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文学稚子的人生轨迹

——李修平1972年日记

1972年2月18日

壬子年正月初四·星期一

春节的第四天。大雪纷飞，白沙河一派银白。

与父母度过了一个单调的清冷的春节之后，经过寂寞难耐的等待、盼望，终于在今天收到一份邮寄的粉红色通知单。

我被录取到保康“五七”中学(中师)啦！

通知中要求带“毛选”和私章，并卖粮100斤，转粮油关系。

手握粉红色通知单，我独自走到梅香泉边，心情无法平静。

蜡梅盛开，泉水叮咚，竹叶青翠，冰雪洁净。

我李修平终于要到县城读书啦！

1972年2月29日

 昨天农历正月十五·星期二·晴

    怀着复杂的心情，我于昨天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封闭的山村，离开了那三间土屋，离开了父母和在桐树坡居住我的奶奶，背着简单的行囊，与同乡、同学王福成一道，外出求学。

    王福成背着被子，我也背着被子，还有一个黄挎包。

    我们步行，走峡里，上石床，下叫花子拐，过小河口，从中坪到马桥，一路山路、平路、水路，从白果到马桥区，45里路。

     晚上住马桥工农兵旅社。

     今天早晨，搭乘敞蓬汽车，经过力店、欧店、歇马、红岩寺、后坪，来到梦中的“大城市”保康山城。

     车上晕吐无比，但心情极为兴奋。

     我是第一次坐汽车，第一次到保康县城。

     第一次走进县城，一切都是崭新的。

 下车后，我们在保康饭店买了面条。大碗3毛，小碗2毛。我们一人一小碗。吃饭后，我们就一路问到学校，学校离城里八里路，这地方叫八里望。

     从今天起，我的初中生活就结束了。

1972年3月1日

昨天我们找到学校，学校还没有人。一个老师向我们说了一些情况，我们又返回城里，晚上住在山城旅社。

今天，我和王福成同学是第一个报到。

学校很清冷，只见到两名老师。

我与福成于二月二十八日从白果家中步行到马桥，住马桥工农兵旅社，第二天乘敞篷汽车到县城。这几天，很兴奋。

接待我们的两位老师，一位是校长，叫万相恒，一个是总务主任，叫王伦金。

万校长说我们是笨鸟先飞。接下来一个星期都是报到时间。我们可以自有安排，可以去电影院看看电影，每场一角钱。

保康师范，原名为保康县五·七中学。

学校设在县城八里望，离县城还有八里路。

学校依山而建，分三路，靠公路的是教室，三栋三合院；二路左边是学生寝室，右边是养猪场，中间是学农基地，寝室后边是运动场；第三路是学校办公室、广播室，师生食堂。

学校进县城是柏油路。公路两边是梧桐树，公路外是蔬菜地，麦田和稻田。

进城买东西可以走公路，也可以走农田小路。

学校前为水泥厂和砖瓦厂，右边是机械厂。

学校前有一条河，叫清溪河。背后是官山，远处的山叫万连山。

1972年3月10日  保康县五·七中学

壬子年正月二十五·星期五·晴

报到已经十天了。县城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新的。

学校今天召开开学典礼大会，也是新同学入学欢迎会。今日分班。共一百人，为一个连，分为三个排。洞河推荐的三人，我与福成分到二排，两年制，许连鹏分在一排，一年制。

会上，校长万相恒讲了话，总务主任王伦金也讲了话，还有几位老师也讲了话，还不认识。

丁锋老师代表学校宣布了学生干部名单。我为连副学习干事。干事是一排女生，叫邢和平，城区人。

学校选我当干部，还是学校干部，让我很突然，也很紧张，不知干不干得好。

我们的班主任是刘桂芝，代英语，河南人，语文老师鲍彩云，音乐老师陈洪哲。她们都是年轻女老师。数学老师姓张，眼镜，化学老师王光山，政治老师丁峰，体育老师李永田。物理老师张全锋，他是一班班主任，三班班主任阮先学，语文老师沈秀娟，上海女知青。

二班班长苏安佳，团支部书记周全英，音乐委员周心莲，学习委员石良成，劳动委员余友胜。

保师，这是一个新的家庭，一个革命的大熔炉。

1972年3月12日  星期天

 晚上无事，读毛主席诗词《沁园春·雪》，心里很激动，学作一首《满江红·理想》，立下我的凌云壮志。

    “山舞银色”，数不尽玉树琼花，冬风激。红岩劲松，沐浴朝霞。壮丽青春献教育，一颗红心怀天下，为贫下中农掌文权，育新花。

    多奇志，茂风华，决心坚，征途踏。紧跟毛主席， 勇跨骏马。 雄鹰足迹遍环宇，革命岂能做“井蛙”，当社会主义新园丁， 热血洒。

1972年5月14日 四月初一·星期日

    今天星期日，昨天学校通知放假，晚上就把穿了一个星期的唯一的一件汗褂子洗了，早晨睡个懒觉，褂子就干了，接着穿。

    上午九点钟听到广播通知，二班上午劳动，在学校背后山沟里运石头。天气晴朗，而我的褂子还没干，只好穿着棉袄去劳动。

    全班六部板车。我是一组车手，每车1个男生3个女生，负责装石头，推车。我们组为闫再菊、宋进菊、周全英和姜发文。

    我每拉一车石头，都是一身汗，又不好意思脱袄子，只好硬着头皮。闫再菊几次把她的小手绢递给我，我都推绝了。

    宋进菊说：“只有你个李修平，都什么天气了，还穿袄子？”

    我说什么？“我感冒了，要出点汗才会好。”

    周全英说：“李修平是在感冒。”

    只有闫再菊什么不说，总是同情地看看我。

    我很尴尬，但无所谓，我很穷，但不自卑。我出身贫寒，下中农，家里一贫如洗，与她们相比，根本不能比。所以要发奋。

    我离家里遥远，音讯不通。家里很困难，就是有钱也带不来。离家上学时，父亲给了我一百六十块钱，还有一床被子，衣裳都是平时穿的几件，没有新添，也没有换洗的。几天后，二爹帮我背了100斤包谷，卖给马桥粮管所，我就正式转为商品粮户口了。

    现在添置衣服是不可能的事，钱都已买了日常用品和学习用具了，身上没有半分零用钱。

    感谢党，感谢学校，每月发给我们30斤饭票，吃饭不要钱。还有4斤粮票，4元钱发到手中零用。粮食标准女生是29斤。

    不想这些了，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好好学习。

1972年6月10日

    今天全校师生去土门大队开展麦收四快。早晨我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浩浩荡荡开进土门的麦地。

    我们班分在三队。闫再菊同学的家就在这个大队。

    上午在队长的指导下割麦子。我们一边劳动，一边唱歌，班主任鲍彩云老师，不时鼓励着大家，音乐老师陈洪哲唱歌、讲故事为大家鼓劲。上午很快过去了，大家一点不累。

    中午分散在农户吃饭，社员对同学们非常热情。

    饭刚吃毕，天上忽然乌云密布，大雨很快就要来了。说时迟，那时快，老师一声号令，师生们立即奔赴麦地，有的捆，有的运。刚要运完的时候，电闪雷鸣，大雨如瓢泼桶倒，随着狂风倾泻下来。同学们的衣服很快湿透了。雨越下越大，老师说，劳动任务完成了，同学们跑步回校。

    我们回到学校，天已经晴了。

    厨房早已为大家准备了热水，老师亲自督促，每人必须洗一个热水澡，然后每人必须喝一晚绿豆汤，厨房还特意为受寒的同学准备了病号饭。要求大家都要捂着被子睡，出身大汗。

    学校是个大熔炉，是集体主义大家庭。

    在这个大家庭里，处处有关心，处处是温暖。

1972年6月24日  

壬子年五月十四·星期六·晴

今天很高兴，几个月来背在身上的冤枉终于被澄清。

还是刚考入学不久，梦见狗咬背，血淋淋的。当时并没在意，后来有人向学校汇报，说我才入学就大吃大喝，把钱花光了，连碗都买不起。谣言还传到了我的家乡，传到了马桥，传到了洞河学校。连马桥的文教组长陈善友还到学校询问此事。

今天王事务长对校长说：“当时钱用完的不是李修平，是王福成，他本来带的钱就少，日常用品没买齐就没钱了，我只好借给他伍块钱，当时李修平也借给了他三块。”万校长听了笑着说：“李修平背黑锅了。”

可是这黑锅我已背了两个多月了，而且已经对我产生了不好的影响。

上个月洞河公社武装部长刘美运来县里开会，我满怀高兴的去看他。他一见我就劈头训斥到：“拽什么拽呀，才进城几天就修啦，买这么件洋装？”

当晚连长梁万宗就把这事汇报给了万校长，第二天学校开会，万校长就没点名的提出了批评。

其实，我买的不就是一件春装吗？还是那次劳动之后用学校发的日用费买的，花了三块五角钱。

后来我一气之下，就把那件春装把给了王安俊同学。直到现在我还没买一件衣服啊。

事情虽然弄清了，但名声已经出去了。

我恨那些打小报告的人，恨那些传播谣言的人。

毛主席说，要警惕啊，要警惕！

1972年6月30日

壬子年五月二十·星期五

    今天是农历五月二十。从今天起，我就年满十六岁啦！

    我特别想念我的奶奶，每年的生日奶奶都要给我煮几个鸡蛋。但是今天，我也很幸福，因为我成长在保康师范这个革命的大熔炉，生活在二班这个大家庭，有党和毛主席的哺育，有老师的教育，有同学们的关心，我感到十分的温暖。

    晚餐后，我约了闫再菊、李守莲、宋进菊、周心莲、余友胜、王福成去操场打排球。宋进菊说：“你们看出来没有，李修平今天好像很快乐。”闫再菊悄悄问：“你是不是有喜事啊。”

    我当然有喜事啊。今天是我十六岁生日呢。但是，他们不知道。我也不想告诉他们。

    晚自习的铃声响了，我们走进教室。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我一定好好学习，好好锻炼，争当革命接班人！

1972年9月10日

今天学校召开开学典礼大会，标志新的学期开始了。

也许是因为工作表现平平吧，我被学校免去了副学习干事一职。和上学期开学时一样，我也感到突然。干部名单宣布完毕，我什么都不是，班干部也不是。很多同学向我投来惊奇的目光，我一时无地自容。我很委屈，也很难过。我从洞河来，才适应，确实没干好。可是这学期我是下决心干好的呀！我没有机会了。

下午开班会。我们的班主任换了。本学期班主任换了化学老师王光山。王老师大概是出于同情，任命我为二班黑板报主笔。还着重提到了我的成绩，说我是学校的干部。这让更加脸红。

黑板报主笔算什么？连班干部都不是。

我要发愤努力，做出显著成绩，一洗耻辱，不负王老师期望。

1972年9月12日

今天学校组织全校师生看电影《卖花姑娘》，彩色宽银幕，朝鲜故事片。我哭了，电影院里哭声一片。受到深刻教育。

我们是上午八点整队去电影院的，直到下午三点片子才到。据说南漳不放行。想不到朝鲜也和我们中国一样，穷人真苦。

1972年9月15日

    今天让我好尴尬，脸一直发烧啊。

    晚自习前，王老师叫我：“通知全班同学进教室，开班会。”

    我的心情好，站在操场里大声喊到：“都快进教室，开会！”

    同学们坐好后，王老师说：“上自习前，我们先学习一篇文章，我来念，大家认真听。”接着王老师就开始读文章，原来他读的是我上周写的周记。他越往下读，我越坐不住，好像同学们都在偷偷看我。读完后，王老师接着说：“这篇作文是我们班李修平上星期写的周记，一班昨天晚自习已经学习了，三班这时也在学，学校黑板报下期也要登出来。李修平的这篇周记，联系思想实际，感情真实，文风也好，是一篇难得的好作文。李修平上学期是学校干部，这学期只当了个班上黑板报主笔，但他不气馁，学校成绩上升很快，化学、语文全班第一，积极参加班里的各项活动，各方面工作非常出色。我们要向李修平同学学习。”

    说毕带头鼓掌。全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坐在后排的宋进菊揶揄地叫道：“好你个李修平，难怪那么拽，啧的不是你啦！”

     宋进菊心直口快，但我的确不知道王老师叫我是做什么？

    前排的闫再菊回过头说：“别理她的，你写得就是好嘛。”

    上周晚上，同学们都去看电影了，教室里就我与闫再菊两人。她复习，我写周记。我写起了，她拿去看了好一会儿，没说什么，但我从她眼里看出了对我的鼓励。

    我要把那篇周记抄下来，周记本还在王老师那里。

    我不能骄傲，我要再接再厉，争取做出更辉煌的成绩。

1972年10月10日

保康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学校响应县委号召，组织全校师生下乡抗旱，连续奋战了7天。

我们班主要支援清溪河对岸的王湾大队。从河里挑水到地里浇庄稼。我们的工具是粪桶和脸盆。男同学挑，女同学担。

班上三分之一的同学累垮了。

我挑着一担水，越干越有劲干。累，咬咬牙。

今天的总结表彰上，我被评为全校标兵。

万校长在讲话中重点表扬了我。

这次抗旱不仅锻炼了我的意志，同时也证明我是好样的。我会干好，也能干好。我会做的比谁都优秀。我主办黑板报以来，每周一期，期期都受到好评。我的学习成绩也上去了，化学全班第一，作文在一班和三班交流，只有物理还要努力。

我不自卑。谁也别想小看我。

1972年11月22日 

今晚是团员活动，有部分要求进步的青年参加了会议。在会上，团支部批准了我的申请，把我作为元旦纳新对象，感到万分高兴，特别是全体团员对我一年的思想、工作和学习作了十分认真的总结，耐心、诚恳地指出了我的不足之处，并对我所做的点滴工作给了较高的评价，使我激动的心情久久不得平静，深深感到革命大家庭的温暖。

会已散多时了，但师生们恳切的话语，兄弟姊妹般的友情，和蔼可亲的面庞，多么使人难以忘怀呀！

同学们首先指出了我的优点：

１、能积极宣传毛泽东思想，主动参加学校的一切活动，主办黑板报，质量较高，使之起了宣传、教育、鼓励的作用。

２、劳动积极，不怕脏，不怕累，乐于吃苦，主动，肯干。

３、能够加强革命团结，助人为乐，生活艰苦朴素。

4、学习努力、刻苦，作文有创新，学习成绩优秀。

然后指出了我的缺点：

１、有好人主义思想，对犯有缺点错误的同志不敢开展批评；

２、看书过多，课外活动不爱参加文艺活动，缺乏朝气。

最后班主任王光山老师以高昂诚恳地语调说：“李修平呀，你要大胆地工作，发扬成绩，纠正错误，焕发更大的革命干劲。要知道一个毛泽东时代的青年团员，党的后备军，就要像战士一样，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发热、放光，朝气蓬勃干革命，事事为实现共产主义出力，这才是一个团员的真正要求啊！”

这简洁的语言，凝结着多么深厚的期望啊。我千方万语并一句：绝不辜负党的培养、老师和同学们的叮叮嘱咐，做一个合格的共青团员。

1972年11月25日

壬子年十月二十·星期六

    下午学校叫我，说县里来电话，要我去县招待所，有人找。

    我到招待所一问，县里在召开三县联防会议。我姑父到保康参加会议。姑父叫高克勤，是神农架林区阳日公社的主任。

    在保康县城见到姑父，我非常吃惊，非常高兴。到保康县城读书这么长时间，我还没有见到过家乡的亲人。我很想念大姑，想念南垭，想念南垭大姑家的表兄表妹。姑父说，他们很好。

    姑父留我在会上吃了饭，还给了我伍元钱。

    我很幸福。姑父和舅舅是我的骄傲。

    学校政审、填表时，亲属都是农民，文盲，只有社会关系一栏，我会毫不犹豫的写上姑父和舅舅。姑父是党员，领导干部。舅舅高启荣，也是党员，在神农架林区阳日公社供销社当主任，他本性彭，与母亲是一母同胞。

    学校四块钱的日用费还没发下来，这几天正愁着没钱买鞋。眼看着要进冬天了，我还穿着夏天的凉鞋。同学们穿的是解放鞋、布鞋，有的在准备棉鞋了。前天去水泥厂找老乡陈广奎，借贰圆钱，他是工人，也没有。

    感谢姑父，这下我有鞋穿了，还可以买双袜子。

1972年11月26日

壬子年十月二十一·星期日

今天我从二排调到一排，学校通知我提前毕业。

我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才入学的时候，许连鹏开头分到了一排。我很羡慕。后来他又分回了二排。一排的学生都是读了高中的。我们二、三排的同学是从初中选来的。现在又把我从二排调到一排，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很多人都只读了初中一年级。

我不想这么快就毕业啊！

王老师告诉我，县教育局需要一名打字员，要求根子正、表现好、学习好，还要聪明能干，学校就推荐了我。

我终于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赢得了学校的认可和好评。

我要到县城工作了吗？我不会回洞河了吗？

但此时我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我能够提前为党工作，难过的是我从此再也不能读书了。

晚上二排特此为我举行了欢送会，王光山老师对我进行了衷心的嘱托，好多同学都发了言。

几个同学赠送了礼物。闫再菊送我一本笔记本，一支钢笔。大家都表示祝贺，只有她是依依不舍的。

一班班长陈宗宝专门接到二班。

二班班长苏安佳又把我送到一班教室。

一班也召开了欢迎会。班主任老师张全锋讲了话。

两方我都发了言，由于心情激动，语无伦次，说得很简单。

1972年12月10日

在王伦金、张全锋老师的带领下，我们一排31名保师首届毕业生来到寺坪简家学校实习，时间二十天。

我分在一年级组。

    简家小学，背后是通往房县的国防公路，门前是一条弯弯的大河，叫南河，从马桥流下来。四周全是生产队的农田，左边修有烈士陵园。陵园里植有梨树、苹果和松柏。

    这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学校很有名气。能到这里实习，很光荣，很快乐。

1972年12月12日

  实习到寺坪，

照明用油灯。

何嫌光限钱？

但觉感情深。

四点是凌晨，

沟石凉冰冰，

闪闪灯光下，

是谁练拼音。

油灯虽无电灯明，

学员对它更亲近，

朝夕陪伴学“毛选”，

照亮实习战士的心。

小小灯蕊燃烧理想的火花，

无声服务闪烁朴素的光芒，

“忠诚党的教育事业”的幼苗啊，

永在农村小学生根发芽。

毛主席教育路线是导航灯，

“五·七”指示照征程，

实习战士志坚强，

甘洒热血为人民。

1972年12月20日

下午参加学校劳动，晚上班主任刘老师找我谈心，问我知不知道毕业会分在哪里。我笑笑，心知肚明。

刘老师送给我一个日记本，要我做个纪念。我明白她的心意。刘老师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已是全县的模范教师。我一定好好向她学习，毕业后像她那样忠诚党的教育事业。

1972年12月26日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们的实习就结束了。晚上班上开会，作总结。还有几个同学作检讨，因为高兴，偷偷喝了酒。这次课讲得最好的是刘红英同学。我备了两节课，两节课只教了四个生字，课堂秩序也不好。是失败的。但听课老师还是给了我鼓励。以后的路很长，我不能稍有懈怠。明天就要离开简家小学了，离别前夜，感慨万千：

蜡梅伴开友谊花，保师实习在简家；

旦后将赴保南北，明春丛中献鲜花。

1972年12月28日

    王伯伯接我去县供销社的宿舍，接我吃晚餐。他说，他要回马桥了今后不在县城了。王伯伯是马桥供销社驻县里的采购员，叫王元庆，是我们白果大队四队人，老乡，也是亲戚，他老婆李广梅我叫梅姑。

    离开的时候，他给了我贰元钱。这应该是我进县城读书后第二个给我钱的人。我会记住的，也会报答他们的。

    王伯伯问我有没有信带回去，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我现在急需一条棉裤，暑假上学的时候就说好了，做好了给我带过来，到现在还没影子。我现在还穿着一条单裤，冷到不怕，就是不能换洗。身上都长虱子了，唉!

    家里也很困难，能克服还是尽量克服吧。

1972年12月30日  毕业前夕

壬子年冬月二十五•星期六

难望的一九七二年，一个瞬间就要过去了，无情的时间即将结束我天真烂漫的学生时代，又即将把我带入一个新的战斗岗位。

我长大了。

在我十六年的少年儿童生活中，糊涂地生活了九年，在学校生活了七年。我九岁发蒙读书，在白果小学念完五年级，在洞河初中班读完初一，又在师范读了一年书。马上就要走上工作岗位了。我很激动。我在党的阳光露的滋润下，在园丁的精心培育人，从小学、中学到师范，一步一步地成长起来了。

是为党和人民做工作的时候了。

亲爱的学校，可爱的学生生活，马上就要和你告别了，多少甜蜜的感情，多少真切地话语要对你倾吐。我曾厌恶你的漫长，向往火红的工作，可现在要真正离开你的时候，心情总感觉到依依不舍啊。

学校是冶炼钢材的熔炉，是给革命事业输送有用人才的工厂；老师是党的教育方针的直接贯彻者，是培育树苗的辛勤劳动者，学校和它的老师都负有重大的历史使命。没有文化是不能很好地工作的，但一个学生总不能读一辈子书啊，学以致用，读书是为了革命工作，为了为人民服务，为了实现共产主义，这才是读书的唯一正确的方向。千百年来人们都把学习读书当着升官发财的阶梯，这种读书何为高尚？现在，我即将毕业了，我愿把党和人民给我的一点知识全部用之于党和人民的事业，永远做普通劳动中的一员。

好啊，天真烂漫的学生时代即将过去了，我由儿童变成一个青年了。我面临一个新的时代，那一定更烂漫、更壮丽。能够尽早为党和人民做点工作，我将引为无尚的幸福，但我深信幸福是用幸勤的劳动挽取的。为了早一分钟为党和人民的利益工作，我愿意立即抛去我可爱的学校，抛去可爱的学生生活，接到命令，马上出发，去迎接一个新的战斗的考验。

在学校我爱好文学，喜欢随心所欲的写写画画，也有创作的心愿，走上了工作岗位，时间一定很紧张，但我任何时候都信服“钉子的精神”，愿像钉子那样去挤、去钻，攻克难题，赢得学习的时间，做到毕业不结业、不忘业，坚持学习，坚持创作。“在工作、生产的百忙中，以挤的方法获得学习的时间，以钻的方法求得问题的了解与深入”，努力掌握斗争武器，探讨工作方法，使自己的理论水平上升到适应革命需要的高度。

幸福的向往随着天真活泼时代的结束，已经要来到了。在这毕业之际，我对工作的感觉是抽象的。不过，离开了学校，我决不会在学习的道路上止步，鲁讯先生、雷锋叔叔就是我学习的榜样。我深信只要持之以恒，光明的前途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1972年12月31日

壬子年冬月二十六•星期日•晴

今天是我幸福的一天。

天大地大没有党的恩情大，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

今天是一九七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是我不能忘记的日子，因为今天我在保康师范这个革命大家庭里，在学校召开的这个毕业典礼、入团宣誓、欢庆元旦的大会上，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实现了自己的第一个理想。

此时，我的心，在起伏地跳动，血在激烈地沸腾。因为呀，我政治生命的第一件大喜事实现了！

伟大的党，英明的毛主席，有了您，才有了我的生命；有了您，才有我的幸福。是您送我上学念书，我读完了初小、高小、初中，现在中师又毕了业。在您的培育下，使我由一个无知的孩子成了一个有一定知识和觉悟的共青团员。

我跳跃，我欢呼。但怎么能忘：三座大山的压榨，父老们的疾苦，延安窑洞的灯光，井岗山的烽火，遵义城头的红旗，天安门城楼的礼炮……怎能忘呀，怎能忘……

在此，我为什么不尽情地欢呼、不放声的歌唱呢？欢呼伟大的祖国欣欣向荣，歌唱伟大的祖国蒸蒸日上。

今天，我入了团，毕了业，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踏上了新的征途，使我更加坚强。我是一个共青团员，为了人类的解放事业，为了党和人民的根本利益，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甘心情愿。愿当一辈子人民的老黄牛，为革命不断攀登新的高峰，将自己的毕身献给壮丽的共产主义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