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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春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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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击自动滚屏 发布时间:2007/3/5 11:14:43  阅读:2343次

                                                       路 (小说)
                                                            周 春 兰

       如果有条大路,肯定比小路好走。那么没有了路呢?
       如果以前没有路,现在有了路,这就应验了鲁迅先生的一句话:“……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如果以前有路,现在没有了路,那么这就叫着“此路不通”。
       我把“此路不通”的牌子牢牢地扎在一条从柏油路横下的一条土路上。土路旁边是一个巴掌大的稻场,仅一户人家使用,而我就是这稻场的主儿。我有权将牌子扎在任何一个地方。靠草垛扎嫌它不牢,只有深深地扎在泥土里,那样感觉才能踏实。
这条土路,是走向油路或回家的必经之路,走过了来来去去的日子,走下了年年岁岁。我记忆中不可磨灭的经历和不尽的风雨。这一条只有二、三米宽的路,可谓是一条极好绝顶的路,它的好处是在于它生长着爬腾的蚂蚁草常年覆盖着路面,下雨了不粘脚,不乱步。晴天不起灰尘,它就象某些食品宣传的代名词那样,带有“绿色”字号,无公害,无损伤。正是这样的路,历史的长河里没有淹没它,村史的发展记载里没人敢划掉它。然而今天横穿世空,敢于吃螃蟹的人用手掐断了它。我怀着十二分的愤恨和一百八十分的无奈,将这个“此路不通”的牌子竖在这里。
       当我转身离去时,看着那个“此路不通”的牌子孤零零地竖在那儿,心中有一种被割舍骨肉的疼痛。这是迫于我们与人交谈后唯一能做到的,显得荒唐而不可思议。最不可思议的是这条路与人的行为所演绎的故事,让人感到现代人一种不可取的悲哀。
       早春二月的风很是惬意,赶早春的花草随风起落有了初步的颜色。树枝摇晃着掀起闹春潮的景象。
    人,在风的作用下,似乎只有在风的作用下,一切都随着欲望膨胀贪婪而复杂起来。
       于是路的途径有了绎站。
       终于这个绎站成了占有人的利益。
       那一日,我在家翻腾着一些旧的东西,什么已掉了色彩穿着没有形象又很烂的衣裳和破鞋子,木桶、瓦罐之类的东西,该扔的扔,该收拾的收拾。家里收拾一番图的是个环境,有个好的心情。
       忽然,门外有了狗的叫声,紧接着人声嘈杂起来。嘈杂声在我们这个清静的地方显得特别洪亮。我们这个地方,因为城镇建设和时尚的作用,许多人户沿公路两侧竖起了小洋楼,享受着阳光大道和繁华喧闹去了。唯独我家和另外一户刚从外地搬回来,成了我们相依为命的邻居。我曾为这个地方感到了骄傲和自豪,门前屋后树木葱郁,房屋掩映在绿林丛中。门前有一口传说很古老的堰塘,堰塘四周是长满绿色的苔藓,水中的杂草晃悠着在阳光中碧波粼粼。野鸭和叫不上名字的水鸟在堰塘戏嬉着,追逐着。堰塘的水清澈明亮,如果点石击水便泛起涟漪层层。
       时间和空间,如果没有意外的干忧,我真愿一辈子穷死在这里,只为这样的环境和愉悦的心情,驻足在这个号称“世外桃园”的地方。
       我循着狗的叫声走出去,太阳光很大辐度的射向我,我有些睁不开眼。我撇开绿郁的树丛,头越过门前的残墙望去,银旺、莺莺夫妻和清林、玲儿夫妻俩站在阳光里,头顶着蓝天在说着什么。他们的气色都很阳光、自信,似乎有种不可摧毁的力量在较量着。我被他们磁铁般的吸引着走过去时,才发现他们说话的语气和面部的表情令我诧异和吃惊。银旺和莺莺各自拿着撅头和铁铣。我的到来无疑缓解了他们的尴尬。我问:“都干什么呀!你们?”我的问话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这场面再傻的人也会知道是干什么的。再说早在以前,银旺的媳妇莺莺有意无意透露给我说,要开垦这块地。这块地皮是他们的老宅基,住进洋楼后,这残墙废墟也错过归公的机会。再则,老宅基门前有一条路,人、机械车辆穿梭田间,是条不可忽视的主路。当时我有些不解地问:“你们不把路留下?”莺莺口气生硬又绝情地说:“路,哪有路?有人走就是路,不让人走就不是路。”
       眼前的事实,玉林、玲儿和我为这事与莺莺、银旺争执着,辩解着,本毫无意义,莺莺除了口舌不饶人,就是拎着撅头在路中间挖着一个又一个坑。并把挖出来的砖头瓦块堆在路中间,恶狠狠地咒骂道:“今后谁敢从这儿走,死光他一家老小。”我斜着眼看银旺时,男人的大度和豁达在他身上怎么也展现不出来。玉林、玲儿同时与我相视,无奈地摇摇头,这条路千秋万代毁于时代精英们的手中,可谓英雄好汉,也象有功的先锋们。
       银旺和莺莺不再理解我们,一种蔑视和高傲在蓝天下,他们越发激昂和愤慨,玲儿朝我使了一个眼色说:“走,回去。”我回过头还是客气地招呼道:“累了,来家里歇一会儿。”莺莺抬起头脸上露出不自然的涩意算了应了腔。玉林侧过头显得极不情愿地喊了一声:“老哥,渴了来家里喝水。”“好嘞。”银旺回答得非常干脆。
       一切的事,一切的干扰,都有人的思维下意想得到,意想不到,变得复杂不可言喻起来。当我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切成了事实。还有故事在曼延恶化,不容人去抗议争辩。
       银旺和莺莺开的那块地,很快与季节恰接成轨,而且地皮乏绿植上了一行行一棵棵杨树苗。树空里也还见插针栽上了一株株生财有道的棉花苗。但路的过去和将来,他们置之已否,把路的难题和灾难留给了我们。
       时间分分秒秒、点点滴滴地过去,对于路,对于路来说,我束手无策。但还好,天窗关闭的时候,总有一时的疏忽,另一扇天窗是开着的,这一点庆幸应该是明智的。如果一开始我,或者联合玉林和玲儿去找村小组组长汇报这事,似乎有些牵强,更确切地说多此一举。因为还有另一条路可走。这一条路与银旺开的那条路开了叉,形成丫形从田虎的地边绕到我家门前。但祸不单行,当我们沾沾自喜的时候,田虎找上门来了,脸色不悦,但还保持着理智与分寸对我说:“你们从这儿过,可不是长久之计啊!”“为什么,田虎叔?”我本能地问一句,感到很吃惊。玲儿和玉林也跑过来问个明白。田虎自然有他的目的和道理,他一字一板地铿镪有声的点击着对我们不利的因素,说得我们无力反驳,事实证明,也是我们所能看到的,不容我和玲儿、玉林有任何的反驳,但解释的机会还是有的,因为田虎本人的气质与银旺有所不同。
       我不否认,银旺把那条路给堵了,所有人、机械车流从田虎的地边走,谁也不能肯定庄稼不受到损害。但损害成了事实让我们也看到,那沉甸甸的腊菜菜籽被车辆碾倒一尺多宽,倒在地上不会呻吟,不能流血,只有它的主人看了会心痛,因为那是他的财富。再者,人与人较真,心里就多了一种不平衡。这种不平衡牵起新仇旧恨或越发往事记起。这本来是银旺和田虎世家恩怨的结果。
       田虎一边和我们说着路的事,一边将废墟的砖头堆放在一起。我乘机地蹲下身讨好的,为挽回大势已去的路,帮田虎收拾着那零散的砖头子。一边低三下四地乞求着能有缓解的机会。玲儿见状也帮着朝向一个目标奋斗,语气充满乡村田野里纯朴的气息说:“田虎叔,俗话说,修桥补路,辈辈长寿,你留条路,不说活百岁,起码活个九十岁以上吧。”玲儿的话也让我当真一回,一顶高的帽子试着朝田虎头上戴去:“玲儿说的是,您要是活九十多,我们俩都提两瓶酒给你祝寿。”田虎听了哈哈笑了起来,笑得我脸上火辣辣的发烫。他说:“算啦!也不叫你们给我祝寿,我也活不到那个时候。”之后脸上的表情被严肃的神情所覆盖。我和玲儿心有灵犀一点通,也以严肃的笑容和话的来意说服他:“田虎叔,说最老实的话,人做事别做绝了,做绝了真是缺德。”我所指的有主儿,田虎的心里明白。“不管咋说,都是一个祖坟上的子孙,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那么认真。”田虎听了我的话无言可说,只是咽下了想说出来的话。玲儿没留给地喘息的机会说:“你看人不死,扯不烂,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谁能说谁一辈子不求人,再说人不求人一般高。”
       我和玲儿帮着田虎把那片散乱的砖头子堆好,眼前一片豁亮,天空更加明亮,太阳在头顶上闪烁着金光。也许人的情字在他的心中还未完全泯灭。田虎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说:“这样吧!暂时把这条路还给你们留着。如果没人走了,就永远给你们留着,如果别人再走,那我就对不起你们了。”我和玲儿长出一口气,但只是短暂的,要不让别人不走,除非这没有了路,这一点我比谁都明白,因为鲁迅先生的那句名言时刻在敲着我。但我们这里欣慰了,为这点可怜的欣慰,三个人合计了那场“  此路不通”的戏是闹剧还是悲剧,我的心已浑浊不清,难以静泊致宁远。
       当我回头看着那块可怜的牌子,成了我的替代品,而我又成了别的棋子。目的和用心都各有所得,各有所失。正当我低头沉思时,路上嘎地停下一辆手扶机械车,车上的人与我打着招呼。我定晴看时,叔父已走近我。堂弟疑惑地看着我问:“你怎么啦,发生啥事了。”“我……。”我猛然醒悟着那个“此路不通”的牌子,有些不知所措。“哦,没什么”。叔叔的眼睛盯着我,疑惑和担忧逼视着我,我只得把经过的所有说了一遍。叔叔沉思良久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凡事要冷静。人,没路走是件耻辱和悲哀的事。多说些好话,心诚则灵。”堂弟紧握着拳头吼着:“我回去找几个人和他们算帐,太欺负人了。”叔父和堂弟截然不同的观点,让我牢记着两代人不同的思想。我的泪光放射着感激和不安,尽管观点不同却连着血脉相近的爱。我再三挽留叔父和弟弟能到家里吃午饭,叔父还是拒绝了。我们心却痛疼起来,不知叔父是否时间关系或别的什么原因,还是因为“此路不通”的缘故。叔父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我的眼睛潮湿了。
       我的泪还没干时,田虎从他地里晃悠着走过来,口哨吹得熟练而响亮,给这空旷的天空下的田野带来一些生机。他与我招呼道:“来客走了。”我抑制着自己情绪的反应答道:“是啊!他们不到这儿。”我想他远远地看到我和我叔父站在这儿说话。他开玩笑地说:“搁着我也不会到你家去。”“为什么?”我问。田虎神秘诡诈地笑着说:“你看那‘此路不路’,明明就是逐客令”。“天啊,冤枉人。”我暗暗地叫苦道:“都是你做的好事。”我也用开玩笑的口吻回敬他。
       春天是河水涨起的涟漪;春天是女人花的世界;春天是人们向往的神州。然而,春天却是我的灾难,与我有着天性不解的冤仇。
       我出生在春的饥荒年代,先天的营养不足,瘦弱苦菜花的我生命维系着母亲的心,把奄奄一息的我用菜汁汤作保养,一边泪水泣咽,一边喃喃话自语地说:“儿啊,逃出个小命,也是你命大。”菜汁汤在我嘴咽下,生命有了意义。
花季、雨季,春的招展,并没赐给我一个美丽的女孩。天使般的年龄,却屡遭人的欺诈。伙伴都冲着我喊:“瘦猴子,花果山出来的。”先天的弱势,是耻辱了他们?还是耻辱了我呢?
       长大成人的我,姑娘的心事常常因为春的娇艳,让我暗然失色。三月不知的心里事,困扰有多少?
风华雪月的日子,春的开始,狂风暴雨的公婆、妯娌、姑嫂的口舌,注定了我的失败。
后来,春天的美丽,只让我感到过天空的阳光,白云、绿野的世界有了所有,但到来的风让我迷失了方向,沉浸的风儿缠绕着树梢,敲打着墙壁,拂晓着人的身影。对于这些我的记忆如盲人的眼睛失去了意义。唯有我感受到的是春的不完整,恐慌和失落。
       风,又是一阵阵风,我疲倦了,陷入到黑暗中无法释怀过去,向往未来。
      “此路不通”的牌子交叉在路口停放着。停放着在风中、雨中、行人的目光中,凭足论头。对于我他们又说些什么,是疯子,是傻子,是个极端的神经病人……。对于我这样的事,路的事,“此路不通”的事,三位合为一体搅乱,我以为自己还是个清醒的人儿,可当我手指甲掐着自己的人中时,麻木得没有了知觉,魂没了,魂不附体了。
       清晨,远远近近一缕风吹来,气息里夹杂着早晨清畅的气流,桃花落魄的香气,小草嫩芽吐青的温意,天空越发蓝得清纯。白云酝酿着形成多种象形的画面,同时也显示出黎明冲破黑暗的景色竟是如此壮观而美丽。我的心情原系于一种无名的迷茫中,几经风吹云散,舒畅了的心情正释放着一种有悖原始的生机,欣慰的东西在向我靠拢。
       二嫂来了。是带着一股清晨的爽风来的,面肤红润,气色非凡地站在我面前,着实吓我一跳。我惊喜地迎上去读着她目光里的文章。嘴一张不由喊了声:“二嫂,来啦。”二嫂皱着凝结着心结,让我看不到渴望的真诚,潜在意识是同情和无奈。面对我的热情,二嫂眨着那双好看的双眼皮,似笑非笑地吊起嘴角,嘴唇浅浅地翘起又弯下,有些伤人情感地说:“我来巴接你来了。”我听了心里凉了半截,抑制着自己的情绪说:“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二嫂。去年,我到你家,你还没理我呢!”二嫂唉叹了两声笑了笑说:“过去的事都别提了,家门不和,外人欺负。你看外人恶到你头上了,没路走了吧!我想好了,家和万事兴,以和为贵,兄弟么。”我听了感动得眼泪都想流了。泣咽着问:“二嫂,有事吗?”二嫂狡诘地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神秘地说:“晌午有客。”然后挤鼻子弄眼地一脸春风得意地走了。
       晌午有客,这个小小的迷,让我猜测着,啄磨看没来得及问明二嫂的缘故。但最主要的还是二嫂的行为有着积极的意义。从我嫁到这儿,四妯娌中,三个妯娌拧成一股绳挤兑着我,生命的意义以自我为天地苦熬着。曾以大嫂为中心的风云人物操纵着那根绳,置于我如那只末路的雁死去。这么多年过去了,二嫂的到来,无疑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出门的时候,正赶上玲儿和玉林从门前过,他们嘀咕着什么。我下意识地侧过头,看着玲儿那张有些幽怨的脸,我的心有了一种莫名的跳动。这人的心胸有些狭窄,得理时说话刻薄。我拎着跳着的心问:“你们说什么?”不经意我脸上窜出非常不乐意地笑容。玲儿脸上飞过一丝惊慌答道:“能说什么,昨天田虎说他这地边的路也要开,不让走了。”她的话没有道出她脸上蕴藏的全部。我潜在意识地望了望玉林,难为情地说:“等江林回来,你们一起去找组长吧!”当我再次观察着他们脸上的表情时,机械突突的马达声由远而近,给我的视线蒙上了一层隔膜。
       麻木的响声夹杂着吆喝声:“换苹果哦,斤对斤。”我和玲儿同时跳起来,跑上前来制止:“喂,喂,喂,这儿没路走了,你还走啊!”麻木顺势停了下来,靠在拐弯处。不知为什么那麻木司机一直拿眼睛看着我,而我的心别样的跳动着。今春用超季节或反季节都不过份,额外地卖起了苹果,据苹果贩们说,这是因为去年冬季阴雨天造成的后果,初春的“料哨”尚一解冻,苹果贩们就打开乡村这一广阔的市场。
        麻木上坐的那个女人跳下来,拍拍手上的尘土,喊:“两位大嫂,换一袋吧,很便宜的。”我有些生气的说话声有些生硬地说:“还换苹果,这儿没路走了,你还走?”摆弄麻木的男人掉过脸笑笑说:“没路走,我们不也过来啦。”我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在哪儿见过?不记得了。那女人开了腔:“你糊弄我们吧,这不好好的路吗?”玲儿见她不相信,就指着稻场哪儿的牌子说:“那儿扎着牌子说此路不通,你没看着。”女人才恍惚着说没看见。
        那女人开始翻腾她心肝的苹果,和玲儿讨价还价。那男人的目光又朝我射来,我躲闪不及又忙慌着避开。我有些害怕,深怕这目光的直灼和光亮。
       就这样一些事情在意想不到中转机着某种事的可能,并存在着潜在的危机。
       眼前的男人――麻木司机,让我重视审视,而他身后的女人,保持着女人的风韵,却失去现代女姓的美感。半白的头发让她绍华的容貌荡然无存。无法修饰的脸庞上的皱纹成了波浪。她正视着苹果取多剩少地与玲儿周旋着,玉林和男人说着路的原尾。那女人喋喋不休的,且嘴皮子相当厉害,爱憎分明,能把那坏了的苹果说得有几分生气。这个女人不简单,我想起了《沙家浜》中刁德一的一句台词。思绪里我打记忆的匣子,突然我明白,倘若不是这女人的精明,也许跟随这麻木吆喝的女人是我。
       当年,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让很多女孩倾注芳心的“白马王子”,现在却也服输在年岁沧桑的经历。尽管这男人的风度和人的风貌历经岁月,比起丈夫江林不知要强几倍。
       玲儿从家里提出粮食,那女人格格地笑了几声说:“我说大姐,你也太抠了吧!就换这么点?”。玲儿撇了撇嘴,不屑地望了一眼那女人,商贩的形象往往就这样,历来都是老奸商,可是无奸不商是名言了。她和那女人开场成了对口词。玉林从麻木上拿了个苹果在衣裳上擦了擦说偿偿,那女人心疼得贬巴着眼。那男人也拿出一个递给我说:“偿一个吧!”我摇摇头。他瞟了一眼那女人,把苹果放回了原处。轻过身他问:“这块儿就剩下你们两家了?”玉林咬了口苹果,吐出皮儿应了一声。
       狗突然又叫了起来,有人走路的咚咚声。突然我家的那只狗拧着尾巴晃起来,我笑了。因为这一是我发现狗的规律,凡是家里的人回来,它就是这样。
       那女人整理好袋子问:“大姐,不换一点。”我们摇摇头。那男人看了一眼问:“家里困难?”我没吱声。那女人理了一下头发吼道:“你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你认得她。”男人低下了头。
       太阳在头顶上盘旋着,叽叽喳喳的鸟声穿行在耳畔,那人在女人的催促下发动了麻木。突突地响声重新回荡在这寂静荒凉的“世外桃源”的半空。玲儿从屋里跑出来不忘叮嘱道:“下回不准从这儿过了。”那男人停了片刻象在问什么。我忙递上一句:“此路不通。”那男人嘴动了一下,重复了我那句“此路不通”。
        江林站在我面前时,我的眼睛似盯在麻木扬起的灰尘和车尾的烟子,直到无法辩认,江林手提着大包小包的行囊喊着我的名字时,我才回过神笑道:“这真来客了。”“什么客?”江林面露惊讶。我收敛了笑意正色说:“早上噫,你二嫂对我说晌午有客。”“臭婆娘……。电话里说得很清楚。”江林骂着自个也笑了。
        玲儿听到我们的说话声,手捧着几只熟透的苹果吟吟地走过来,语气的含义是我太抠。我知道她的话是好意,但苹果我还是拒绝地推开了她的手。玲儿有些愤怒:“干吗客气”。说着她把苹果朝我怀里放。大概有五六个,苹果在我怀里争先恐后地滚到地上。我手忙脚乱地捡起并尴尬地说:“不好意思”。玲儿没理会我,也许她的用意并不只是送几个苹果。她转过脸游离着脸上的表情对江林说:“你再不回来,我们可真要长腿飞了。”江林睁大了眼睛,迷茫的不亚于他从雾中走来。他离家打工在外归心似箭的心太专注了,并没有因为周围的变化而分心。
       当江林明白路的真相后,前后的态度发生了本质的变化。先是静静地放下包裹,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某一个地方,看个透彻似的。紧接着他扬起两拳头怒不可竭地吼叫着:“你们是干什么的,吃干饭的。”吼叫声惊得树上的几只麻雀惊叫着扑腾着翅膀飞了。地上几只刨地觅食的鸡疾步咯咯叫着吓跑了。只有江林的愤怒咆哮着,与这春天、这风光、这天空形成极大的不协调。风儿和着春之吟的琴弦,阳光闪动着万道金光在头顶,我的心崩溃到了边缘,团聚的喜悦,分离的思念都被这路搅得迷迷茫茫,这又是我与这春结下的不解之冤。
        日子撵着日子,忧郁悲愤的时候,我能体会到一个男人身上流畅奔腾的血是殷红的。男人丢不下的是男人的自尊,是一条不可摧毁不可跨越的长城。
        村小组长枫林是江林的堂兄弟。在他听了江林的诉说后,思想的感情竟毫无反应。人本能的理智,准确地说是我的理智,任何情况下,找组织部门或村委解决是唯一的选择。这是我用情用智双项实施才说服江林的。可枫林不买这样的帐。他只淡淡地说:“屁大的事也找我。”“我不找你,找谁呀?”江林睁大眼睛望着枫林,而且一直拿眼睛望着他。枫林的语意才有了一点语气说:“你不会绕道去。”江林这下真生气了,象看一个陌生人那样,斩钉截铁地说:“算我看透你了。”失望一下子使他眼中的光华暗淡下来。但他仍未放弃最后的希望,恳求枫林说:“你不为我着想,你也该为大家着想吧!是的,你们都住了楼房,可你们那边还有地,你们不走了吗?”枫林沉默了,但没有明确地表态。
       我把那块写着“此路不通”的牌了拿掉,扔在水沟里,黑色的墨水刹时被水染退了色,不成了字形。龙飞凤舞自认为很漂亮的字体已成了雾中的花。
       拿掉了牌子,已失掉了我心头的隐患。无论是个疯子、憨子或神经不正常的人都不存在了。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打来一盆清水,冲洗着自己的发昏的头。头发湿淋淋地披在肩上,头仍然很重不见轻松。门外又有了狗叫,我孤独的精灵再次升起。因为在我刚回来时,田虎跑来问我:“你咋把牌子拿掉了?”他的惊奇和疑问,对我来说又是一个重负。我只得快快地说:“拿掉不拿掉有什么两样?”田虎听后仰起脸思忖一会,没言没语地走了。这会狗再次叫起来,我发现我已有了恐慌症了,身子颤抖着聆听着外面的动静。门前来了辆麻木,并停了下来。
        事实意想不到的前因后果,往往是风波未息又一波,错误的开端就会有一个错误的结果。
那个男人又来了,只是那个女人没来。麻木上的苹果在午后的阳光中更加赋予诱惑,红中透着香甜的味道。那男人怔怔地看着我,目光中有着异样的光亮在闪动。狗汪汪地叫着朝他身上扑去,被我喝住。狗知趣地退下来,围在我身边尽守它的职责。此时我和那男人都沉默着,时间和空间出现了僵硬的局面。这会儿江林不在家,玉林早已锁上了门不知干什么去了。“真该死”。我在心里暗骂着。那男人有些局促起来,搓着手说:“想不到,你……你还正年轻。”我不觉笑了,心里没有一丝恶意的反感,,相反夸我的档次不太低,也不太俗。只是让我有些不可思议,是不是他有赋予的行为不规。我害怕起来。猛地我板起面孔不悦地说:“这本来就没路了,你还要从这儿走。”那男人活跃了,开始手舞足蹈起来说:“也就是你所说的‘此路不通’了”。我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盯着她,他正举起的一只手想从他的头顶一挥而过,就象当年毛主席诗词那样:“一条天堑飞架南北。”可惜他见了我的冷面孔,举在头顶上的手欲挥不成地慢慢垂下来。有些伤感地说:“没想到无缘却有缘地见到你。我没恶意,只是想来看看你。”我仍板着脸孔有些恼怒起来,刚想发作自己的情绪,很快又发现自己的失态。自己转个弯缓和了说话的语气,心中有了一份激活的因素。那男人显然锁定自己的情结压着嗓门说:“你过得不太好,是吗?”我摇着头不吱声,感到有些耻辱,被戏弄的耻辱。我们之间有过婚约,毕竟是因为我的差异而退了婚,现在无缘无故的,仅仅只是看看而已!
       他的目光没再看我,而是仰视着天空,将他自己置身在与我尴尬中僵持着。忽听有人的脚步,由远而近,那男人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从麻木上搬下一袋苹果,白色塑料包着的。大袋有三十多斤,小袋也不下二十斤。重量的多少证明不了什么,而是他的动机。我有些为难地说:“是要粮食,还是要钱?”那男人听了脸色刹的由红到白的难看,抱着苹果立在那儿吃吃地说:“你把我当着什么样的人,我还能问你要粮食要钱?”他一步一步地把苹果递到我面前,我有些感动了,眼眶里盈着湿润,正要伸手接的时候,江林回来,将我和那男人欲接而送的场面尽收眼底。如果不是因心虚而慌乱,也不会将无中生有的把柄丢给江林,成为江林憎恨和愤怒的对象;如果我坚持自己什么都没有的真理,或许以后的麻烦,不至于跟这“此路不通”交接了轨道。其实意义也正如“此路不通”那样令人寻味,意义深长。
       早晨,初夏的露水涟涟,好似夜晚一场蒙蒙细雨喷酒了一般,湿润而朝气。小草上顶着一颗颗水珠晶莹而透明,习习爽爽的风吹来,拂起绿叶婆娑起舞。天空的云因为地面的潮气,显得无比的骄柔而美丽,空气清新自然流畅,使人有了良好的感觉。
        然而,在自我意识的心境中完全与季节的环境出现不相符的反差。这样反差因江林和我所处的矛盾,在我自己的思维中形成一种无所谓有的咀嚼,矛盾的因果仅为路的通与不通。
       那场苹果风波后,我和江林再没好言好语说过话,在争执后自我反省的过程中,那场风波被我取定为苹果事件。在苹果事件发生的那晚上,江林的脸拉成长方形,对我进行了严格的审案,开始问:“那人你认识?”“不认识”,我有些得意忘形。“不认识,你他妈的找死啦,眉来眼去的,扭扭捏捏的。”“呸”。我恶狠狠地吐了一口,我简直想上吊,不知怎么的,牙咬着了舌头,疼得我索性又狠狠地咬了一口,拼命地吐出一口红水说:“你有证据吗?”江林眼睛鼓着血一样红,抹了一把嘴角,仿佛我嘴里的血是从他舌头上流出来的。愤恨得极为铿镪地说:“没证据,没证据,你们慌张什么,你给老子听好,就是你死也要死个明白。”
       本来我少说两句,也许就没事了。可我忍受不了江林的谩骂和侮辱。凭心而论与以前有过婚约的人相遇并不是我的错,也说不上什么初恋情人,仅仅是媒妁之言的婚约。也许江林气头上语气重了些。在争执之后,我们本质地发生了天翻地覆的你死我活的“战争”。江林一把把我掀在地,然后拳头象砖头一样砸在我身上。
        黑夜,漫长的黑夜,不见了天空明亮的星光,不见了苍穹复苏黎明的迹象,只有黑暗的夜在延伸、在深沉。黑夜迷着在变奏着人极为复杂的心理,确切地说是心态走向深渊。
       我在经历了黑暗与黎明的较量后,再次回到了黎明的早晨,早晨的天空有了太阳。
江林开着手扶拖拉机,去拉已割掉的油菜,只有绕着道走村中的那条路,村里的早期规划,宅基门前有四口堰塘,从上到下有三条路,供村里人上下来往。八十年代村里对推出第二轮村规,一部分搬到对面去住,到了九十年代第三次浪潮涌来的是小城镇建设,公路两侧楼房林立。
        四方堰形成了三条主干道,第一条就近的不能走,只有走第二条,江林气愤难忍,一闪念的工夫将手扶拖拉机转了个弯朝银旺宅基地开去。地里的棉花苗,一株株随风招展,肆无忌弹地摇摇着墨绿的叶子,象与江林挑战似的昂首挺拔,越发叶子葱郁茂盛,一副斗士的气魄。江林看着怒火烧胸,操着车把径自朝棉花苗上压去。我神经质地冲上去站在地里堵在车前面,喘息着气说:“还是找人解决好了再走行吗?”江林怒目圆睁骂了一声:“臭婆娘…。”还没等他骂完,只听啪地一声,手扶的转向在他手里一丢,径自向下滑去,再有几秒就有掉进堰溏的可能。我无声地闭上眼睛,整个人没有了反应,完全失去了知觉。任凭不测的事儿发生,一阵砰砰咚咚地声音响过,又是一阵劈劈啪啪地折腾,手扶拖拉机一定在水里旋着旋涡,溅起无数的涟猗。“啊!”我松口气睁开眼时,眼前的情景又吓我一跳,手扶拖拉机稳稳当当地停在堰塘的边沿上。江林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我惊恐着蹲在他身边抓着他的手问:“没事吧!”江林反弹地推开我的手,气急败坏地说:“臭女人,不想跟老子过了,找你那野男人去。”便起身朝玉林家走去,也许玉林家的门上了锁。他折回身时语气有了缓和,对我说:“你歇会儿。”他回屋推出了摩托车走了,摩托轮下的灰尘和烟雾飞扬着,留下汽油的味道和灰尘在飘浮。
       碰壁的心情难受,失望的心更是痛楚。江林回来放下摩托,我从他目光里看到被玉林拒绝的伤害。他双眉拧成了疙瘩,一双本已浑浊的双眼更加迷乱看不清一切。他焦虑、恐慌、不安的烦燥。他把双手伸进了久日不剃的头发里,拼命扯着头皮。怒骂和诅咒没有了意义。我真的想不明白玉林和玲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没路走了,他们可以骂,可以诅咒,可以骂人老八辈,可到实处去争取时,却成了一盘散沙。也许……也许人就这样。
       江林的心乱极了,耽误了一上午的时间,竟毫无结果。先是找村书记、村主任那儿都以忙而推得一干二净。回过头来再找小组组长枫林时,弟媳妇小梅眼瞪得溜圆而血红,扯着嗓子破口大骂,指桑骂槐,捶胸跺脚。弄得江林吞着火气往肚子里咽。他拖着近乎瘫了的双腿与我诉说时,眼中的泪花折射着内心世界幽怨。一个男人伤心到这份上,我心里也不好受,只好劝道:‘绕个道吧!眼下忙,就是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最终还是要政府解决。”也许我说的话在理,也许江林体会到我的心情。这是他回家后遇到路的遭折后唯一一次没对我发脾气。他只说了句:“人哪,人,活得窝囊。”
        一切希望的转机在没有新的动向的时候,人们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当因果报应出现的时候,我欣慰的心又碰上了暗瞧潜伏着可能出现的难堪。
       在我收工回家的时候,天已近黑,路上所有行驶的车辆都亮起了灯。农忙时,农用车的灯汇集在路上形成了不规则车水马龙,成为繁忙时的一道风景。景色的气氛渲染着季节的收获已开始。不知什么时候,前面的三叉路口聚集了一堆人,在议论忙乎着什么。一打听,我的心有了种由衷的幸灾乐祸。我的心满足,没必要亲临现场去看车翻人仰的情景。受尽的耻辱总算见到了天日。原来银旺驾着崭新的金蛙农用机,高傲得比那崭新的金蛙农用车还要高兴。早上我遇到他们的时候,正好也是在这公路上,他的车跑得溜快。跑到我跟前嘎地一声就刹住了车。银旺的笑容有些阴阳不怪地说:“不错吧,路挺平坦的。”我没反应过来替他高兴地说:“噢,买新车啦!”“是啊,新车就是跑的快”。莺莺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直到他们的车急驶而去,我才感到银旺的话怎么那么不顺耳。想不到到傍晚开灯的时候车灯坏了,而且车撞在路边堆的油菜垛上。报应,这是报应。
暮色很快笼罩了地面,只剩下树和房屋的轮廓,在晚风中洒洒脱脱地享受风的沐浴。我一面欣赏,一面抄着已没有路的路回家。身后却传来了叮铃铃悦耳的响声,我回头看看时,从自行车上跌下一个人站在我跟前。我一惊说:“怎么又是你?不是早就跟你说了‘此路不通’”。那男人一言不发,我也不知道我说的话是不是一语双关,直到我发泄一通后,那男人抬起头擦着有泪的脸说:“真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麻烦,你怎么知道的?”我脱口而出地问。但我马上意识到,做生意的人神通啊!再说这么晚他一定是编着谎话或从某个地方顺便来问问。只见那男人嚅动着嘴止不住心跳,有些口吃且语无伦次的象道歉。说:“也许……也许是我的冲动,只想……想和你叙叙旧。没别……想不到你老公……,想不到,真的想不到。”他的涩意和窘迫的情景,我的心有些感动。都已人到中午,有什么可恨,可计较的呢?相遇是一种缘份,纯洁的、高尚的友爱。坦荡和真诚又能怎样诅咒呢?我淡淡的有些苦涩笑意地说:“谢谢你的好意,现在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天黑了,我不能留你,早点回去吧!”那男人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掉过车把一阵风似地瞪着车子,消失在暮色里。
       夏天的风连着雨,共同袭击着这夏天火热的季节。有些凉爽的天的气候便卸下一层重负。而人的重负便添上一层人伪的掩盖着阳光的色彩,隐藏人经历的人生旅程。
       我的人生旅程与父母的血缘里紧紧相系着。我便沿着母亲的路走过九曲十八弯,才知道艰难中负罪的责任与那路紧紧相关。
       那天,母亲来的时候,我很疲倦地睡在凉床上躲着外面的太阳。午饭还没做,只想休息一会儿。不一会儿院子里有谁在和江林说话。我仍无动于衷,直到江林喊着我的名说:“来客啦!”。我还没来得极走出门,母亲疲惫的身影落在我面前,我真想哭。憔悴的面容,深陷的眼窝,一身瘦得如皮包骨。手里提个大油壶。“妈”,我是哭着喊出来的。妈颤颤地小心翼翼地挪过把椅子问:“有病?”我还没回答母亲的问话,先看到了江林的目光冰冷冰冷,有道寒光直刺我胸。我才知道母亲为什么那样谨慎小心。我艰难地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水给母亲。江林进屋来一股冷气使屋子阴暗起来。母亲的眼转着泪光起身要走。江林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散开的乌云说:“你吃饭了吗?我们还没吃呢!坐那儿歇一会儿。”母亲听得出,江林话里的不满情绪,始终没止脚步地提着油壶朝外走出。我搀扶着母亲还没走出江林的视线,只听得砰地一声,我回头望着,一只桃水用的桶被江林踢破碎成了几片。母亲挣脱掉我的手,夺走油壶,酿跄着脚步一步三晃地走去。“妈……”,我蹲在地上无声的凭着泪水流。妈妈的身影,那佗了的佝偻得变了形的背影,都无法让我接受。
        在我与江林拼着命的争执中,我的心跳动着良心的不安。而江林手指挥舞着对着他发泄的目标――我的头。雨点般地弹击着说:“你妈没儿子,让你操闲心。”我没有凭公论法地讲大道理,我只说实际的困难:“我弟弟不是有病吗。他们离街远,你这儿不是有柴油代销店吗?”“那你也不能全揽着他们活儿吧!”江林话出口,我真不好说什么,因为我母亲家里的活路他也做的不少。但他却忽略了一点。也是我紧紧抓住这一点一泄心头之恨。我咬着牙一字一板地说:“你――听――好,我――们的――介――绍人――没――死,把她给我找来,让她说个明白。我嫁给你是有条件的,必须管我妈家里的事。”最后两句话我说得非常有力,以报我良心不安的债。谁知江林却象落汤的鸡,没有了勇士的自信和家长似的主宰权。说了一句令我极为难解的话,他说:“你说得对,对极了,可就象这条路,也有你不能走的时候。”
        早上,起风了。风的凉意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天的气温。而天却阴得很沉,似乎用手一桶就会下雨。可始终没能下来。尽管风撕嚎着,扯起无数的树枝共鸣它们的目标。但对季节和人类未必不是件好事,正是收与播的交替期。雨,恰如春雨。
我和江林正在田里忙乎着,雨下下来的时候,移栽的棉花苗一下子滋润起来。翻耕过的泥土湿润,散发着泥土的气息。雨越下越大,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身子不禁有些发抖。江林抬起头望望天空,又环视一下四周,果断的手一挥:“回家。”
       于是,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狼狈地挪过田虎已禁走的路上,平衡与不平衡的心又犯了温疫似的无精打采。江林嘀咕着,数落这天这人,可又无可奈何。玲儿打着雨伞站在我家门前,发愁般地凝结着心事,是在等我们。我突地吊起了心,她准有事。果然不出所料,玲儿迎着我们,声音极小地说着什么,手神秘地比划着。我听到了倒吸一口冷气,转过身看江林的脸色,就象这天阴沉,滴着雨点打人。玲儿又叮咛着说:“你们躲一下,那女人说还要来。”我会意地点点头,象小鸡啄米。江林仰起脸毫不掩饰地说:“荡千秋掉裤――由不住人了。该来的就让她来吧。”说罢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似有把我吞进去活嚼了。手指点在我头上说:“都是你惹的祸。”
       那女人来干什么?我猜测着肯定与我有关招惹着的麻烦。那女人终于来了,在我们没回来之前她来过。女人站在我面前手臂乱舞,企图想抓什么,十足的母夜叉,但神情忧郁又让我感到她有些可怜。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滴下,说话时唾沫星子乱飞,象令人生厌的苍蝇。话在她嘴里有盐无味,脏得人都要捂着嘴。我屏住呼吸一言不发,我知道面对精明的女人说不过她,也无法说清。江林在一旁气得指着我的鼻子说:“你聋了,还是哑了。你也给我骂,看她敢打你。”那女人没容我有喘息气愤而泣咽的机会。抢住江林的话叽喳开了:“她敢说吗?心里有鬼,勾引我男人。”女人又伤心地哭起来,泪水涮涮的滴湿粗糙的脸庞。哭是女人天性的倾诉,同时也是一种软弱。我开始可怜眼前这女人,尽管我悲愤着说不出话,被她恶毒的话呛得狼狈不堪,但我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结,话语尽量适当的温和的对她陈述:“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不好受,但你不可能知道我所受到的是无缘无故的耻辱,我不委屈吗?再说,你认为你的男人背叛了你,可你替他想过没有?所有的事都要你中有我,我中才有你。你的悲剧是你太在乎他而无意伤害了他。”那女人止住了哭声,象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拿眼睛看我。“他对你说的?”“不,他没说。”我又觉得跟她说这些只会增加副作用,仅仅是一面之交的猜测,跟多数女人悲哀的根源所得出的结论。于是我激昂的慷慨问:“你的男人需要的是你的理解……”女人立刻愤怒起来吼着:“我不理解我的男人,你能理解,怪不得他来找过你二次。”我无力地摇着头,真想上去扇她两耳光才解她恶言伤人的恨。可是我做不到,不是因为我的太善,是因为她太可怜。凭她出乎常人的举动,竟冒着雨来维护她的家庭。我不是个风骚的女人,假若是一定演出个闹剧让她的真情去感动她的男人。
        江林从屋里出来,见我们一直在斗着争着烦人的事,就冲着我雷霆大发,那女人立刻有了幸灾乐祸的神情,一种鄙夷的笑意挂在嘴角。随即她又豪啕大哭起来,哭声充斥着这雨天不能再悠闲的时间。江林被这女人的举动搞得有些晕头转向,愤怒地攥起拳头,对着女人晃了晃,最终还是放下拳头说:“没事你找事啊!”江林甩开脚步进屋欲言又站住说:“看看你自己,还有没有点女人样。”然后蹦着咚咚的脚步声,进屋将门推得嘎吱地响。
        女人一下子陷入到极度的恐慌和悲吓之中。头上的白发在雨中打湿贴在头皮上,黑瘦的脸庞上的皱纹成了一条条波浪。身上的衣服和脚上的鞋子用最好的语言来修饰,那就是艰苦奋斗的本色,朴素的革命的传统风格。然而正是因为这样的形象和女主人的性格,使她的男人在某种程度上有求新的感觉。我的心开始颤抖,假如我也不修边幅,江林会对我如何呢?真实现代流行的病“少年白”据说是血热所导致,我头上的白发并不少见,只是我采取了极端的补将手法――染,一盒盒春雷牌的染发水不知耗去了多少钱。尽管我穷,衣服不是赶时尚,但我还是特别注意自己的形象。无论衣服的新旧,都是衣裳的色彩和款式的搭配为主,不至于被别人所贬值。所以我用变换角位去看待那女人怨恨一下消失了,只有同情和悲哀。
       我一步步走进那女人,用近乎哀怨的口气看着那女人已蒙上灰尘的眼晴说:“大姐,请听说我几句贴心的话,如果倒退十年,或许你的男人能打动我,因为他的出众。在你之前,我和他在媒人的撮合下仅仅只是订了婚。可是他却选择你,因为你比我强,所以他的心唯系的是你”。“你……”。那女人话刚出口欲言又止。我深咳了几声,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液吐在脚下,我才感到自己其实很苦,没时间和地方倾诉。我定了定神望着那女人,以我的坦诚告诉她:“你的男人是我找过我两次,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第一次他送我一袋苹果,我没要,被我老公看到,我们便大打出手。第二次是割油菜的时候,他是骑自行车来的,有些过意不去的问没惹什么麻烦吧!其实我们什么都没有,我的老公你不也见着了吗?”我的一番话,女人听得如坠云雾,但她还是愤愤地说:“不管怎么的我还是恨你?”“你恨我什么?”我真的搞不明白了。女人朝墙院边挪了挪,头垂得很低,显出十分窘迫。我说:“进屋来”。女人甩了甩脚上的泥,朝大门又挪了挪,没进屋。
        女人的悲哀,如同天空的雨,下得时间长了使人感到枯燥和萧条,其实对于这种悲哀,人不能过于偏见和执着,就象人用手捍一棒沙,紧与松和适度,是用心的把握。
      我把这样的哲理说于那女人时,女人哭了,哭得尽心尽意。
      天空一道彩虹悬挂在东南方,人们的情绪顿时有了空前激昂,“东虹日头西虹雨。”这是谚语。而我却一点兴致却没有。天空自然界会出现一些微妙变化的生机,常给人的是积极色彩的象征,何况人呢?
      调解主任来核实查看现场时,那番话确实感动着人。玲儿、玉林、我和江林都在场。调解主任迈着方步,手背在身后活象个教书先生。这样的姿态太熟悉了,电视剧中所谓有官衔的人大都会有这一手。这是规律或是说是一种风度。“没路走是够惨的。”调解主任转了一圈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玲儿接着说:“是啊!老人们说修桥补路辈辈长寿。有条路在,不只是对我们有利,他们也积了阴德。”调解主任满意地膘了玲儿一眼,不知是玲儿的话在理,还是玲儿长得漂亮,调解主任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她。江林和玉林围着调解主任,好听的、恭维的话一堆堆往调解主任耳朵里灌。最后调解主任总结了此行的使命说:“责任在枫林,他怕得罪人。怕得罪人就别当干部,当了干部就得担当起责任。你们别担心,我不怕,谁身上长了刺,就掰谁的刺”。我们听后大为感动,只差没跪下许愿苍天。可最后的结果是要等,凡事都得有这个过程。
       就在这样的等待中,银旺那本是路的田里,棉花苗越长越旺盛,花蕾串串竟向开放,红的、白的、黄的,还有紫的汇成了一个丰收希望的百花园。而田虎那仅能挪过双脚的小路,渐渐被踩光拓宽。开始只是我们两家走,后来四面八方的人,摩托车、板车、自行车,以至后又过上了机动车碾下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路。在那个夕阳下山,晚霞映红西山的时候,田虎真如猛虎下山一样镇守此地,唬啸着越往千年的新仇旧恨。我不知道,正如不知道银旺们毁路的目的是干什么,其矛头指向谁?田虎用一把铁揪将残墙上的砖头瓦块堵在路上进口和出口。小山似的砖头瓦块筑成了一个艰硬的堡垒,阻挡的不是所有人,阻挡的只是我们。那条路也被犁犁过,欣起的泥土散发着新生的气息,让人感到的不是清新而是一种威武。田虎完成作业后发下几句话:“这是第二次,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如果你们想走路,赶快找人解决,他们留路,我也留。”田虎的话挑明,本意是针对银旺,可实质上砖头瓦块堆在了我们的出路口。
       天放晴的时候,天上的云彩有了动人之处,蔚蓝的天空飘浮着游离的白云,使天空更加妖娆美丽。湿漉漉的气息从路边的田里散发出来。我迎着湿润的气息踩着光滑的柏油路,走过一条河。河里的水哗哗流去,阳光在水中熠熠生辉。我无声无息,没有思想预约地放慢脚步,立在河上面的桥上,欣赏着水流去的景象,哗哗水声,忽然我想起毛主席诗词《水调歌头》浣溪沙中的一句:“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我便想起了我的童年,不完整艰难的童年。我生于底层人,可人分为上底层、中底层,还有一种下底层是属于我的童年。父亲早逝,让我过早的嫁了人,希望和寄托是能让我照看体弱多病的弟弟和饱偿风霜的母亲。这是祖母在临终时给我的一个超乎生命的重任。可我又为他们做了些什么,我望着浮云的天空和厚实的地面,我扪心自问。
       好久没有回娘家了。自从上次母亲来被江林呛了顿,一直因为路的不好走,一拖再拖,走在路上,我数着脚步,聆听着脚踏柏油路走出的响声,默然的用头顶着阳光扑射着自己的身影。身后却传来了叮铃铃自行车的铃铛声。我只顾埋头看路不加理会路上的行人。不料自行车停在我身边,停下那熟悉的气息涌向我。我抬起头见江林的脸色非常难看,我问:“怎么啦?”“怎么啦,你还想回去,那路不通,你就永远别想回去。”我问:“为什么?”他不说,转过车把要走,我使劲抓住车的后座问:“你总得说个理由吧?”“说什么,很简单,就象银旺和田虎说的那样简单。”
        我的头疼起来。一些事说不明白,就是说明白了,心里也未必能踏实。
        其实,人都一样,共同的理论态度,不同的是人的概念和意义。
那天,我和江林边干活,边嘀咕着做人难,难得一沓糊涂。天却都起了风,刚才还阳光灿烂,刹时东风刮来,乌云弥漫,尘土飞扬,把一个纯洁的天搅得昏昏沉沉。又一阵风刮来,风声夹杂着男人和女人争吵声。江林侧耳细听,辨别着揣摩着卸不去的负担又重重一压,将又会是一个缠身的麻烦。
       玲儿和玉林在吵架,可能是因为路的原因,包括我和江林的附带的因素,大吵大闹起来。在某个地方,确切地说,在离我们以东北的地里。“战争的硝烟”再次打破和平相处的日子。
       昨天,因为路的交涉,重新与田虎争执了一番,结果江林与田虎心平静下来,认识到这种戏的导演是银旺,不动生色的把几户人搞得筋疲力尽。究竟是为什么?江林在与人询问中,听到相关的资料,原因源于村里的一条路,被外地建新房给堵了,其中走那条路上下工的就有银旺,可这条路通与不通与不只是他一个呀。又有另外说法,是江林太无能,假如银旺与他打个颠倒,也许江林不会这么的痛苦,不会惹出麻烦,还拉着玉林当个垫背,挨着玲儿千刀剐的骂名。也不会在这变了天阴沉沉的时候堵心的难受。玲儿的骂从风中飘来,清清晰晰地烙进耳朵:“你是吃屎长大的,人家叫你吃屎你就去吃屎。”玉林有苦说不出,只好也骂着江林。骂声、男女声二重唱合着唱调骂调的曲子一起灌进江林的耳朵,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啊!风声更紧,眼看雨点就下来了,又听玲儿说:“那一年给我们鸭子闹死了,你不记得啦”。尽管玉林的声音大而粗,最终被突来的暴雨给淹没了。只有雨天拍打着地面和雨中的我们,江林蒙了似的呆在那儿一动不动,我吓哭了,用力推拉,怎么也唤不起沉昏在雨中的他。
       两年前,玉林们刚从外地回来,邻里邻居相安无事。可两个月后,因青苗受损害下了农药,无意毒死了他们的六、七只鸭子。当他们发现时,玲儿竟哭昏了过去。为这事玉林和玲儿的姐姐找上门大闹不休。以至后来两家心里都隔着一堵墙。这堵墙在时间中才慢慢折掉,想不到玲儿们耿耿于怀。
       江林在找着银旺的时候,银旺正歪着头,嘴里衔着烟。烟雾飘绕着他的悠闲和自在,同时他还目不斜视只看着他的麻将――生财之道。就瞅准这个道儿,他怎么也不拿正眼瞧一下江林。江林和他说话,他嘴衔着烟嘴不说话,而是鼻子代替。直到一根儿烟吐完悠闲的姿态,江林递上一根时,才有了说话的份。江林直奔主题问:“枫林和调解主任都给你说了吧?”“说什么,我不知道。”银旺揣着明白装起了糊涂。江林按捺着火气有些慷慨激昂地说:“你看你把路开了,田虎也不让走,你叫我们怎么过。”“咋过,那不是我的事。没路走,你长腿飞。”江林回来跟我诉说时,一张男人的脸难看得没有了颜色。我不由恶心地吐了一口:“呸,不要脸。”
        门前没路走,暗淡了日子,可这时运也跟着晦气了。在路被堵的四月,喂养的一头母猪仔突然在一夜间不吃不喝不能行走了。紧接着儿子哭丧着脸,手指被包扎着从学校回来。第二天,另一只手的食指也象又被包扎的那只手一样,食指红肿且发痒,很快有了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母猪仔和儿子都还没好时,我和江林双双同时感冒。重感冒非常严重,高烧伴着咳嗽,呼吸困难,我们一家三口在交清了医疗费后,回到家又请来兽医挂上点滴给母猪仔作专门侍候。
       有些事儿忽略不计也就过去。如果仔细琢磨一番,就有了问题,而且问题不小将严重。从这一阵所发生的事儿仔细想个明白,江林的眉头皱成了疙瘩。思想上的迷信多了层阴影,浮出水面的祸害与这“此路不通”有关,“唉……。”江林更烦燥不安。
       青云来的时候,狗正叫着扑过去,我惊得跳着从地上抄起个木棍子照狗的屁股就是一棒。狗疼得呲牙咧嘴,汪汪叫着跑了。青云笑着与我进屋。她的到来我并不惊奇,因为我俩的位置恰好打了个巅倒,她嫁到我的娘家,若不是我早嫁十年到她的娘家,也许我真该喊他婶婶了。可惜她喊了我十年的婶婶,她改不了口,是我也喊不出口。青云稳稳的朝椅子上一坐,椅子压得咯吱地响,她乐哈哈的朝我眨着眼,显得几分的神秘说:“婶婶,你不是吃奶长大的?”我一愣问:“青云,你这是说哪儿话啊!”青云的脸色有些变沉了说:“你还是回去一趟吧!要不,你真要后悔了。”我还在等着她还能说些什么,可她什么也不说了,成了金口难开了。留下了许多让我猜测的、疑惑的、牵挂的、纠心的事,是母亲、是弟弟……,我的心神开始不安了。
       儿子的手又被医生刺了一刀,流出的脓带着血。江林心疼得眼睛都湿了。我们俩的重感冒显然比儿子好得快,只是点滴打下去就退了热。几盒康必清服下去见了效。可儿子却不见好,江林一边抽着烟,听着儿子躺在床上呻吟着,眉宇间不由皱结了无法释去的愁云。我犹豫着不知道怎样开口,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江林丢下烟头,伸手佛了一下茂密的头发问我:“有事?”“我……”。我结巴着实在说不出口。儿子的情况和我妈的情况都是我难以放下的,两人都是我难以割舍的。如果要倾向哪一方,只有由别人来主宰我,否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江林再次问我有事,我便一古脑地托出来。显然他不高兴,但他没有发作,只是摆摆手说:“不行,不行,过两天你再回去。”我有些不服气,但我还是顺从了,因为儿子时刻都牵着我的心。
       第二天,江林骑着摩托车带我去了一个地方,去那个地方的人大都是怀着虔诚的心,是去祛除灾难和疾病。这个地方用文化人的书面语叫着法师,而地方语就叫巫婆。几烛香火燃着,香火飘动着走散,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香火渐渐东倒西歪地不成了规律。我们看不懂什么,只有巫婆口中念念有词,说是家中的家神不安,动怒之下……。然后让江林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对这样的迷信现象,我不是太反对,但我决不热衷。只是怀着一种侥幸心理。为了儿子能平安,烧香拜佛又算什么。回家后,按照巫婆的指示,在家里安了神位,从县城“留思观”的摊位上请回了祖师爷的佛像,价二十八元。据巫婆交待,每逢初一、十五便点三烛香以敬祖师爷在上。巫婆再三告戒教诲:“做人且不可作恶,多行不义必自毙。信佛念经与人为善,多义多德,福祸自有公道。”我听了后反应的情绪有了不满,被江林的眼色制止,可这“此路不通”又怎样解释呢?
        星期天,天特别的晴朗,早上的天空飘荡着白云,金色的阳光映衬着夏末初秋的惬意,风爽爽朗朗地掠过树苗、屋顶,停留在人身上,保持适度的凉意的快乐,得感谢老天的恩惠。田虎来的时候,看到那些又被踩跨的砖头,踏平又光滑能走下双脚的小路,他动了怒,说话呛着火药味带着刺儿弥散四周,我闻声出来,虽然他目光中还有敌意。但我坦诚地说上自己的苦衷,他才散去凶巴巴的模样,但他还是拉长着脸摆着谱,让我感到别扭着。田虎仍在摆弄着他那坚不可摧的堡垒。我心里也窝火,但理智告诉我,话是一样的话,但不是一样的说法。我掏空心思说出了那麻木的男人和女人来着……。我唉叹着言不由衷地感概着:“我真难啊!闹得满村风雨,丢尽了人,都怪你们,要不是此路不通,也不会有这事。”田虎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我云里雾不知所向,是看笑话?还是幸灾乐祸?田虎眼角笑得涌出了泪说:“你不知道,那女人回去后,又是擦脂,又是抹粉,还穿姑娘们才穿的露着肚脐的背心,连白头发染成了黑的,穿了一双二寸半的高跟鞋扭伤了脚,半个月都走不好路。”田虎笑得前仰后伏。我问:“你听谁说的?”田虎止住了笑声说:“好远的人,哪有不透风的墙?”我听了没有了笑,只想哭,女人的悲哀,无知的悲哀,愚味的悲哀。我突然想到人的不安份,男人和女人的心都是自私的,用他(她)人的光辉形象来衬托自己的私欲的荣誉。我为自己也感到悲哀起来,是属于哪一类,我说不清,只觉得满脑子的浑浊都与这路有关。银旺和莺莺的高傲,目中无人的姿态;田虎笑里藏刀的阴险;玲儿的心胸狭窄的小人主义,还有……就是自己软弱无能的懦弱;再就是官场上大大小小都存在着欺弱霸势、相互推诿的风气。
       天渐渐的火热起来,云彩里没有了温柔可亲的美丽。风的到来摇拽着树枝晃悠着,却显示着季节和时间的变化是规律性,也是人不可改变的。忽然一片云飞来罩住了身后的一片阳光。我回过头来看时,笑意和惊恐同时出现在我脸上。从心底挤出感受同一时间听候大脑司令部的调遣,笑意盎然地问候着,并打量着贵夫人般的玲儿的姐姐。这个追求时尚的女人,权和钱同中层人的关系相并论,阅历和见识让我恭维着。我和田虎把一堆恭维着的词堆放在玲儿姐姐面前,让她欣赏,她只撇了撇嘴笑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她的高贵。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头仰起露出一颗美人痣在嘴角上。她直奔主题地指着田虎的杰作说:“田虎叔,你这是摆龙门阵那,还是跟他们有什么过结?”她所指的他们是否也包括我和江林,我在思索。只见她手腕上挎着的小坤包随着她的手伸去又缩回,像弹簧一样富于弹性。只见田虎头摆得象拨浪鼓说:“没没没,你说哪儿去了。不说你也看得到,我这地踩成这个样子。”田虎不甘示弱地解释着。玲儿的姐姐一针见血又不失风度与田虎争辩着,田虎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两人唇枪舌战数个来回,话语和唾沫星子飘飞在阳光和风中,落下去,回击着人心发出的铿镪的回荡。
       风越刮越大,太阳越晒越毒,夏末的气温,初秋的二十四个母老虎汇集成一个季节庞大的竞争对手。这个季节有种邹杀风暴的毁灭,是什么?与风有关吗?当田虎甩手而去后,天空的太阳在他身后拉下了阴影,是日中天,一面的明亮,一面必然的阴暗,这是哲学的规律。玲儿与她的姐姐在与我相视时,她俩有了一种获胜的快感,嘴角边露出让人觉察到非常好看的笑容,都是那样的让人冰冷。我的心迭落又起伏着不知所措的因素,我慢慢地抬起头搭讪到:“晌午了,回吧?”“哼,回。”玲儿的姐姐有些蔑视地看了我一眼答道。我觉察到此时的气氛不好,矛头对准了我,这女人我领教过,心中油然生几分的怯弱。“唉,不是我说你们……”我回过头问:“怎么啦?”玲儿的姐姐目光中没有了光华,刚才还迷人的做了眼影的美丽不知哪儿去了,瞪着有些枯燥的眼珠说:“你们也太窝囊了,这不是明欺负人吗?”我苦涩着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红。玲儿的姐姐手里的坤包左挥右舞,在她手里显得极不情愿,又不堪重负地受着运动折磨,艰难地晃晃悠悠。可她神情激昂地随着手中的坤包变幻着演说词。演说的内容是我们无能。无能的表现才惹出了“此路不通”的现实。她的话说得十分丰富,象一条河九曲十八弯,弯弯绕过峰回路转,突然又是一展平原,问题突出性有了开端。她说:“也许真是银旺们与你们有什么过结,按说不会呀,你们两家的关系不错。不会是冲着你们来的。”她的话如针扎在我心里难受。她的话是软刀子杀人不见血,但又让我无力反驳。凭心而论我和银旺们两家的关系,说白了就是被他们所利用,有什么事或活儿,一顿饭就打发了。时间长了就成了关系户。
玲儿的姐姐的话刻薄到最高潮的时候,江林从外面回来了,火药的导火线被燃着,一阵劈劈啪啪的声中被炸开了花。口舌交战中,江林有些性情暴燥,但也有出奇的冷静,思维条律清晰无差错。这就给玲儿的姐姐嘴上堵了块石头。最后她有些气急败坏又有大势所趋的愤恨,手一挥重新把那个小巧玲珑的坤包在眼前光荡着。说:“那好,没路走并不怕。大不过玉林把锅碗提着转个地儿,住到我那儿去。”这句话并不假,也不难,玲儿的姐姐也是我们村里人,在楼房密集的地方盖了座繁华别致的洋楼,而今另类高就,那房至今闲在那儿。所以这样的话出口是轻而易举的事。
       人的理智可以战胜一切,而一切又在人的理情中,除非意想不到的,已遭到麻烦的,但还是需要人的理智打点去。
人,是世上唯一的高级动物。但人也是由动物转变成人的,只是他比其他的动物多了大脑,比较成熟,而且聪明绝顶的思维,以至产生了七情六欲,尔虞我诈,欲望膨胀。
       黑夜,很是漫长,长得人在黑夜里感觉不到黎明能有来的那会儿?虽然恶运还未过去,但气温的下降常常是在黑夜里。人醒后竟不由自主地盖上被子,我因此而失眠了,面对茫茫的夜色和天空中正闪烁的星星,说不出的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想到星空的明亮象无数双眼睛,是来向人类于公无私,超然于世的透明。但深遂的天空似是秘不可测,法界无边让人着摸不及。于是我重新回味着“此通不通”的问题,夜静的清醒,独道无扰的思维打开天窗亮开自己的观点和心的悲哀。
       银旺并不是一个极其恶棍,也不是个好人,他,如果无字眼形容,就是耍小聪明自以为是,还有一种自持的后盾意识。其实后盾也不算那么十分招摇与的人。他的大哥原只是单位的小干部,年过景后只剩下一种脸面忠实厚道的品格留给人,但某些地方还是存在着兄弟的特殊关系。他的二哥一个地地道道的二流子。脸面混得不错,在城里做生意,有了钱说话如放屁打胡说,人面处遭人敬奉,背地里挨人骂。再说银旺的媳妇娘家、哥哥、嫂嫂有一个教书的长势利眼,再霸道也不过如此一个教书人。问题的关键是莺莺好歹一个泼妇。最后能归纳他们的形容词――地地道道的小人。
       至于他们的目的是为什么,想想也许就是随心所欲开这块地收利,至于有人说什么,那枫林就是挡箭,致命的要以路还路的其人之身还其人之道。至于我们,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他认为他们至高无尚了。
       那么田虎呢?黑夜里,我再次在夜静的天际,靠近人接近为思维的方式中,客观的准确地理出头绪。用概括性的话说,田虎与银旺不同之处是阴险狡诈,够得上十二能,凭直觉对田虎的反感程度远远比不上银旺。田虎的用意是什么呢?我想其一,本身和银旺们有前世之仇,稍有不对他的心理就会造成不平衡。其二,过往的车辆的确压他的庄稼。于是田虎一不做,二不休,只是事先和我们打了招呼,出于智高一筹。
       我失眠到了极点,任凭眼晴怎样地挤出涩意,也还是睡不着。大脑的空白很快让思绪所占有,我很快想到了母亲,母亲的一切及身影在我脑海里浮现,我的良心开始不安起来。夜的寂静和星空的光亮同时与我们相争着思维的空间,走着同一个目标的步伐,与我形若两道轨道。
       几天来的心情非常恍惚,睁眼是母亲那佝偻着的身子,闭眼是母亲瘦如皮包的身影。我已欠下母亲的债,而我也是作母亲的人。于是我向江林宣布:“我要回家”。“回家?”江林不屑一顾,好象我是说着玩的。但我主意已定,没有丝毫动摇的说:“是的,我要回去看我妈,几个月了,每次回去都被你挡了。”江林这下信了,极其敏感地反弹起来:“什么,你说什么?哪是你的家呀!”江林愤怒得如暴哮的狮子,重重地把手中用的镰刀扔在地上,镰刀在地上翻个过反弹地跳起又重重地砸在脚上。还好刀口没挨着脚,否则血光之色必有大战。我静静地看刀口的在太阳的光中内着亮光,我的心寒了,止不住颤抖着身子。江林又说话了,而且说话的语气有缓和,说:“你好好想想,我们也是个家,你去看他们,谁又能来关心关心我们。”“可看的是我妈呀!”我怯生地望着他,“不行。”他的语气又生硬起来。接着又缓和起来,缓和生硬此起彼伏,多象一个教子有方的父亲或颇佳的教导员。他说:“你看我现在还是个大男人吗?外面的人欺负我,不给留条路,家里人也跟着较劲。我算什么狗东西。啊……。?江林吼着到最后眼中竟有了眼泪。渐渐的我的愤怒和幽怨从失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江林的无奈和苦衷搅乱了我的心。其实他也不容易,一个大男人竟被耻辱压得抬不起头。
       在失眠中我理出头绪,才感到黑夜是多么的美丽,而人只有在茫茫不见光亮的夜里才能看清对方,认识所有,包括自己。
在走过那条路的时候,就是那条被堵了,而且还能走,只能走下一个人的双脚的路,玲儿从外面回来,与我迎面相遇。早晨的第一美好就是打声招呼:“吃了吗?”玲儿显得很是别扭,歪着脸不屑地侧身去过,鼻孔倒是哼了一声,不知是鼻吼自然的呼气?还是不正常的应腔。
       于是我又往前走去,走了约一根烟的工夫碰到了莺莺,莺莺因车翻时骨折留下轻微的后遗症――跛脚。虽然走起路不算吃力,但她走路还是皱着眉。我与她擦肩过时,本能的厌恶了不想与她打招呼,但理智还是让我问了声:“干什么去?”“玩”。莺莺回答的轻松而又十分的强硬,让我很是吃不消,什么玩,是与世不恭,或是与我不和,或是根本不是玩的。
为了上工,还得往前赶,管他什么春夏与秋冬,躲进小楼成一统。这样的语意记得是鲁迅先生说的,我只得照书翻本来安慰自己。前面好象发生了什么,几辆摩托车,几个人站在那儿嘀嘀咕咕大一声小一声,说话的方式和表情另有隐情。枫林和调解主任,另外两个人是村里的官吏,都拿眼睛看着我,话锋转到了别处,我已听到他的话的内容是关于路的问题。可他们在我走近时,说话声嘎然停止,象断了的琴弦,飘荡着残碎的余音在呻吟。
       早晨的情结竟是这样,一天之际在于晨,看来这一天都不得安宁了。
       江林更是苦恼,彷徨不可思议,他的思维定位了时间。
     “此路不通”一直笼罩着我们,及我们这一方隐天敝日的“世外桃源”。这地方依旧的风景可人,秋的颜色比春夏多了种黑绿成熟和渐黄的色彩。秋的浑厚谱写着收获的意境,水波里闪亮着杂草丛生斑阑见形的美丽。堰塘里多了些嘻戏的野鸭,还飞来了平日少见的白鹤。白鹤的到来无疑给这“风水宝地”增色不少。说不定那日云彩有雨“人杰地灵”镇守先锋而“物华天宝”。这些风景内外及吉祥词典说明什么。最需要说明的是急需解决这条路的麻烦。
       江林对我说:“狗急了跳墙,人逼急了,我也会疯。”我吃惊地问:“你要干什么?”江林显得心事很重说了声:“你少操我的心。”之后就金口难开了。无论我怎样地讨好卖乖地掏问,他却君子的风度泰然处置,不加理睬于我。
       天上的白云自由飘来飘往,地上的鸡鸭自古就没有设施的牢笼之离。天地壤别,唯有人处处防不胜防地设置暗道算计,被人算计着。
       晚饭后,江林鬼头鬼脑的,紧张中稍显激动,他有些心惊恐慌地对我说:“我出去一会,别等我。”我想问他干什么去,可他一个大男人的自尊不由我多问。其实,我的感觉里,他很脆弱,有时也会象一个婴儿需要爱和被爱。面对压力他也会不堪一击。
        我站在门外,看着江林在黑夜里,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一种本能的担忧在心中激起愤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的思维告诉我,这与人心与灵有着彻底不可触接的交锋。时间和情绪化的抗衡不免为失去或得到放弃和失望,而后产生的是效应。
       天上的星星那么的明亮,一道长河般的银河是现代人争取利益而开发的鸿沟。它多象原始的森林被五颜六色的霓红灯所掏空而荒芜的沙漠没有生机了。荒凉在生命里点缀着微弱的甚至听不到的信息。风,一阵夜风卷来,敲打着所有的空间和空间的人物,给人一丝奇幻的梦想,以补填那失衡的心灵。
       夜深的时候,一阵敲门声把我吵醒。黑夜的疲倦和黑夜的理智出自一种理性的本能,我问:“谁?”摸索着开着了灯,灯的亮光让我警觉地盯着上了门栓的门。门外一声大叫:“开门,我。”我用手捶了一下自己的头,困意的睡眠让我忘掉睡前的所有事,包括江林的外出。
        江林还没进屋,一阵火气扑天盖地的涌进屋子,门被推得嘎吱吱地响,门框当地碰撞着门框,震荡着墙上的陈灰扑扑沓沓的往下掉。两脚生风地踩得地面咚咚地响。江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嘎吱一声把椅子压得断了一根腿,他挪着屁股坐在另一个椅子上。呼吸紧骤的显得十分困难。我问:“打架啦?”他抬起因愤怒而发红的脸瞪着我,生硬地脱口而出:“嫖人啦。”我知道他是在说气话。此时我不能再火上加油,但我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而生气。只见他摸着烟费劲地摆弄着打火机,打火机象较劲似地不出火苗,气得他甩了打火机,揉碎了那只白色的能消愁解闷,又影响身体健康的烟。平日里他视烟如那花花绿绿的钱,一支烟不吸到只剩下烟屁股,他是舍不得扔。“妈的,咽死人。”江林自言一句,伸手从衣袋里掏出空了的烟盒丢在地上朝我示意着,我知道他是要烟。我从抽屉里拿出预备的烟,他燃着吐出烟雾,先是人老八辈的大骂一通,后随着一根接着一根烟的消磨着时间,抓住我这个唯一聆听的人,倾诉着他的委屈和痛楚。
       原来他的理智是清醒的,为“此路不通”的遭遇,在人心中视为夺妻,夺田地之辱,但他并没有被耻辱气昏头。他怀着向往讲理的地方,对人和事有辨清的希望找到了村支部书记,满以为事情的结果出现“柳暗花明又一村”,谁知书记的意愿和处事方法逻辑安全出乎他的意外。
       书记很是平静地说:“这事儿我乍听起来有点怨你。”“怨我?”江林莫名其妙,自己一个受害者,经尊者玉言就成了害人者。书记转身摆弄着茶杯,品味着茶水,其滋味象电视里的极品县官在欣赏杰作一样。杯子里的水在书记手中转悠着,发出极细微悦耳的响动。江林似乎有了悟出的灵性说:“你如果能帮我解决好路,我可以……。”没等江林说完,书记的脸有了不悦的表情说:“这事儿啊!其实你自己就能解决,我听枫林说,你太那个软了,为什么不找他们解决呢!”“我找他们解决?”江林仿佛吞进了一颗炸弹,疯狂地咆哮起来:“我找他们解决,要你们干什么?要你们干什么,妈的……”。书记一拍桌子:“放肆,给我滚。”
       夜,深了,很静,静得让人难受。我怎么也睡不着。江林倒是很平静的睡去,不时有了酣声打着呼噜。他的平静使我打开思绪翻滚相处这么年的了解和点点滴滴的习性,推理的发现让我有了一种意想不到的惊觉,隐隐约约中,我的直觉和天性的敏感告诉我,必有事要发生。是什么?这样的猜测不用作太深的探究,肯定是与路有关。而路竟是这样的难走,对于江林的个性,我了如指掌,只是我左右不了他。
       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一个黑色的影子和一道白光在我面前一闪即逝,我一个精灵惊醒,吓得身上有了汗。我不敢拉灯,江林的酣声均匀而有节奏。我坐起身环视着黑茫茫的屋子,试图能找到那个黑影和那一闪而过的白光。窗外也是一样的茫茫,只是有了天空星星的亮光点缀在暗蓝的天空上。鸡还没叫,只有那个黑影让我守着黑夜的恐吓。突然,外面有什么在叫,在门前那一半死了,一半还活着有着枝叶的树上,树不大,有碗口那么粗,有人曾劝江林把树给挖了,否则后患无穷,因为门前有枯树不好。江林不信邪,偏让那一半还乏青的树能给他创造生机和愿望。可夜里会有什么在树上叫,声音怪怪的难听,象哭丧的哀号。是鸟,九头鸟,或猫头鹰。我的心弦紧张起来,似有千钧待发的紧弦。这不祥之物半夜上宅无事不来。措手不及的事是不是真的拨弄不掉,在我身上发生着什么,同时我的想象也已停止在这黑夜颤抖了,不敢再往前挪一步,如果再往前进一步,后怕的是我自己。
       我起床的时候,已不见了江林,我想该是习惯了的去了野外树林――天然的厕所。这天然的厕所只供那些吃家饭,屙野屎的男人使用,成了他们的专利。饭做好后,七点的客运班车还未过去,玲儿慌慌张张地从门前走过,随意看了我一眼算是打了招呼,今天的天气不错,太阳出来了,露出红彤彤的色彩。太阳周边的彩色呈现出暗的、明的、浅的、深的,色亮不一的多种颜色,也就是人们形容的那样赤橙黄绿青紫兰的七彩吧。不知道这七彩的色在我心里形成这样的情景,因为太阳的红晕强烈地反射着,太阳红的象个火球,我的感觉里出现了不祥的预感,天有变的可能,天的谚语道:“早上放霞,等水烧茶”。至于是什么时间,我不是什么圣人,风雨是有一场。我再次抬头看天的时候,心情不是很好地拿着镰刀走向稻场,为昨天晒的柴抖开再晒。我小心翼翼地挪着脚走过那已无路可走的地方。
       一堆柴被我用镰刀抖开,柴禾的湿润就展现在太阳的光芒下,我完全没有必要担忧天下雨。我曾经记得竺可桢的《看天识云》的课文,云层的深与浅,密与浓能判断雨来临的早与晚。现在突然想起来,天和云的知识我已无法用语言叙述,但我的感觉已被天空的气息相关联着。太阳渐渐在升高,湿漉漉的地上小草上的露球还乏着光亮。无意间我看到了扔在水沟里的那个“此路不通”的牌子,被稻田起沟挖水的主人捞起来扔在地上,字已无痕迹,只有被水泡软的牌子和那个坚硬无比的竹棍在我面前,刺着我的心疼痛。
        公路上行人渐渐多起来,车辆逐渐形成了车水马龙。秋季成熟收获的季节,苹果又上市了。手扶拖拉机、麻木又开始走村串户地叫卖着:“换苹果啦,粮食斤对斤。”一辆辆车载着红得乏亮的苹果从我眼皮底下走过,只是没有人再停下来走这条路。因为这路上的草已没起脚脖,有些荒凉的酸楚。忽然,我看到了那辆麻木,黑红色的油漆使那陈旧的剥落的颜色的麻木焕然一新。那男人走到这时,也许根本没看到我,目不斜视。只是那女人特地大喊一声:“换苹果了,斤对斤。”之后,嗓门不停地变换着腔调喊着,不变的是她的腔调一直都高。头发已由刷子疙瘩换成了马尾松高高地耸起,衣服显然精心地策划过,身上有了几分姿色。
      “此路不通”,就此真的“此路不通”了。
        回到家,不见江林回来,却见我的叔父站在门口,焦急不安地等我。他是从村中的那条路走过来的。叔父问我:“江林怎么样?”我说:“不知道哦。”叔父看了看我的脸色什么也没再问。他眼睛红红的恳切的对我说:“回去吧,看看你妈吧,孩子,你妈不行了。”我的泪憋在眼眶,一滴一点地落下来。我想叔父肯定要指责我,这么长时间不回家。而叔父的脸色已确切告诉我,母亲肯定不在人世了,否则他不会自己拿着碗从锅里盛了半碗稀饭,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口有些泣咽地望着说:“回去吧!”
       望着叔父的背影,我的泪在眼中模糊,我蹲在地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多日来的积怨想在这哭声中释放。可脚步声告诉我叔父又转来了。他的目光盯着我,我的悟性很快明白,哭是没用的,叔父艰难地咽了一口气,缓和了激动的语气对我说:“我对你说,无论江林,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冷静,都几十岁的人,别在冲动。”我一个劲儿地掉泪,没有应腔于叔父。叔父最后一句说:“我说的你听到了吗?”我仍哭。“你听到了吗?”叔父的语气很重,我一惊,一不小心全把泪咽回了肚里。
叔父走了,我忙着收拾屋子,思绪却不断地投向往事,远远近近的搅人心烦的事。昨晚上,我突然想到昨晚上,灾难的发生是有备而来的,妈走了,那个黑影是妈的魂灵,来与我告别,那怪异的叫声是对我的告诫。我瘫在地上无声无息的悲哀着。
        外面渐渐有了人说话的声音,由远而近,叽叽喳喳的。玲儿又从门前跑出去,衣着打扮象似出远门去的。我手心里捏着的几元零钱去买纸炮,为我妈烧落气纸。当我眼泪还没擦干,走到拐弯处,田虎拿着铁锹怒气冲冲地站在那儿象个卫士,那堆“钢铁长城”的砖头又重新堆好,依旧不可摧毁的力量汇集田虎的气概,我又放眼越过残墙,那边莺莺边骂边嚷,和银旺叉着手站在那儿,昂头迎着风。
       风,刮了起来,掀着地上的灰尘什物飘荡着。变天了,太阳开始不同程度的时隐时现。我的预感没有欺骗我,只是我想不到天变得这么快。原来我还以为太阳在落山前还会有阳光的,现在看来错了。
       双方对峙着立在那儿,他们各不相干的目光对着我家的房子,说话的语气却透出些让人心痛。仿佛他们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是对谁?是我?我哽咽着,噎着泪问:“田虎叔,怎么啦?”“怎么啦,你还问我?”我仰起泪眼恳切地望着他说:“我没骗你什么呀,发生什么事啦?我真的不知道。”也许是我真的一无所知和真诚的待人,田虎缓和了一下说:“江林在挖村里那两条主路,枫林和书记都找到我家。”我转过头望望莺莺和银旺,莺莺相对地投来一束冷光,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风的寒意使我感到冷起来,我喃喃地自问:“这是真的吗?”田虎愤愤地将铁铣猛地扎在地上,铁铣稳稳地立在那儿。这时玲儿提着大包小包朝田虎微微笑了笑,径自走了。莺莺在那边骂声喧天惊得鸡鸭乱叫。堰塘里的水鸟瞪着一双双圆溜溜的眼珠立在水中看着这一方人。
       我手里攥着的零钱不知什么时候散落在地上,我要去为我妈烧纸,可天上的云阵阵袭来,风声嘶吼着,太阳已没了踪迹,我的眼泪不值钱的一串串的往下流。我的心被这风撕裂着,被这云飘浮着,被这人诡诈着。说不清这事,人就象黄河的水永远浑浊。江林的选择是悲苦中无力的反抗。他的反抗遭来的是人的唾骂,他也只能吞着苦和伤咽进肚子里,有谁能知道?
        我无法倘过眼前这无路的“河”,我已被困在茫渺无人烟的沙漠中,随时会有被沙漠的风暴所吞。在置身沙漠的风中,无法面对母亲的死,母亲的下世将要我背上沉重的十字架,悔恨和愧疚。本想化去些纸钱,让烟火冲淡我对母亲的罪过,可这黄色的纸钱也不容我亲手点燃,我也无法点燃。
        路,我无法逾越的坎,把我悬在上不挨天,下不着地的空中,与风打旋飘起,又随风坠下落地。
雨,最终落下地的时候,已在我的意料中,只是没有了恐慌。风来时带来不少的压力,而雨来时只不过多了一重动力,雨丝飘落,天地茫茫一片,雾水缠绕,雨水涟涟,我已看不清所有,因为眼前的方向自己迷乱,没法看清自己和辨别世间万物的所有。
       泪和雨重叠着打湿了我整个人,面对母亲所在的方向,我长跪不起,低低泣泣的无力地诉说着,伤心地寻找着,悲痛的记忆着,哀愁地呐喊着。过失的对与错,悲剧的因果发生的过程,人世的长短所与我的伤害。雨点重重地敲打着地面,发出了叮当的响声,泪水无息地冲刷着我的身心,身心之内,身心以外,所不能有的人格和所不能完成的职责和义务。
       路,因为希望的谓无所有,谓无所无,所以悲剧的导演只能是自己。
       如果有来生,有来世……
       而路,仅仅只是路,仅仅只是路么?

通联:襄樊市襄阳区龙王镇柏营村一组
邮编:441129
联系电话:13886209320
 
 
 
标题: 叫人敬佩的农民作家
评论人: 刘阳 发表时间: 2007/3/12 17:42:09
内容: 一个农民不容易,一个农民女作家更不容易!
    共1条  每页显示5条  第1页  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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