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的锯末炉(往事漫忆) 吴强
二十多年前,高中毕业后在家务农的父亲在村里赤脚医生方叔叔的推荐下,进入了乡中学当代课教师。
转眼间,我到了入学的年龄。在母亲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不断哭喊着的我被父亲抱上了破旧的自行车。就这样,我开始了跟随父亲艰难求学的生涯。开学后不久,学校领导突然安排教了几年语文的父亲改教初三四个班的化学课兼班主任。这对父亲来讲,无疑极具挑战性。然而,生性不服输的父亲还是接受了任务。父亲变得更加忙碌起来。遇到农忙时节的星期天,父亲还要带着我急匆匆地回到老家帮母亲做地里的活。待到开学的下午,来不及放下裤腿儿,洗净双脚的父亲骑自行车回到学校把我抱下来后,拎着课本就进教室为同学们上晚自习便成了家常便饭。而此时,陪伴我的就只有孤独和饥饿,睡梦中被父亲叫醒吃饭也就成了常有的事儿。
一个雨天,厨房里堆放的柴禾被雨淋湿了,父亲怎么点也点不着。看着被浓烟呛得不行的父亲,站在一边的我便说:“爹,咱也买个煤炉子吧!”父亲扭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后来我才知道,那时一个煤炉几乎要用去父亲近半个月的工资。几天后,父亲突然从外面拿回了一个沾满柴油味儿的铁桶。我问父亲:“你拿这个干什么呀?”父亲得意地说:“做炉子呀!”半天的忙碌过后,一个锯末炉子便做成了。
父亲在炉子中间竖起一根直径10厘米左右的圆木棍,围绕着木棍的周围一边倒进锯末,一边用另一支木棍不停地把锯末砸实,然后转动着小心地抽出木棍,点燃几张印完试卷的沾满油墨的蜡纸放入炉子下边的洞内。看着渐渐燃起的锯末,父亲笑了。从此,这个锯末炉子便陪伴我度过了小学六年的生活。
每天清晨,当学校的钟声响起时,父亲便叫醒了我。打开锯末炉,淘净米放入锅内煮稀饭,为我布置背诵任务,做完这一切后,父亲便跟操去了。等到父亲上完操回来,锅里的饭也差不多了。这时,父亲便叫过我围坐在锯末炉的旁边,开始检查我的背诵情况。到了冬季,锯末炉不但省去了父亲做饭的许多麻烦,还为我们带来了温暖。那时的锯末很便宜,五毛钱便可买上一大麻包,足足可以用上半个月。几年下来,父亲单单是在做饭用燃料这一块,就节省出了1000多元。
1992年,经过多年努力的父亲终于由一名代课教师转正了,工资也涨到了四五百多元。于是,那个陪伴我度过了六年的锯末炉也淡出了我的视线。然而,淡不出我视线的是那浓浓的父爱,还有父亲低头奋力吹燃锯末炉为我煮饭时的那种感动。
(此文已发表于2008年6月19日《生活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