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晓芬科长是怀着激动的心情踏上火车的,激动的原因是口袋里那盒崭新的印着自己职务的名片。尽管现在的名片已经像女人的卫生巾一样铺天盖地,但马晓芬昨天才提了科长,想必每一个印过名片的人都能理解马科长此时的心情。
车厢里人并不多,座位空出了一大半。马科长刚走了两步目光便被左边扯直了。左边的一个两人座位上靠窗坐着一个女人。女人不但年轻,而且漂亮,女人的年轻与漂亮像一根绳子扯着马科长脚步飘飘地向女人走去。我们不能怪马科长,马科长本来心情就激动,女人又是那样的年轻那样的漂亮,你能让马科长怎么办?可见年轻漂亮的女人是怎样一种害人的东西。
马科长走到女人面前。女人对面的座位空着。马科长很绅士地问女人,对不起小姐这儿有人吗?没有。女人轻启朱唇微笑着吐出两个音节。女人的微笑稍纵即逝,一对长长的睫毛不快不慢地扑闪了几下,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淡淡的忧伤。这一切没有逃过马科长的眼睛,一股怜香惜玉之情从马科长心底油然而生,马科长觉得自己完全有责任和义务医治女人心底的创伤。
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您这是到哪儿去……坐下后马科长试着与女人对话。女人抬头望着车顶,对马科长的问话充耳不闻无动于衷。马科长无计可施,只得把视线移向窗外。
这时候女人的目光开始下滑。女人第一眼看见马科长就觉得他的长相与众不同。现在女人偷偷地打量马科长。马科长茂盛的胸毛爬出领口,脖子又粗又长,下巴又圆又亮,头顶的毛发全部脱落,脑门放着红红的光,使女人想起人体某一重要器官以及与此相关的一些细节。女人为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感到万分自豪。女人就“噗哧”笑出声来。
马科长回过头。女人为自己的得意忘形羞愧万分,满脸通红地瞟了一眼马科长,用手支起下巴,把脸转了过去。
女人的变化使马科长又开始想入非非蠢蠢欲动。不巧的是火车这时慢了下来,马科长必须下车了。
火车完全停住。马科长依依不舍地站起身。女人保持原有的姿态。期待中的分手场面并没有出现。马科长急中生智拿出一张名片悄悄放在女人肘下,然后一步三回头地下车了。
马科长在车厢门口被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男人撞了一下。这个男人是李红芸。没办法,男人姓名女性化女人姓名男性化是当今社会普遍流行的一大时尚。李红芸的出现导致了后面一系列事件的发生。
车厢里人并不多,座位空出了一大半。李红芸刚走了两步目光便被左边扯直了。左边的一个两人座位上靠窗坐着一个女人。女人不但年轻,而且漂亮。女人的年轻与漂亮像一根绳子扯着李红芸脚步飘飘地向女人走去。物理学中异性相吸的原理此时再次得到验证。
李红芸走到女人面前。女人对面的座位空着。李红芸很绅士地问女人,对不起小姐这儿有人吗?没有。女人轻启朱唇微笑着吐出两个音节。女人的微笑稍纵即逝,一对长长的睫毛不快不慢地扑闪了几下,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淡淡的忧伤。这一切没有逃过李红芸的眼睛,一股怜香惜玉之情从李红芸心底油然而生。李红芸觉得自己完全有责任和义务医治女人心底的创伤。
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您这是到哪儿去……坐下后李红芸试着与女人对话。
李红芸的问话让女人想起了刚下火车的那个男人。完全相同的一幕使女人乐不可支。女人想真他妈的没劲这两个鸟男人怎么全这样儿?女人笑完后发现了一直压在她肘下的名片。女人看了一眼名片,又看了一眼被她的笑弄得不知所措的李红芸,一股巨大的快感伴随着一个念头的出现似阵阵波涛涌遍全身。
女人开始演戏。年轻漂亮的女人在自卑的男人面前演起戏来总是轻车熟路信心百倍。女人作愉快状和李红芸谈人生谈理想谈爱情,正谈得入巷火车又停了下来。女人慢慢站起来很伤感地说十分遗憾我得在这儿下车了,我不会忘记你的你会忘记我吗?女人说着把那张名片递给李红芸开始往车厢门口走,李红芸坚持把她送下了车。
以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不出所料。两个都把对方当成那个年轻漂亮女人的男人开始鸿雁传书。两个男人都是过来人,都懂得避实就虚,该谈的下笔千言一泻千里不该谈的惜墨如金一分不多,每封信都写得满纸废话又富有情调,他们之所以乐此不疲是因为他们在写信时又找回了初恋时的感觉。这种浪漫的交流方式很快使双方的情感升温。
不久马晓芬收到李红芸寄来的一块精致的“我爱你”牌女表,这标志着两人的关系已经发生质的变化。马晓芬收到女表后彻夜难眠,他睡在自己老婆身边却一遍遍地想象着年轻漂亮女人取下手表后的那只不长汗毛的胳膊以及与胳膊相连的有毛没毛的各个部位,这种滋味既幸福甜蜜又痛苦万分……
李红芸收到那块崭新的“我爱你”牌男表的同时也收到了马晓芬的信。信中约定某月某日某时俩人在X市火车站一站台见面。信的结尾写道:亲爱的芸儿,X市是一个美丽的城市,我们可以在那里多呆几天,好好领略一番那里的名胜古迹和青山秀水……
这一天比任何一天来得都慢,但这一天还是来到了。这一天来到的时候天空飘着多情的毛毛雨,使站台这本来就经常发生戏剧性情节的地方又平添了一分诗意。
到了约定的时间,两个对自己终生的伴侣亲爱的老婆撒了弥天大谎打扮得衣着入时风度翩翩的男人怀着迫不及待的心情来到一站台。他们离得很近但彼此看不见对方。他们嘴里都哼着“毛毛雨啊毛毛雨……”
年轻漂亮的女人始终没有出现。站台上只剩下两个人时他们同时向对方走去。
等人哪?是。你呢?也是。对对表,几点了?
两个男人把手腕伸到一起。两只走得准确无误的“我爱你”发出刺眼的光芒扎痛了两双眼睛也烧红了两张脸。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一语不发,然后一个向东一个向西抱头鼠窜仓皇逃遁。
这件事成了斯芬克司之谜。他们始终也没有找到答案,也许直到死后带进坟墓成为真正的隐私。
(1995年第3期《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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