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流落枣阳
柳永是北宋著名词人，有《乐章集》传世，他不是枣阳人，为何会流落到枣阳呢？这要从他的生平和游历说起。柳永原名三变，后改名永，字耆卿，因排行第七，又称柳七。祖籍山西省河东，后因其祖上宦游入闽，定居福建省崇安，柳永约于雍熙元年（984年）出生在其父柳宜任县令的京东路济州任城县。淳化元年（990年），柳宜升任全州通判，按宋制不许带家眷前往，他就将妻子和柳永等送回崇安老家居住，直到至道三年（997年）他迁任国子博士时，柳永才回到汴京。柳永在一生中，曾游历了许多地方，他与枣阳县的渊源关系在于，晚年游历到枣阳时病卒，并葬于枣阳。由于他生性放荡不羁，加之多写俗词，备受上流阶层鄙视和打压，以致《宋史》未给他立传，仅凭后人的笔记、小说语焉不详的零星记载，故其生卒年限、事迹、卒葬地等问题传闻各异、说法不一。柳永的卒葬地就有四种说法，即湖北襄阳说、枣阳花山说、镇江北固山说、扬州仪征说。其中，后两种说法无确切证据而不可信，前两种说法即襄阳说和枣阳说实为一回事，因为枣阳在历史上就归襄阳管辖，襄阳说没指定具体地点，襄阳说实际即是枣阳说，枣阳说的依据充分、切实具体，比较可信。据《枣阳县志》载：“宋词人柳耆卿（即柳永）墓在枣阳县兴隆镇西花山”。宋曾达臣（敏行）《独醒志》载：“柳耆卿风流俊迈，闻于一时。既死，葬于枣阳县花山。远近之人，每遇清明，多载酒肴，饮于耆卿墓侧，谓之吊柳会”。元陈元靓在《岁时广记》中亦载：柳耆卿“掩骸僧舍，京西（枣阳在宋代隶属京西路）妓者鸠钱葬于枣阳县花山，其后遇清明日，游人多狎饮坟墓之侧，谓之吊柳七”。
柳永恐怕没有想到，一是自已作为官宦世家子弟，本欲科举入仕建功立业，流芳后世，却屡试不中，成为一代词宗，在中国文学史上占居重要位置。二是自已没有死在长期栖身的繁华京都，也没有死在家乡崇安，却死在东汉开国皇帝刘秀的故乡枣阳，并且是由歌妓们凑钱安葬的。
柳永青少年时期主要是在京都卞京度过的，他天资聪慧，博学多才，擅长词曲；加之爱好游历，到过许多地方，熟悉民间流行曲调，因此写了颇多脍炙人口的歌词，流传很广，据一西夏归朝官云：“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 柳永像封建时代的大多数读书人一样，是把科举入仕作为人生第一目标。那时不像现代这样成就多元化，可以当歌星、球星、作家、艺术家、企业家等，要建功扬名只有走仕途。柳永约于31岁时即宋真宗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第一次在京都参加科举考试，他踌躇满志，自信“定然魁甲登高第”，谁知却落榜了。他不在乎，填词道：“富贵岂由人，时会高志须酬”。3年后，第二次开科他又没考上，于是忍不住满腹牢骚，便写了那首著名的《鹤冲天·黄金榜上》。他没考上不好好地反省，就是背地调侃一下也罢，他却写歌词公开地大发牢骚，说什么我有才华，落第只是偶然；声名早闻于市井，暂时落榜，又何必凄伤？考不上也同样被社会承认，我就是一个没穿官服的官；要那些虚名干什么，还不如把它换了喝酒唱歌。他这首有分量的歌词很快在社会上传开了，并且传到了宫里，宋仁宗一听大为恼火，在心里打下了烙印。柳永又等了5年，第三次参加科考，好不容易考试过关，但到最后由皇帝圈点放榜时，仁宗把柳三变这个名字抹掉了，并在旁朱批道：“此人风前月下，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在这打击之下，柳永就转身沉入烟花巷陌、青楼歌馆，做起了专职的流行歌词作家，他不无解嘲地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许多歌妓因唱柳词而走红，柳永时常得到歌妓们的经济资助，而无衣食之虞。
柳永科场失意，但在青楼歌馆里却如鱼得水，成就了他。他的“三变”之名取自《论语》：“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本来君子与烟花青楼这令人沉醉沉溺之地不相干，但柳永却与众不同，他通过与歌妓们的交往，了解歌妓们的心声和市民阶层的娱乐需求，激发了他的创作热情，淋漓酣畅地发挥才华，吸收民间词和文人词的长处，以市井俗语入词，情感坦白率直，一反唐五代词人含蓄雕琢习气，改变了词坛上小令一统天下的格局，创用了许多长调词调，扩充了词的表现容量，创作了大量通俗的大众流行歌词，词名日隆。可谓是少了宦海一卒，多了文曲一星。
青楼酒肆终不是柳永想要的归宿，为寻出路，他约在40岁以后曾多次离开卞京，先后到河南、湖北、湖南、安徽、江浙、川陕等地游历，创作了许多羁旅行役之词和都市风光、太平气象的颂词。如《望海潮·东南形胜》、《雨霖铃·寒蝉凄切》、《蝶恋花·凤栖梧》等，这些名作奠定了柳永的大师地位。但是，他几度宦游，仍未获得一官半职，前途渺茫，他只好再次把希望寄托在科考上。于是把自己的名字由“三变”改为“永”，第四次参加科举考试，可不幸的是他再次名落孙山。直到他50岁时即景祐元年（1034年），仁宗亲政，对历届科场沉沦之士的录取放宽条件，颁布诏书：“凡年五十，进士五举，诸科六举，虽试文不合格，毋罢黜”。柳永因此资历获赐进士出身，从此踏上仕途做了个小官。他先后任睦州推官、泗州判官、余杭县令，又因政绩突出入朝为官，先后任著作郎、太常博士、屯田员外郎，故世称“柳屯田”。
到晚年，柳永的漫游和创作的热情仍然不减。皇祐五年（1053年）秋，他和红颜知已谢玉英开始了汉江流域之旅。谢玉英是枣阳县兴隆谢家湾人，早年随经商的父亲流寓江州（今九江），后来父亲生意失败，父母双亡，谢玉英不幸坠入青楼。她色佳才秀，最爱唱柳永的词，还将流行的柳词收录起来，用蝇头小楷抄写汇成一册“柳七新词”，常常演唱，渐渐成了江州名歌妓。当年她与柳永相遇，二人一读知心，才情相配，两情相悦，后来便如夫妇一般生活。柳永写赞美她的词达6首之多，如《两同心·嫩脸修蛾》、《玉女摇仙佩·佳人》等，可见他们的感情之深。他们这次到了地处“随枣走廊”的枣阳县，这里是汉光武帝刘秀的故乡，也是谢玉英魂牵梦萦的家乡。陪心爱的人回到桑梓之地，圆了谢玉英渴望的回乡梦，也遂了柳永多年的心愿。他们游览了曾经王气郁葱的皇村、龙飞白水的古刹、金戈铁马的古战场、神密莫测的古章陵，他们看到了谢玉英生活过的家园、儿时常去的小河，找到了儿时的记忆、乡愁的港湾，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沉浸在快乐之中。
在游历枣阳的过程中，他们也时常流连于街市歌馆酒肆里，与教坊乐工和歌妓为伴，在这里寻觅知音、倾听柳词、传授歌艺。柳永在谢玉英的家乡枣阳，所见所闻勾起了他对儿时乃至人生往事的回忆，感觉自已一直在旅途、在奔波、在奋斗，虽然不时倚红偎翠、仕途升迁，但终归内心孤寂、作为有限，感叹人生苦短、岁月如歌。于是在枣阳写下《阳台路》一词：“楚天晚。坠冷枫败叶，疏红零乱。冒征尘，匹马驱驱，愁见水遥山远。追念少年时，正恁凤帏，倚香偎暖。嬉游惯。又岂知，前欢云雨分散。此际空劳回首，望帝里，难收泪眼。暮烟衰草，算暗锁，路歧无限。今宵又，依前寄宿，甚处苇村山馆。寒灯畔。夜厌厌，凭何消遣”。
在枣阳盘桓一段时间后，柳永因旧疾复发而病故。谢玉英和一班歌妓念其才学和情痴，凑钱将他安葬在枣阳兴隆镇西花山上。谢玉英为他披麻戴重孝，歌妓们轮流到寺庙里为他戴孝守丧。出殡时，满城歌妓都赶来为他送行，半城缟素，一片哀声。谢玉英痛不欲生，哀伤过度，两月后也去世了。歌妓们念她情重，便将她葬于柳永墓之侧。据《枣阳文史资料》及《兴隆镇志》记载，二十世纪70年代，兴隆开展土地平整期间，曾在花山挖出柳永墓碑一块，村民运去用作小桥的桥板，后遗失。为此，清京畿道监察御史、一代帝师史策先写有《柳永墓》一诗：“章陵（花山所在地域，枣阳属地）轶事说清明，都向花山拜柳卿。残月晓风何处岸，荒烟蔓草此间茔。红牙共唱销魂曲，金掌偏留吊古情。独醒一编真据在，从今两地不须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