪栀有自己的主见,喜恶都写在脸上,都是有家庭子女的人了,卓见看见雪栀的时候,就像见了西藏的布达拉宫。
“到江边去坐一下,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卓见真诚地看着身边的雪栀。雪栀一点反应都没有,卓见很无奈。“看看我在澳州的影集,看看那里的风光吧。”总算有一件事打破了这种沉闷的气氛。雪栀翻完像册的时候,车子开到了西郊的滨江公园。
六
这是孩子最爱来的地方。因为公汽的涨价,雪栀已很少带孩子来到这里,一来一去,门票大人孩子得十几元,加上车费、水费,一天下来,雪栀一个夜班的钱便没有了。雪栀便总是给孩子打岔,说滨江公园有什么好玩的,广场不也很好玩吗。沿江大道好玩,北边名人广场的音乐喷泉好玩,可都要几元的车费,雪栀便总是不带孩子去。大人的眼中,近处无风景,孩子也如此。每每要带孩子到附近的广场去玩,孩子却不肯:你自己去吧,有什么好去的,要带我就得去沿江大道、滨江公园。孩子哪里明白做母亲的心,来来去去的消费,差不多又是一周的牛奶钱。看着这满眼的绿色,呼吸着这么清新的空气,雪栀心酸:这是孩子最想来的地方啊!
滨江公园因为在郊区,又不是节假日,加之又是下午四点,公园里除了卖门票的,和那些休息的骏马、飞翔的小鸟,没有一个游人。卓见递过去十元钱,卖门票的不急着撕票却把头探过来,使劲地打量雪栀和卓见。雪栀挺了挺胸恨急了。
车子在一个有林荫的地方停了下来。“骑马吧”,卓见看着雪栀。雪栀却一直在想,要是孩子来多好啊。雪栀的沉默卓见已习以为常,十年前就如此,热脸冷屁股,卓见纳闷:我是全心全意地喜欢你,你却不理不睬。
“走走也好,每天都在吸车的废气,来这天然氧吧里多好”。卓见边说边夸张地做了一套健身动作。雪栀没结婚时常常一个人来到这里(那时基本不收门票),看日落,听鸟叫,有时还有兔子在草丛里跳。心情不好时,便扯两枝芦苇,在水波一漾一漾的河边看河对面新建的楼房。看着看着便满足起来:香港也不过如此吧,大海也不过如此吧。能见到一条静静的汉江,雪栀就像孩子见到母亲一样的满足。卓见一个劲地谈到澳洲,一个劲地感叹要是雪栀也去多好哇。雪栀突然想起,照片上没有卓见的另一半,你公费出去,你妻子却不能去,我去——做梦啊。雪栀只是偶尔敷衍地笑笑。“我托你的事咋样了?”雪栀想起工作便急躁起来。“啥事,那——用不着,先看看我给你带的礼物。”卓见打开车门,拿出一个盒子。
“现在没手机不行了,工作、社交多不方便,有什么事发条短信多直接,也很省钱。”雪栀没用过手机,肖飞的小灵通是不能发短信的,雪栀对于家电懒得理睬,电视买了一年,肖飞出差,她才捉摸到开关在哪儿,家里电话和肖飞的小灵通都是半年以后才记准号码,电脑买回来两年了,雪栀也才会放个碟子,有时连声音大小都还没办法控制。雪栀想这就是工作带给她的危害:大脑高度缺氧、记忆力衰退,对外在的新生事物麻木……;至于手机,车间里连农村小姑娘都在细腰上插了,可是自己用不着,有学会发短信的时间,又可以多做一点家务、多睡一会懒觉,更何况无功不受禄。即便是,每月座机费又是几袋子牛奶钱。雪栀干巴巴地摇了脑袋。卓见却固执地递过来:“我没花钱,别人要送,我家里人都有了,给你用也方便。摩托罗拉,很有档次。”雪栀瞟了一下,奶白色,翻盖的精致小手机,很时尚。雪栀却不伸手:“我用不着,我在纺织厂上班,又没有太多好朋友,更没有业务联系,真的用不着。”卓见知道雪栀对他的任何礼物都如此,十年前也如此。卓见很恼火:“用不着你拿回去扔掉。反正大家都没掏钱。”看着手机,雪栀又感到了问题的严重,干吗拿回去?我这一关都通不过,肖飞能相信、能接受这个手机的来历吗?
雪栀看了看落日,“回去吧,我还要做晚饭呢。”卓见习惯性地咬着嘴唇打量雪栀,“你从来都没有好好地欣赏过我,十年前也一样,我卓见还没有遇见你这样的对手,都是成年的人了你别以为我会吃了你,你有你的主见,你高贵,下次见了我别理我,对我吐两口唾沫。就象十年前一样,我喊了你一个月,每天晚上都去,你却装着听不见,最后却跟了一个外乡人,而我却连你的手都没有碰过……”卓见愤怒了,他握紧拳头捶打着车尾。雪栀想伸手握住他的胳膊,但是不能,这不是雪栀的作风。
卓见咆哮了起来:“我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你却没有一点惊喜,我就那么令你讨厌?可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工作?!你当时跟了我,别说工作,总经理都能让你当,用得着吗?呆在家里多好,打麻将、带孩子、做保健。你却一直都呆在纺织厂里,吸着花毛毛,这就是你的选择!”雪栀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卓见伏在车厢上。
“走吧”, 雪栀看见卓见怒气已过,坚定地说。卓见揉了揉鼻头,淡淡地笑了一笑,开了车门。手机递了过来:“用不着就送人,总之这是我的心意。”雪栀手挡了过去:“我真的用不着,我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值得一送,你还是留着给别人吧!”卓见目光中又带着愤怒,把盒子扔向车头。
“你过三十岁生日,我去了澳洲,从一开始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再欣赏其他的异性。我记住了你的生日,每年的这一天,我都给你过,虽然没有你,但是我为你祝福,同时也就是祝福我自己。手机不要就算了。这个纸袋,本来是三十岁的礼物,既然过了,明年再打开也可以。记住,必须是生日的当晚。”卓见努力地给雪栀挤出一硬梆梆的笑。雪栀依然没有感动,“我要的是工作,我并不希望你送我什么礼物,这——小孩子玩的游戏。”
车一会便驶回了市区,雪栀选择在广场下车,因为这会儿正是上下班的时间,让肖飞看见她从一辆高贵的轿车里钻出来,没事也会闹出事。“雪栀”,卓见突然一下子拉住了雪栀的手臂:“再看你一眼,你不想看看我吗?十年才见这几面,你还没打量过我。”雪栀抬眼看着卓见,笑了,像孩子一样:“哎呀,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说得这么酸,我——真是不好意思。”雪栀想大笑,却又不敢。对与卓见的真诚和热情,雪栀是感觉得到的,只是某些言行举止不敢苟同,雪栀突然想起了一个时髦的词:受伤男人。这一瞬间雪栀便拿起本来想留在车上的那一个纸袋——算是对卓见情感的安慰吧。“雪栀,我们还没有拉过一次手,握一下,我不会再让你讨厌我了。”
从广场下车,雪栀又回到了生活。肖飞依旧在外忙,孩子和家务仍是雪栀的必修课。雪栀把卓见的纸袋选了几个地方放都觉不妥,最后她选择了家具靠墙的缝隙,反正是没有感觉的东西,放哪儿都一样,打开不打开都一样。
七
冬去春来,夏天也过了两茬儿,雪栀从牙缝里挤出的钱加上住房公积金,总算可以买到一套房子。房子简单地装修了。雪栀望着那套掉了漆面的家具对肖飞说:“扔了它,不搬了,结婚都十几年了,它该退休了。”肖飞对于这套家具更没有好感,结婚时肖飞想买一套四千元的实木家具,可是雪栀硬是不肯,非要图便宜买这种不可。
旧房过了半年才入住新户。雪栀和肖飞打赌人家是肯定不会用别人旧家俱的。但是谁也没时间去证实。突然有一天,防撬门被拍得山响:“赵雪栀、赵雪栀,开门。”雪栀匆忙起床,顾不得从猫眼中打量来人是谁,便“咚”的一声把门开了。
“赵雪栀,你的东西搬家忘拿了,这还得感谢我们上小学的儿子,他好奇,在破乱里边乱翻,要不你的宝贝现在都在垃圾站等待处理了。”
雪栀一脸茫然,哪里有什么宝贝,房子一买,一元钱都没有,还欠了一笔帐,等着工资去兑付。雪栀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纸袋,实在不明白其中有什么秘密。
八
纸袋是单位的牛皮信封,这让她想起卓见。三十岁礼物——哎,都三十三了,还要让人看着玩儿童游戏。那人急躁地说:“我儿子没礼貌把它打开看了。”雪栀笑着说:“没什么,不要紧,一个同学开的玩笑。别当真。”那人却说:“是真的,不是玩笑,那是存折,别人送你的存折。还有信。”雪栀拿着纸袋的手抖了起来,自语道:“存折?多少?怎么会是这样的?”
雪栀在纸袋里先摸出一张红色的卡片:生日快乐,雪栀。从认识你的那一天,我每天都在祝福你,祝你心想事成、美梦成真。多少次开车默默追随在你的身后,可是又不敢面对你的冷漠。为你祝福,我心中充满了温暖,从认识你知道你的生日,我每年都会把自己的钱存入一个帐号,存入你的名下,我要用我的能力好好爱你,使你过上富足的生活。看到你那么关爱你的孩子、你的家庭,我知道我的梦彻底破灭了。这笔钱对我是一笔小数目,可是给你却能因此改变你的生活,愿您过得比我好!
雪栀泪水已经盈满眼眶,雪栀突然想起两年前令她惋惜过的一件事:卓见因挪用、贪污公款,而被撤职、开除公职的事。
九
暗红色的存折在雪栀的手中变得沉重起来,雪栀不知道这张存折在她和卓见的人生中有多大的意义,也不知道这张存折在未来的日子里何去何从?
外面的梧桐树上有几只蝉在拼命地叫着,太阳这时也烦躁起来,一丝风都没有,雪栀突然明白这又是一年之夏。
2003年6月
后记:
空——空穴来风,四大皆空,空空如也,一种境界也。
夏——发生在夏季的故事。
谨以此篇感谢爱我对我体贴入微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