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榆 钱 落 》
周 青 锋
每天清晨上班去都要经过一条幽深的小巷，当二月的春雷炸响新
年的第一声，淅淅沥沥、如丝如舞，宛如少女般轻盈的小雨便从空
中飘洒而来，落于这幽深的小巷......
撑了黄伞、绿伞、红伞、黑伞各色式样伞的人们，踩着光洁的青
石板小道兀自滑滑地前行。也有推了小车遮了大油伞卖馒头的小贩
儿在巷子里吆喝。蒸笼里的热气在四下冷的雨里随意飘散。也许是
因为生意的清淡，也是凄雨的冷涩，小贩儿猫在伞下，瑟缩一团，
伴着从远处接来电线的白炽灯的昏黄，显得很冷清......
入夜的时候又飘起了小雨，推开朱漆小窗，迎来的是阵阵春的清
凉和沁香。这冷的风全不似寒冬腊月那风的尖利，可以很自然地感
觉到她的温柔与美丽。窗外小景依旧，来去的人流，晃动的花伞，
吆喝的小贩儿......不经意之间却看到了窗外临着巷子边那几棵虬
劲沧桑的老榆树，横横斜斜，盘枝错节的枝子上竟在打苞！爆出了
春的气息和绿意。顿时，我为一种待发的、新的生机和活力所感动
和欣狂。
于是，每天上班经过小巷子，我都会伫立于树下望一望那充溢着
无限生机的老榆树，幻想着她长满榆钱儿后无限玲珑、机趣盎然的
景象。
估摸十多天左右，满树的芳华碎玉似的点动着每个枝头，一条
条，一串串，一簇簇，就像新生的婴儿在枝头顽皮地嬉笑，从头到
脚一片鹅黄，全是新的！鸟儿们也在枝头跳来窜去尽情享受一年当
中最美的时光。薰眼的暖春造就了流香的春水，万山的繁华，使得
醉红自暖、阳气充满着每个树梢的时候，榆树丛中的小巷、老屋更
显灵逸秀美。从此，不愿呆在家中凭了那小的窗口去张望如烟似玉
的榆树，于是，很喜欢常常在榆树下静静地坐上一气，抑或将手插
在口袋里很惬意地徜徉于树丛之间，呼吸春的味道，让绿叶的香味
沾满我的衣裳。
就这样，每天望着可爱清纯的榆钱儿越长越大，越长越多。
记得小时候常是爬了树去刷许多的榆钱儿，多是为了嘴馋、好玩
儿。如今，当然我不会为了贪吃、好玩儿再去刷榆钱儿回来填满自
己的嘴巴，让绿色的汁液流满自己的胸脯，更多的是一种为生命的
活力而感到由衷地欣喜和赞美的心情，更多的是一种对生命的珍爱
和尊重，儿时的许多记忆在朦胧之中也只能成为一个美丽的珠子将
永久地珍藏于我的心匣之央了。
寒食节一夜的小雨一直轻轻拍打着我的窗户到天明。那夜的无眠
让我很为榆树操心，她是在雨里被春霖更加滋润了呢？还是......
还是已被春雨吹打的乱了枝叶......
疏雨院静，南边的群山想被这一夜春雨的浸染，明天也该更青、
更明了吧？密雨散丝纤手般抚着夜的山川，听着滴嗒的雨声，全是
无眠，但又不愿开灯扰了无眠的情思......
天明时分，雨停了。
今天起的比往常早，只因想着那榆树是否为昨夜的春雨所打。舒
展了一下筋骨，第一要事便是开窗。冷的气息这次是袭人而来，别
样的滋味不同于平素，我没有任何的责怨，因为这是春天的风，我
喜欢！蓬乱的头发在风里浮动，衣冠不整的样子，在窗前立了许
久。窗外微明，四下是蓝青的晨色，公鸡也早早地打鸣......遥遥
地望去，终于看到了老榆树熟悉的身影！一夜风雨之后，她们似乎
显得很精神，我在心底默默地向她们道了一个早安。
还像平日一样，今天上班走过幽深小巷的时候，在几棵榆树下我
便又驻足仰望她们。
湿的空气似有春雨的余霖，很重很冷地沾着你的肌肤。清明时节
多会有雨今年也不例外。昨夜的小雨使得今个儿的清晨格外的清
爽。
老榆树像我刚在窗里看到的一样，很精神，很滋润，一副神清气
爽的姿态！
然而，我极不愿意看到的景象却被我诧异地发现，在湿漉漉的土
路和光洁的青石板地上，痛痛地看到了许多因风雨吹打而残落的榆
钱儿，一堆堆，一层层，铺满了这个小巷。陡然之间，一种莫名的
惋惜和伤痛于这个清冷的清明节的早晨在我的胸口蔓延开来......
生命的过往原来竟是如此的简单和短促......
很快我又平衡了自己的心情，榆钱儿的残落始终就要脱离母体的
一种成熟，她们的漂泊和散去，不正是为了更多新生命的诞生吗？
想到这里，我的脸上又洋溢起了幸福的微笑......
绕开那些残落一地的榆钱儿，我踮着脚尖小心翼翼、轻轻地避开
她们，生怕践踏和亵渎了这些可以重生未来的、尊贵的小榆
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