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哑巴

 

文/吴强

 

哑巴是老家一个小我两岁的男孩。

小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玩耍。我和其他同龄的小伙伴们淘气，总是想着法的戏弄他。时间久了，哑巴倒渐渐习惯了我们这种侮辱性的嘲笑和捉弄，变得逆来顺受起来。我们都说，他憨。

那一年，我十岁。有一天，我和小伙伴们在村头的池塘里游泳。正当我们在通过“包剪锤”（农村儿童当时的一种游戏）决定谁去捅掉麻蜂窝的时候，哑巴来了。我和伙伴们像遇到救星一般狡黠地相视一笑过后，便散开在了池塘里。哑巴讨好地凑到了小刚身边，小刚不理；哑巴转身又游向小锋，小锋也一个猛子潜入水中，不见了踪影。哑巴呆呆地立在水中，把满眼的期待撒向了我。这时，我才慢腾腾地游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早已准备好的一根小木棍递到了他手中，指着池塘边那颗木梓树上的麻蜂窝向他比划着。

过了一会儿，哑巴毅然接过了我手中的木棍，向岸边游去。在我们的怂恿和欢呼声中，哑巴麻利地爬上了那颗斜着伸向池塘中的木梓树。随着哑巴向树梢处麻蜂窝的靠近，我们的心也悬在了半空中。然而我们却谁也没有阻止，反而仍然催促着：“快点儿呀！快点儿呀！哑巴！”刹那间，只见蜂窝里成群的麻蜂倾巢而出，涌向了哑巴。就这样，可怜的哑巴被麻蜂蛰得双手抱头，呜哇乱叫，而此时的我们则在水中笑得前仰后合。

忽然，一声沉重的“扑通”闷响传入了我们的耳际。所有的欢笑戛然而止，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哑巴像天空中枪的大雁一样，笔直地坠落在了水中。我们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懵了，纷纷奋力向岸边逃去。整个下午，我都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所幸的是哑巴没有被水淹死。然而，正是我们那次的恶作剧，哑巴的腿被水底的石头撞骨折了，住了两个多月的医院才得以恢复。

本以为哑巴会因此而记恨于我，没想到康复后的哑巴却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似的，依然和我们玩作一团，依然心甘情愿地被我们捉弄着。后来，我便随父亲到十多里外的乡中学读书去了。从此，我离开了老家，也少有机会见到哑巴了。

今年暑假的一个雨天，我和妻子回乡下二叔家串门返回时，车子陷在了路边。正当我们焦急万分时，遇到了放牛回家的哑巴。哑巴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记忆中的那样，憨憨的！只是下巴长出了少量的胡须，脸上也多了一份成熟。见到我们，哑巴显得异常高兴，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嘴里一阵呜哩哇啦。哑巴帮我们把车子推出泥坑后，牵起牛便走了。

迷朦的烟雨中，走了十多米的哑巴还不停地回过头，朝我们比划着。看着手中那支淋湿的香烟，满怀的愧疚和自责潮涌般袭上了心头……

那年，他如果像今天拒绝这支香烟一样地拒绝我递过去的那支木棍该有多好啊！我在心里默念。（1064字）

[此文已发表于《平顶山晚报》《都市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