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了，这个在我人生路上真实上演的故事，依旧是那么清晰，就像发生在昨天。我们夫妻无能，不得婆婆喜爱，连孩子都不受宠。好几个邻居都劝我别把大儿子放家里，他奶奶不管他，大点的孩子追着打，还把尿从他头上淋下。我便把大儿子送幼儿园。星期天无处放，我便常常在这天进货。这个星期天，我又带着大儿子到襄樊大众鞋帽市场进货。进好后，请人力三轮送到车站门外搭车。进车站要打货票，中巴车也要给车站提成，我们就在车站门口等，双方得利。好容易盼到南漳的大巴车出了车站，我先把大儿子放上去，然后跟三轮车夫一起把货朝车上搬。鞋子很沉，我刚吃力地搬下一件，便见两双手同时伸过来，帮我把箱子抬上了车。嗬，来了活雷锋！我感激地对他们笑了一下。货上好了，我付了三轮车费正欲上车，有人从后面拉住了我，说：“给二十块上车费。”
那个时候的二十块，能抵现在的二百块。我一愣，这才发现车下站着五六个男子，帮我把货搬上车的两个人也在内。我慌了，找话问三轮车夫，讲好了的两块钱，怎么要二十块？这是怎么回事？三轮车夫吓得头都不敢抬。他的模样证实：我确实碰到打劫的了。我们进货上车时经常遇到这样的事，只是我还没碰到过。一时间我又气又怕，抖着声音说： “你们男子汉大丈夫不做点正经事，却勒索我一个带着孩子进货的妇女！带的钱我进货用完了，我只留了点车费，哪还有钱？”
话没说完，一个家伙就跳上车，把外面的一箱货拖了下去。我忙跳下车去抢，箱子破了，我就几双几双地朝车上扔。然后，叫大儿子把鞋子捡一堆，再坐到鞋子上。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不至于把孩子推开抢吧！混混儿们倒真的没再抢。只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给二十块走人！
我本来本钱就不多，多出几块钱我都还算着再进双鞋。已过午时，我跟儿子都还饿着肚子,哪还有二十块钱给他们？就说有,我也不会平白无故地给他们,我没那么软弱，没那么好欺负！我们吵着闹着，有两次我突然停下说，你们再这样我就喊了！并作势要喊。混混儿有些许的惊慌，可就是不走。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出来打个圆说，我想混混儿会走的。但是，没有，车上坐满了人，却没一人吭声；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却停都没人停一下。气恨的泪水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于僵持中平静下来，我想，吵闹是没用的，只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于是，我说：“兄弟，你们看，你们男子汉大丈夫的，我带着孩子来进点货，你们还这样！你们就没有一点同情心？要是你们的姐妹、妻子带孩子进货被人勒索，你们会怎么想？……”
如此这般，软中带硬。他们可能被我的话打动了，也可能看我是个穷鬼，抠门。他们不再说话，讪讪地笑着站在那儿，只是不走，可能是下不来台。我拿出两块钱，仍是软中带硬地说：“我只有两块钱，给你们买包烟顺顺气，要不要？”
几个人借梯下台，接了钱走了。大巴车开动了，我数来数去都差一双鞋。这时，售票员开了金口，说可能是他们藏起来了。我细细回想，没有，车空里也没遗下。是不是进货时少发了我一双？
周日生意好，一般都不会在这天进货。所以，那天就只有我跟一个姓周的孤寡老人去了。别人可以袖手旁观，做生意的说天也要出来打个圆说。谁能断定自己不会遇到那样的事？再说，他那么大岁数了，他们能对他怎样？回去后，我责怪他不帮我。
老人竟石破天惊地说：“是永泉（离县城十来里的乡镇）一个抱孩子的年轻媳妇拿去了。我亲眼见她把鞋放进包包里，我以为她跟你是一路的。”
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说的是我丢失的那双鞋。我气得要死，大叫道：“那些混混儿勒索我，你不帮我，车上的人拿我鞋你也不说一声，你……”
我突然停了下来，片刻，长长地叹了一声。大巴车在车站门口停了有半个多小时，五六个男子围着我，又大吵大闹，交警没上班，车站保安怎么没被惊动？车站门口人来人往，车上也坐满了人，我却像处在荒漠地带：没一个人围观，没一个人说话。难道他们都没长眼睛没长耳朵吗？那小媳妇趁火打劫，难道又只老人一个人看到了？
唉！世态本如此啊！
湖北省襄阳西风古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