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傅彪:濒临绝境何须一声叹息
张秋芳大红大紫、在外面忙着演女一号的时候,傅彪还是连跑龙套人家都不肯接受的“待岗”演员。
张秋芳为了激励傅彪,毅然忍痛退到幕后。傅彪甩开膀子大闯大干,奋斗成德艺双馨的“金鸡奖”获得者。傅彪、张秋芳,北京市评出的“100对恩爱夫妻”之一。
文/张天儒
近期,“傅彪患晚期肝癌接受肝移植手术”成为了媒体关注的热点。9月27日,肝移植手术后的傅彪过41岁的生日。目前,傅彪已经度过危险期。无数“彪迷”十分不解:在银幕上生龙活虎、正值壮年的彪哥,怎么一下子就到了肝癌晚期呢?
仗义做人,贫寒夫妻挺身顶债30万元
1989年1月22日,经历四年恋爱后,26岁的傅彪把小自己两岁、同在铁路文工团做演员的张秋芳娶进了家门。
婚后,张秋芳大红大紫,天南海北地去拍戏,一直在外面忙着演女一号,生完孩子三个月就去接戏了。
那时,傅彪连跑龙套的演员都做不了,不得不“待岗”,窝在家里带孩子。孩子睡着了,他就偷着去打麻将。在他看来,在麻将桌上尽兴厮杀是打发待岗日子的最好办法。
有一次张秋芳要出远门拍戏,傅彪拿出60元给她,解释说是朋友凑的,但张秋芳心里明白那是他打麻将赢来的。她不留情面地说:“你一辈子靠这个‘致富’?太没出息了!你就这样‘努力’吗?还像大男人吗?”说着把钱从窗户扔了出去。傅彪听了很羞愧。
不久,傅彪又为家里捅了一个天大的娄子:憨厚诚实的他遇到了不诚实的“哥们”,一下子背了30万元债。
傅彪颇有大家风范,对朋友十分豪爽。有个“哥们”知道他的性格和人缘,便牛皮哄哄地到与他相邻的某单位集资。手上刚刚有一点钱的人见集资的利息高过银行10倍,都不禁心痒痒,但要拿出几千乃至上万元存款时却犹豫不决。那“哥们”见状,连忙抛出傅彪:“怎么样?由彪哥担保,你们该放一万个心了吧!”那时的傅彪还不谙人间险恶,他站在台上像演戏似的重重地拍拍自己的胸脯。人们不再担心了:“有彪子做担保,又有高利息拿,这等好事我们参与!”仅仅两天,那“哥们”就集到了30多万元现金。钱到手后,那“哥们”连夜扛着两旅行袋的钱仓皇而逃,逃得无影无踪。
集资人卷款潜逃,债主纷纷去找担保人傅彪。面对接踵而至的讨债人,傅彪再次重重地拍拍自己的胸脯,大声宣布:“这钱我一定还!这件错事,我必须面对,即使还一辈子我也认了。”
这是在12年前,30多万元啊!30多万元对月工资只有500多元的傅彪,是什么样的概念?无疑是天文数字。
就这样,傅彪和张秋芳夫妇进入了漫长的还债岁月。每月,两人挣的钱除了留下必要的生活费外,剩下的他们都用于还债。为了还钱,傅彪连不大的赌瘾和烟瘾都戒了。每到年关,他们家里都挤满了前来讨债的人。好几次,夜里有砖块砸在傅彪家的窗户上,玻璃的碎裂声吓得他儿子“哇哇”直哭。傅彪夫妇还经常接到债主的电话,债主们怕他们也跑了。
张秋芳有个原则——哪怕家里再穷,也不能让丈夫兜里的钱少于300元。如果傅彪兜里的钱不足300元,她就会悄悄地添上。
有些债主拿了本金,又来要高额利息,出于“哥们”义气,顶债的傅彪总是咬咬牙说:“放心,我一定还!”碰上要得急的人,他会习惯性地掏口袋,哪怕口袋里只剩下老婆塞的300元,他也会毫不迟疑地掏出来给人家。
看到快被讨债人逼疯的妻儿和父母,傅彪想: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呀!得想法子挣钱还债。当时全民经商正在潮头上,傅彪也决定下海。为了让丈夫有钱兑现“顶债”的千金诺言,也为了把心爱的丈夫从麻将台上拉出来,张秋芳忍痛从红红火火的表演岗位上退到幕后,义无反顾地回家做全职太太(直到10年后儿子上初中进了寄宿学校,她才获“解放”出来接戏)。下海后,傅彪选择去一家广告公司打工,从业务员做起。一次,他为了与竞争对手争一项户外广告,竟然在“喝酒竞争定单”的较量中把自己喝趴下了。本来块头挺大的傅彪毫无酒量,平时几乎滴酒不沾,但那份定单对他实在是太重要了,为了能拿到那份定单,他一口气喝下了八两多白酒,喝着喝着就睡着了。醒来后,他在坐式马桶边趴了半小时,肚里翻江倒海,嘴却吐不出来,那份难受劲把他折腾坏了,他被人送进了医院洗胃、挂水。更让傅彪气愤的是,竞争对手竟然连餐饮账单都不买就抛下他扬长而去。好在广告客户得知他的竞争对手的恶劣行径后果断终止正准备签订的合同,改为与他签约。
有一次为了给一家“骨牌凉席”厂家策划“进超市进百货店”的广告促销活动,傅彪帮着搬了一整天“骨牌凉席”。“骨牌凉席”好沉啊!把既胖又笨且长期没有干力气活的傅彪累得几乎骨头散架。事后,傅彪用了两个星期才恢复过来,但落下了腰疼的毛病。去医院检查,医生发现他急性椎间盘突出,让他做理疗、吃中药,但他理疗、吃药很久都不见好转。直到现在,每逢阴天下雨,他的腰都会酸疼。
压力也是生存的动力。那段时间,傅彪一天到晚默念两句口号:“战斗,战斗,战斗!”“胜利,胜利,胜利!”他几乎处于疯狂状态。就这样,傅彪从业务员做起,一直做到常务副总,公司80%的业务都在他的手中。
由于不得不在酒桌上应酬、承受“顶债”和被追债的精神压力,加上过度劳累,傅彪于1995年患上乙肝,不久演变成迁延性乙肝。后来,他经常加班拍戏至深更半夜,一日三餐饱一顿、饥一顿,生活没有规律,脂肪肝、高血糖和高血压的毛病一起向他袭来。尽管这样,他还是不注意休息,还是整天为广告奔波。这为日后患肝癌埋下了隐患。
“挑刺”有理,曾经“待岗”的演员抱“金鸡”
傅彪的广告提成终于可以应付讨债人了。干着干着,他不知不觉经常对妻子重复一句话:“我真他妈的厌恶在酒桌上谈广告生意!我学的可是表演啊!”每次,张秋芳都被他气愤不已的神态弄得泪水盈盈:“是啊,你还没有过戏瘾呢!”她读懂了丈夫: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东西能“诱惑”他,使他心潮澎湃不能自已,这东西就是表演。1982年,19岁的傅彪高考落榜,他无意中发现中华社会大学电影艺术系表演专业招生,马上就去报名。那是一所业余大学,但仍然有2700人报考,表演专业只收20人。傅彪幸运地考上了。
毕业后,傅彪考上了铁路文工团的话剧团。与他同期进去的有20多个小青年,张秋芳就是其中的一个。那时,傅彪21岁,张秋芳还不到19岁。
话剧团与每位学员签订“协议”,五年内不许谈恋爱、不许要房子。傅彪在话剧团里学了几年表演,10年间,他一直没有捞到上台表演的机会,唯一的收获是违背团里的规定得到了张秋芳。
在傅彪被“表演梦”搅得神魂颠倒的时候,冯小刚出现了。随着冯小刚的出现,傅彪和张秋芳的事业童话开始了。
那时,冯小刚正在执导《甲方乙方》。《甲方乙方》开拍时很缺钱,制片主任陆国强是傅彪特别要好的朋友,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能够通过广告搞到钱的傅彪,加上外景地就在傅彪父亲工作的总后勤部大院里,他便请傅彪帮忙办一些剧务。傅彪觉得那是进入演艺界的机会,几乎是奔着进剧组的。
傅彪很热心地帮助剧组在总后勤部食堂订到价廉物美的伙食,还亲自把包子一笼一笼地从一楼端到四楼。正如陆国强预料的,傅彪真的搞来了好几个贴片广告。《甲方乙方》拍摄时终于可以大胆用胶片了,冯小刚重重地拍拍傅彪的肩膀说:“够哥们!”
过了一段时间,冯小刚发现《甲方乙方》剧里还有个张福贵没有人演,便对陆国强说:“你那哥们不也是演员吗?就让那哥们演张福贵吧!”后来得知傅彪的媳妇也是演员,冯小刚又说:“让她一块儿演吧,只要不嫌戏少。”就这样,傅彪和张秋芳夫妇走向“诱惑”,在剧中双双把夫妻演。
傅彪最初拍戏时,张秋芳常常到现场去“挑刺”,她拿着笔记本,把傅彪所有的台词和她挑出来的毛病都记下来。拍戏结束,她就拿着笔记本耐心地与丈夫分析:你这里应该这样,你那里应该那样。她一句好话也不说,只挑毛病批评。好几次因身边有朋友,傅彪脸上挂不住,快给她说哭了。
接着,冯小刚拍《不见不散》,傅彪因有拉广告的特长,又被制片主任陆国强请去帮着拉赞助。钱还真的拉来了不少,这格外让冯小刚感动,他决定让傅彪担任剧中的一个配角——副导演。傅彪心善,对冯小刚说:“这个角色无关紧要,却要去美国六天,既要对方帮忙办护照,又要对方出旅费,而剧组资金很紧张,我看就算了吧。”傅彪婉转地辞掉了这个角色。
傅彪的深明大义得到了回报,冯小刚在接下来拍的贺岁片《没完没了》中大胆起用他。
傅彪一炮走红并获得中国电影“金鸡奖”的“最佳男配角”提名。
傅彪成名了,大红大紫。他这么多年来演的每一部剧,都是让张秋芳当第一观众,张秋芳则习惯给丈夫“挑刺”。“她是我的艺术总监。她总是说,当她看戏忘了我的时候,这部戏就成了。”这话傅彪不知在公开场合说过多少遍。
傅彪终于帮那“哥们”还清了全部债务,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30万元再加利息,穷酸的他和爱妻竟然全部还清了!
从1993年开始直到2000年,2500多个日日夜夜,傅彪承担了本来可以不负责任的“飞来之祸”,其中的艰辛和甘苦只有妻子张秋芳才能全部领略。那一天,当终于弄清张秋芳为什么弄了一大桌子菜像小姑娘一样跳跃着恭喜他时,傅彪搂着妻子一起放声大哭。他们不停地重复:“七年,七年啊……”眼泪流湿了他们的衣襟,流过了那些无情的岁月,流进了他们影视事业的二度花开季节,定格在他们七年来第一个香甜的梦乡里……
从此,傅彪在金钱上扬眉吐气,但是他仍然保持着兜里只留300元的“优良传统”。
从此,傅彪好戏连台,《一声叹息》、《大明宫词》、《啼笑因缘》、《老爸向前冲》等影视剧使他家喻户晓,他还荣获“金鸡奖”的“最佳男配角奖”。当主持人宣布傅彪获奖时,傅彪拽拽西服然后走上领奖台,开始了张秋芳教的“受奖演说”:“申奥成功了,WTO也入关了,中国足球出线了,曾经‘待岗’的演员傅彪抱‘金鸡’了。”在2002年第九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上,崇尚帅哥靓妹的大学生们不约而同地把“最佳男演员”的桂冠戴到看上去很“丑”的傅彪头上。
直面癌魔,身边有个活菩萨在帮我挺着
傅彪主演的《青衣》,张秋芳是发着烧连续看完VCD的。看完后,她叫了他三天“面瓜”,还打了一个电话给徐帆,怪她“怎么把我老公欺负成这样”。那出戏,张秋芳是从心里觉得丈夫真棒,她第一次表扬丈夫:“你演得炉火纯青。我喜欢面瓜,因为他善良,执著,热爱家庭。我认为他虽然是小人物,却有着大人物的胸襟和情怀。”傅彪听了激动不已。
稍后,傅彪去陕西大山里拍戏,回来时带回四箱红枣、两箱柿子、两箱土鸡蛋。当时张秋芳生病在家,什么也不想吃。傅彪知道她最爱吃水煮鱼,二话没说就出去了,好半天他才气呼呼地回到家。原来他跑出去买水煮鱼,饭店不让打包,急得他与人家理论,说:“为什么不让打包,我连盆子一起买还不行吗?”傅彪把娶到张秋芳这样的妻子看成是一生的骄傲。
对于他的胖,傅彪说:“我是在结婚之后胖起来的,老婆吃剩的和不吃的我都要吃,好吃的和新鲜的也让我先吃,你说我能不胖吗?”
他们是北京市评出的“100对恩爱夫妻”之一。
或许是为了回报妻子,或许是为了回报厚爱他的观众,这几年,傅彪玩命似的接戏,成为高产高质的德艺双馨演员。他太辛苦了!老病灶还在,根本没有休整的机会,傅彪终于累出了大问题——2004年8月25日晚饭后他突然感觉右上腹疼痛,到医院检查时被确诊为肝右叶癌症。
张秋芳刚在杭州与傅彪度过结婚15周年纪念日,还沉浸在婚庆的喜悦中,接到丈夫患晚期肝癌的坏消息时,她觉得天塌了、地裂了!那一刻,她感觉突袭而来的冷空气是那样严酷无情,那丝丝的风啊,就像一把把柔韧的尖针直刺她的心头。她呆呆地想:要是不仗义,要是没有挺身顶债的2500多个日日夜夜的凄风苦雨,原本健壮的傅彪怎么会患上肝癌?
8月28日,傅彪神采奕奕地出现在第10届电影“华表奖”颁奖晚会上,他的颁奖词逗得全场爆发出阵阵欢声笑语。此时,没有人知道他已经是肝癌晚期患者,而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极重病情。治疗晚期肝癌的唯一办法是换肝。傅彪焦急地等待合适的肝脏,盼望早日做移植手术。张秋芳竭尽全力,终于找到了多项指标和傅彪非常吻合的肝脏。9月3日,在北京武警总医院,张秋芳含泪在丈夫施行肝移植手术的“生死书”上签名。
进入手术室前,傅彪非常镇定,他和葛优还是嘻嘻哈哈的,互相给对方点了一支低焦油卷烟,以轻松乐观的方式来应对不可知的未来。医生问傅彪是走进去还是躺着被人推进去,傅彪不假思索地说:“我要自己走进去!”
在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傅彪突然扭过头来,向正在流泪的妻子投去深情的一瞥,还迅速做了一个拭去眼泪的小动作。张秋芳更加泪如泉涌。
手术整整进行了13小时。张秋芳的心一直悬着。她不知道这13小时自己是怎样度过的,她再次领略到什么叫“煎熬”。在手术室门外静候了13小时,她粒米未进!她多么想替代丈夫啊,哪怕一去不复返也义无反顾!她知道,肝癌晚期属于不治之症,一年之内的生存率为80%,五年以上的生存率不是很高。她一直在心里呼唤:“老天啊,保佑我的彪哥!老天啊,帮我一把,帮我赶走彪哥身上的癌魔!老天啊,你不该如此不公!我们家才太平了几天,你为什么又让我们家再度遭受大难呀!”
在术后康复期,傅彪躺在病榻上动情地对张秋芳抒发心声:“这漫长的日子,这不堪回首的日子,我最大的收获就是摊上了你,是你拽着我经营我们美好的爱情。这几年过来,我还没昏头,就是有你在身边提醒,让我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让我不要找不着北。有你这个活菩萨帮忙,我一定能再次渡过难关!”
听着听着,张秋芳哭了,哭了好久好久,泪越流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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