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襄军--冷月清晖

山里早晚温差大，春来虽然穿着外套，但还是感觉寒气袭人。宝娃走惯了山路，把春来远远的甩在后面。过了棋盘垭，来到一座山下，宝娃轻松地爬上了山顶，春来喊宝娃等一等。宝娃坐在山顶上，望着春来还在山腰上气喘吁吁的往上攀爬，宝娃就笑话春来喝了几年墨水身子倒喝金贵了，就你这样的身板还想去搞树卖，呵呵，你不是吃这碗饭的料。
春来爬上山顶，大口喘气，连连摆手问还有多远，宝娃说，这才走了多大一会儿，你就掐不住了？等日头落山我们也就到了。
这时候，一轮红日跃出群山，把周围的山山岭岭打扮的金光闪闪，光彩夺目。春来不由得想起课本上那篇《海上日出》的课文来，“这时候发亮的不仅是太阳、云和海水，连我自己也成了明亮的了。这不是伟大的奇观么？”春来还记得最后的几句，他痴痴的望着眼前日出的壮观场面，心中涌出一丝感慨和希望来。
宝娃见他望着太阳发呆，就喊他乘天凉爽快走，春来这才打起精神上路。
这天早上，喜娃还在床上做梦，听见门外有人叫门，春云起来开门看书她伯，就问她伯起来这么早做啥子。老长财说，昨晚给春来烙馍备干粮，多烙了几块就拿过来了。
春云接过手巾包裹的火烧馍，问春来到哪里去还要带干粮。老长财说春来去了十三道阴沟。说罢取回手巾背上粪筐走了。
喜娃听说春来到十三道阴沟，睡意全没了，急火火起床直奔余合子家去。余合子听见喜娃风风火火的喊他，很不高兴的说，咋啦！一大早谁家房子着火了？
喜娃进屋说，毬了，毬了，那事情毬了。
合子睁大眼珠子问，啥子毬了？
喜娃说，还有啥子毬了，那事情漏风了。
合子嗡声嗡气地说，喜娃，你别拐来拐去的照直说嘛。
喜娃又好气又好笑说，你是个木鱼脑壳，有人去十三道阴沟搞树卖，要断了我俩的财路，你听明白吗？
合子这才如梦初醒，在屋里转来转去的没了主意。喜娃说，你说咋搞？合子说，我咋知道呀，我俩是发过誓的，我可没有当谁说过。
喜娃说，说这些有毬的用，当务之急是去林管站报告，谁断我们的财路，我们就让谁不得安生。
合子说，对，就是这个理儿，一锅米汤搅搅都喝稀的。这一回咱俩也去搞树，弄到钱再下山报告，还有一笔奖金呢。
喜娃说，木脑壳，咱俩也去不暴露了？
合子想想也是的，就问啥时辰去报告林管站。
喜娃说，最好在天黑之前去，解二毛他们最迟明天早晨上山，正赶上他们砍树，抓个现行。
合子伸出大拇指说还是老弟高见。
喜娃让合子去报告，合子不愿意，说见不得那个狗日的解二毛，他去年没收了老子的麂子，还要关老子的班房。
喜娃开导他说，你怎么死咬理儿呢？你这次去报告情况，解二毛除了按规定兑现奖金外，还不得对你另眼相看？往后你再弄到野物，他还好意思没收你的？
合子咧开大嘴嘿嘿笑道，是这个理儿，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去，我去。回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喜娃说，我说过要吗？那是你跑腿的辛苦费，你该得到的。出门说话门儿要把紧，你这可是得罪人的事情，万一让人家晓得了，还不找上门来活剥了你。
合子连连说到，那是，那是，我晓得咋做了。

喜娃临走时候找合子借钱，合子说，你还欠我二十，再说我手头也不宽裕.....喜娃拉长脸说，你个呆脑壳，奖金马上就要到手了，你既然这样说，那我走了，就当我啥也没有说好吧。合子忙扯住喜娃陪着笑脸说，兄弟，别跟哥一般见识，我就是这副德行，喜欢直来直去，我这就给你拿去。
喜娃揣上钱，一路莺歌小唱离开余家，找人打牌去了。
十三道阴沟地处均谷房@三县交界的地带，山高林密，人迹罕至。长长的峡谷蜿蜒数十里，拐了十三道弯子，峡谷里终年光线晦暗，雾霭沉沉，因而得名十三道阴沟。
峡谷四周峭崖绝壁，怪石林立，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硫磺刺鼻的气味，这里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大大小小的岩洞被荆棘纠葛的藤蔓巧妙的遮掩。恶劣的环境造就出独特的植物群落，白花栎与野板栗树被挤在谷底，白皮松和山毛榉占据了山腰，红棘木伴随华中杜鹃倒挂在绝壁陡崖上，经年累月承受着雷电风霜，生成奇形怪状的天然景致，而名声在外的香柏木像隐者藏身于莽莽林海中，踪迹难寻。
一条时隐时现的溪流淌过巴茅林，穿越峡谷，一路蜿蜒而去，连绵上百里，最终汇入牯牛滩。
春来和宝娃正是沿着这条河流一路走来的。他们时而下河，时而上山，时而钻进老林子，走了很多弓背路。翻过骑马岭，钻过一线天，太阳偏西了，山里起风了，春来脱了的褂子又穿上。空气中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春来打了个喷嚏，极其响亮，声音在峡谷里回荡，把宝娃和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宝娃拔出砍刀，春来也拔出砍刀，宝娃走一步，春来也跟着走一步，宝娃向后瞅着春来说，你怕个毬，只管大步朝前走，有我在呢。
春来就执刀大步流星的往谷底走去，宝娃在后面大声唱到，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呵，往前走，莫回呀头......，唱得春来想哭了，一时又找不到哭的理由。没有人值得他去哭，他伯，他姐，活得都挺好，日子虽然过得艰难，但山里人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没有甚值得悲痛的地方，惟一值得哭的或许就是他自己了。
天黑之前，宝娃寻到一处隐蔽的岩洞，洞里铺着厚厚的干草，地上有几粒新鲜的烟屁股，春来断定这是喜娃他们上次歇过的地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