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医
邓耀华
早年间，襄阳城里开了好几家药铺。敢在城里开药铺的人，按当时民间的说法，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也就是说，各人都有一些绝活。
襄阳城不是很大，开药铺的郎中互相都认得，谁有多大的本事和什么样的绝活，一个二个的都心知肚明。平时，这些药铺的郎中也都互相来往，一来可以交流情况，二来可以互相探讨一些医术。
过去，谁想在城里开药铺，首先得拜把子，就是把各个药铺都拜到，打声招呼，客套一番，说声请多关照。这样，就算是挂了名号，得到大家的认可。
这年春天，从襄阳城外百丈山里来了一名游医，此人姓王名子和，五十岁上下，神气干练的模样。据王子和说，他祖上一直行医，医圣王叔和就是他的老祖宗，而他的一些看病治病绝活，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说到医圣王叔和，在襄阳城至今还留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襄阳有个王叔和，活人瞧得死，死人瞧得活。从顺口溜中可以想象得到，医圣当时的名气有多大，本事有多大。王子和来到襄阳城后，没顾得去各个药铺拜把子，就在十字街口租了房子，在门方子上边挂了招牌：王叔和传人王子和药铺。然后就开张诊病。
王子和药铺开张以后，病人特别多，当然，大都是冲医圣王叔和的名气，心想，王叔和有那么大的本事，其传人的本事肯定也小不了。这样一来，襄阳城里早先几家开药铺的，就不大乐意了，你王子和来了不拜把子不说，还拿医圣王叔和当幌子，你说你是他的传人，谁个相信？于是，几个药铺就暗地里串通了，想教训一下王子和，出出他的洋相，让他关门走人。
行医行当的人教训人，当然不是找几个地痞恶霸去打砸抢，这些下三烂的做法，有失体面。他们先是找了一个长年患哮喘病的人，去让王子和医治。治好了，说明他有真本事。治不好，就专拿这事来当借口。在民间，大都知道哮喘病是疾病中的顽症，自古就有“内不治喘，外不治癣”一说。可令几个药铺药医们没想到的是，王子和不知用的什么方子，三副药就把病人给治好了。而那病人还敲锣打鼓的，给王子和送去了一面匾牌，上书：手到病除，千古神医。谁料想，不仅没有教训到王子和，反而更让王子和药铺名声大振。
一计不成，几个药铺的郎中们又想了个新主意，请一个没病的人装病，去找王子和医治，看他还有什么招数。
这天早上，王子和刚把药铺的门打开，就进来一帮子人，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人，先抢着坐到王子和面前。王子和把脉之后，看了看来人的舌苔，然后说，你好好的，没什么病，不过，从你气色上看，三天之后，将有一场痢疾之灾，要拉三七二十一天肚子，如果不及时妥善医治，恐有性命之忧。来人听了王子和的话后，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就当众大笑道，我这么棒的身体，咋会有痢疾之灾呢？纯属无中生有，真是庸医呀！王子和淡淡一笑说，你不信也罢，但你千万别忘了，三日后来找我，否则，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肥头大耳的人大喊大叫道，庸医，真是庸医。然后嘲笑而去。
三日之后，那肥头大耳的人果然来了，但不是走来的，而是别人用担架抬来的，人已瘦得不成样子，只向王子和说了一声“神医救我”，就再也说不动话了。
此后，王子和在襄阳城的名气越来越大，几个本来想教训一下王子和的药铺郎中，不得不心服口服，不得不甘拜下风。日后，还常去王子和那里请教一二。
日本人侵略中国那会儿，襄阳城来了一个日本宪兵队，烧杀奸掳，无恶不作。宪兵队队长叫中山一郎，患了一种癣症，全身奇痒难耐，一抓就是一层风皮，到处问医都没治好。来到襄阳城后，中山一郎首先不忘找郎中，医治他的癣病。先找了一家药铺，治了几日，没一点效果，中山一郎一发怒，就把郎中给砍了。别的药铺听说之后，吓得赶紧拿掉招牌，关门停业。惟独王子和的药铺照开不误。
是日，中山一郎闻名而来，对王子和说，你的大大的有名气，大大的好郎中，你的给我治病，治好了，大大的有赏，治不好，死啦死啦的。王子和微微一笑说，好的，我保证治好你的病。
王子和给中山一郎治病的事一传出，襄阳百姓无不骂他是走狗，是汉奸，是怕死鬼。听到百姓的骂声，王子和也不理会，只淡淡的一笑了之。
王子和给中山一郎治病的方法很特别，就是在当街上栽个桃木桩，让中山一郎脱了衣服，光着身子，在木桩上来回操着。中山一郎个子矮，肚子肥得圆滚滚的像头猪，在木桩上操去操来的样子十分滑稽。街上来往的人都停下来看热闹，捂着嘴偷笑。这时他们才知道，王子和是在有意耍这个小日本。
中山一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就问王子和，你的为什么要在大街上，让我的在桃木桩上操身子？你的良心坏啦坏啦的！
王子和说，在大街上可以借得阳光，有阳光才更有疗效。桃木是专治癣病的，而我又在桃木上涂了特效药，故而，在桃木上操，才能有效。
中山一郎每天到桃木桩上来操身子，王子和叫他要把身上操出血来才有奇效。中山一郎按王子和交待的办法，持续了十多天时间，癣病果然治好了。
是日，中山一郎带着百元大洋，准备去奖赏王子和时，却突然五内俱焚，一声惨叫后，便倒地而亡。
中山一郎死的很蹊跷，经军医检验，发现是两种药物发生反应后，中毒而死。而这两种药，都是慢性药，通过毛细血管慢慢浸入体内，然后发生反应，并且在一种药治愈好一种病症后，另一种药才能突然发生作用，致人五脏立即破裂。用药如此高明者，非王子和莫属了。于是，日本宪兵队倾巢而出，直扑王子和药铺，而王子和不知什么时候已人去屋空。
（发于《故事世界》2011第7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